好麻烦。
岁杳只身行进在夜空下,想起什么,再度皱了皱眉。
明天要怎么跟陆枢行说?
难道说她做梦预见了,将来陆枢行跟宋凉奇两个烂人互相撕对方身上的死皮,所以现在自己找机会去偷了宋凉奇的泡澡水,炼成丹再拿给对方吃?
“……”
陆枢行恐怕会被刺激得当场变身,然后暴怒状朝她喷火吧?
不过说到这里,既然后期的陆枢行能够将黑火运行到身体的每一丝角落,那么理论上来说,陆魔头应该也是可以做到从嘴里喷火这种事情的?
岁杳几乎被那个预想中的抹黑场景逗乐,连带着对明天必须要给对方一个说法的烦意也减轻了许多。
罢了,等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时期的陆枢行是老好人了,总不至于朝她吐火。
她摇摇头,乘着月色先赶往同女修云璃约定好的地点,将那小药鼎拿了回来。
——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云璃已经在管事的安排之下,于五行峰挂上了临时弟子名单,现在就等着之后的内门正式考核,通过了,就不用再回去受贱人的气。
岁杳快步回到住所,又往四周施加了几层隔音与封锁屏障。将房间内外细细检查一遍,确认并无异常之后,她从怀中掏出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转魂丹,于烛火下分析起成分。
果然,九琉星草的炼化过程相对容易,小药鼎中她提前猜测的那几味辅助药材也基本用得上。
岁杳尽量确保每一个步骤都是精细完成的,毕竟这枚同样是从后山杂物仓库里面翻出来的小铜鼎,与先前的废物玩意小铁剑师出同门,到底比不过天级法器以上的药王鼎。
等到最后放入那剩下的半截灵草,岁杳已经又出了一身虚汗,手腕抖得都有些握不住长柄。
果然术业有专攻,有些钱还是得让专业丹修来赚。
她长呼出一口浊气,仔细往熊熊燃烧着的小鼎四周贴上几张保护符,也不敢心大地去放心休息,只是在床铺边守着丹炉打坐调息。
不出意外的话,九琉星草的炼化是没什么问题了,现在的关键,便在于起个什么由头将之交给陆枢行。
其实岁杳本来是想着,匿名写张小纸条给他投递过去的,可后来转念一想,仙门但凡是个思维能力正常点的弟子,都不会轻易吃下来路不明的丹药。
所以她只能硬送,还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这是九琉星草,不然就相当于自己暴露了提早知晓他灵根暴动的事情。岁杳是言灵体质,不是预言修者,在这个时代,能够通晓未来的人没有与其能力匹配的强大实力,是一件异常危险的事。
……而某种意义上来说,言灵亦是如此。
岁杳垂着眼睫,无声望向发散起浓烈烟雾的小鼎。她体内的灵气逐渐随着打坐调息而运行起来,丹田中那枚象征着即将结丹的、模糊小人的轮廓,似乎也愈发清晰。
……
在距离早课开始的半个时辰之前,持续燃烧了一整个晚上的小药鼎终于停止运作。
岁杳以同样的方式进行炼化收尾,得到了一枚除了成色比之前的差一点,其余基本没什么不同的转魂丹二号。
她总算稍微放下了点心,趁着现在离早课还有一段时间,简单给自己施了个洗涤术,便翻身在小院子的一堆杂物中寻找起来。
五行峰上,还没拿到内门令牌的弟子月俸是五十下品灵石,逢年过节,还有几率被分到一些基础固元丹之类的常备丹药。
岁杳从一堆用剩下来的空盒子中挑捡出两个,想了想,似乎觉得过于寒酸,于是抠抠索索地又从买药送的包装袋里剪了几下,裁出一块大红布垫在丹药盒底下。
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将两枚有市无价的珍贵转魂丹,端正地摆在边缘毛躁的大红碎花布上,又在周围点缀了几根之前去正规药铺抓的风寒药,呈现一个簇拥的鸡冠圆形,将丹药围在其中。
完美摆盘。
岁杳对自己的技术十分认可,简单往小盒上贴了两张保护符,便收进腰袋准备去赶早课。
一向跟她同行的宋黎弯没出现,她还在幽州参与本家那冗长又繁复的祭祖仪式。只是在昨夜凌晨的时候火急火燎地托人传讯过来,想要通知岁杳,宋凉奇突然失踪的事情。
虽然已经晚了,岁杳依旧给她大致说明了一下昨夜的情况,而等到宋黎弯真正赶回来,估计还得再过两天。
至于宋凉奇那边……
岁杳边走边思索着,目前看起来,自己的行踪似乎并没有暴露,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得做两手准备。
根据原著中来看,宋凉奇不同于后期拥有主观恶意的陆魔头,他几乎从不主动作恶。比起凶残的刽子手,宋凉奇更像是隐匿在暗处,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来的阴毒食人花,他不会主动去害人,可一旦在不知不觉中沾上了,便再难幸免。
得想个法子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岁杳抵达练功房的时候,早课堪堪开始。
今天就是正常的修心凝神练习,几名长老与宣灵尊者没有出现,也没有资历老练的弟子们来抢座,走道上就只有名管事弟子在巡视。
倒是同样出现在课上的女修云璃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看起来融入得不错,至少比在衔日楼时要畅快许多。
快放课的时候,早就憋了一肚子话的洛少梁趁着管事不注意,蹭蹭几下挪过来,跟岁杳边上的一名弟子换了位置。
“师妹,噗嘶噗嘶,师妹!”
从他口中发出有些滑稽的口腔音,岁杳本来还在假装没听见,直到噗嘶噗嘶的口水几乎快吐到她脚边,眉心抽了抽,偏过头去。
“师妹,我昨天想了一晚上!”
见岁杳终于有所回应,洛少梁语气骤然拔高。下一秒,被巡视的管事弟子瞪了两眼后,摸摸鼻子又缩回去,小声以气音道:“你想啊,昨天晚上,陆师兄没第一时间将事情告知师长,那就说明,这事是有回旋余地的,不像是之前我们夜探上山的那次。这次陆师兄虽然看着生气,但没有明确的处罚措施,就是在给我们机会,你说呢?”
那只能说明陆枢行要等着秋后算账。
他那种老古板又记仇的性子,迟早要禀告宗门。
岁杳在心中嘲笑洛少梁太天真,面上摇摇头,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件事。
洛少梁却有些急了,在桌案下试图疯狂拉她袖摆,“你听我说,哎呀,你先听我说完么!”
“今日早课放课,要等半个时辰才是法术课,我们去找一趟陆师兄。就跟他说,是因为担心门派安危,才会一时热血上头溜进宋师叔府邸的,饶是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这一次就口头警告,事情不就过去了吗!我们态度好点,服个软,认个错,陆师兄想必也不会追究,而且也不会再牵扯出宋黎弯。”
岁杳终于叹了口气,回复他道:“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洛少梁快速反驳道,“况且马上就是正式考核,听说这一次,陆师兄也担任了五行峰的出题考官之一。像我们现在这样,闹着矛盾参加他的考核,那不是影响自己的前程吗?自然要趁机跟他打好关系!”
岁杳还是无言拒绝。等到半刻钟后,放课钟声响起,她抱起自己的书袋便起身离开,任凭洛少梁在身后纠缠也不为所动。
“真的没用。”
被他烦得受不了,岁杳皱眉推开那张几乎凑到自己跟前的大脸,道:“陆枢行那种人,看似平和,实际软硬不吃,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
“……”
这还是岁杳第一次用足足二十五个字来形容另一个人,洛少梁一时都有些怔愣,反应过后挠挠头,踟躇道:“你……很了解陆师兄?”
岁杳摇摇头,不欲再与之过多纠缠,绕过对方想要离开。
周围放课的弟子们似是在窃窃私语什么,仔细一听,才发现他们在讨论下一节法术课的事宜。
原来临近正式考核日,几名长老们会在近日的授课上针对性地讲一些注意事项与练习,当然也有坏心眼的师长们,故意避开正确答案,笑着看年轻弟子们为此抓耳挠腮的傻样子。
岁杳脚步顿了一瞬,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或许是因为体质问题,她每次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就容易倒大霉。
——“陆师兄,你来了。”
身边,原本沉默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洛少梁突然又支棱起来,下意识扯过岁杳的袖口,站在走道上同迎面而来的青年打招呼。
“师兄请留步,我与师妹有话要跟您说。”
陆枢行顿足。
他刚想要开口回应,下一秒,视线落在两人几乎交叠着的手上,未脱口的话语不知怎的,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