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没有多余的被子了。”顾迟秋摸索着将被子放下，又小心地将盲杖依靠在墙边，坐到了炕上。
“顾迟秋，我不是故意想骗你。”孟时瞥了眼已经关严实的门道。
“你盖吧，我不用。”顾迟秋和衣靠在床头，打算睡觉。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别生气了，你晚饭都没吃。”孟时耐着性子道，从包袱里拿出给顾迟秋买的馒头，又塞进他手里，“馒头都凉了。”
顾迟秋摩挲着馒头，没有动。
他似是在思量什么，片刻后道：“四娘，如果你想和离，所有东西你都可以带走，你的嫁妆，你赚来的钱，都可以，我不会有任何阻拦，娘那边我去解释，她会理解。”
孟时愣住。
顾迟秋又低声补了一句：“我们没有拜堂，也没有夫妻之实，若现在和离相信你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一切错处在我，对不起。”
他低头的样子像做错事情的小动物，明明在道歉认错，却让人发自心底觉得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这一瞬间，顾迟秋身上仿佛都是柔软的绒毛，就像翻出肚皮的小猫咪一样。
“顾迟秋，你眼睛坏了，脑子也坏了？”孟时才不会被他的外表迷惑，这个男人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就因为我跟你撒了个无关紧要的谎，你就打算离婚？”
顾迟秋没说话。
“什么叫所有东西我都可以带走？什么叫你不会有任何阻拦？”孟时特别强调了“可以”和“阻拦”两个词，“顾迟秋你拎拎清楚，我的嫁妆，我赚来的钱，还有你这个人，都是我的。
“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打发的，懂？”孟时道。
“都是你的？”顾迟秋紧抿的唇线有了一丝松动，声音在夜色中化开，“那你要走的时候，会带上吗？”
“当然。”孟时道。
她话音未落，忽见顾迟秋笑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上一热，却又不肯示弱，别扭地补充道：“咳，也得结合实际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顾迟秋顺着炕沿，一点点摸了过来，抓住孟时的手。
“以后，就算前面有小山头，也带上我，好么？你如果不想解释，我就不问，但是……”
别丢下我。
他声音低了下去。
孟时几乎忘记呼吸，顾迟秋这张脸太犯规了，尤其示弱的时候，像一只被狠狠欺负了，耷拉着耳朵求安慰的小狐狸。
“顾迟秋。”她抽回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男人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跟他比这个，孟时自认玩不过，所以还是早点立规矩比较直接。
“什么？”顾迟秋脸上的神情明显丰富了许多。
“我们约法三章。”孟时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一，以后不许提离婚，你敢再提，我就敢真的离。”
“好，不提。”顾迟秋却仿佛挺高兴，嘴角含着笑。
“第二，你眼睛瞎了这件事谁都不想，我不嫌弃你，但如果你再因此跟我作，别怪我婚内冷暴力。”孟时又道。
“好。”顾迟秋的笑意更加明显。
“第三，不许对其他人这样笑，男的也不行，小孩子更不行，懂？”本来没有第三条的，孟时临时加了一个，同时心里暗骂一句，要命的男狐狸精。
“那我只对你这样笑。”顾迟秋道。
“嗯。”孟时姑且满意地点头，最好也别在她直播的时候那样笑，她怕弹幕的车速太快，被禁播。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我能提一个吗？”顾迟秋问。
“行，你说吧。”孟时大方道。
顾迟秋却没说话，而是向前坐了一点，更靠近了坐在床尾的孟时，他手摸索着向前伸，小心翼翼地贴上孟时的脸颊。
少女的脸紧致细腻，肌肤柔软。
“我能亲你吗？”他低声问。
孟时还在因为他陡然放大的俊脸惊讶，下一秒，下巴被挑起，顾迟秋脸庞微侧，温润的嘴唇擦过嘴角，在她左腮印下一吻。
孟时也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睡下的了，晚上做梦梦见跑市场推销，不管老板还是顾客，都长了一张跟顾迟秋一模一样的脸。
男色误国。
真的男色误国！
醒来时，顾迟秋就躺在身边，他睡姿很规矩，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面，似乎有些冷，露在外面的那只手紧紧贴在身侧。
孟时低头看几乎都卷在自己的身上的薄被，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被子都盖到了顾迟秋身上，自己则起身，打开直播。
“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
“小顾竟然还在睡，时时你昨天晚上怎么折腾人家了？”
“当然是把人折起来这样那样。啊啊啊啊，又是想魂穿被子的一天。”
“这什么直播间，一大早车速就这么快？”
“标题上写的是搞钱直播。”
“卧槽，你厂现在玩这么花？”这条弹幕明显是误会了，给吓得连发了十几个满脸震惊的表情包。
孟时扶额，好一顿解释，才让直播间免除被禁播的命运。
讲真，她一个正经的搞钱直播间，这一天天的都在播些什么啊？
虽然粉丝在稳步增长。
——不是在吃瓜就是在去吃瓜的路上。
虽然打赏不断。
——要么磕顾迟秋的颜值，要么化身按头小分队，还有部分发言在禁播边缘反复试探。
但这样不务正业不行。现在系统的奖励已经拿到手，算上家里的，她手上已经有超过三千文钱的启动资金，摆摊应该够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好具体的出摊品类，然后抓紧搞钱。
“搞·顾迟秋·钱直播间（是正经直播。”
“小顾睡好熟啊。”
“昨天晚上肯定太累了。”
“又是想魂穿枕头的一天。”
“早上能看到这么一张脸，背单词都更有动力了呢。”
孟时：……
直播间这氛围，真不是她的锅。
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孟时蹑手蹑脚出门，梳洗一番，再回来时顾迟秋正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半睁不睁，有些迷茫。
“起来吧，严老汉叫我们一起吃点。”孟时道。
顾迟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摸索着起身，睡了一晚上，他发髻乱了。
平时在家的时候孟时倒从来没注意过这个问题，顾迟秋眼睛看不见，要自己梳理发髻怕是有些困难的，想来往常是庄氏帮他。
今天庄氏不在，顾迟秋摸了摸头发，似乎是想尝试自己梳头。
“我来帮你。”孟时道。
她来古代十多天了，自己的头发也是自己打理的，想来男子的发髻要更简单些，直接拿开顾迟秋的手，没有梳子就以手为梳，替顾迟秋打理长发。
发丝微凉，划过指尖，顾迟秋爱干净，甚至还有不甚明显的淡香，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
“顾迟秋的耳朵尖是不是红了？”
“卧槽，害羞了！”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又可爱的男孩纸，又是羡慕主播的一天。”
“我就不一样了，我羡慕顾迟秋，我也想时时给我梳头！”
“想魂穿顾迟秋的头发，嗷！”
“楼上注意点，抱走我们时时。”
孟时动作利落，就是有点不得法，给顾迟秋插上素簪后她又端详良久，总觉得哪里不对。
“主播手艺好好。”
“虽然好像跟原来的发髻不太一样，但也很好看呀！”
“小顾竟然还去摸摸自己的发髻，我的天，怎么像梳好羊角辫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可爱！”
“多谢。”顾迟秋道。
“嗯。”孟时漫不经心地应着，忽然，她恍然大悟，“啊。”
“怎么了？”顾迟秋奇怪。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什么？”
她给顾迟秋梳的发髻没有问题，虽然盘头发的手法跟庄氏稍有不同，但形制没有问题，簪子也很好地将头发固定住了，问题在于顾迟秋这张颜值华丽的脸不该搭配这种素得要死的木头簪子。
该给他搞个玉簪，不，金簪才对。
然后换上华丽的大袖。
就是那种用金银丝线绣暗纹的玄色大袖衫。
低调、骚气、尊贵，肯定适合顾迟秋。
毕竟他皮肤这么白。
“主播在想什么？”
“这表情有点东西。”
“时时的视线怎么一直在顾迟秋腰上打转？”
“刚才还看了脖子和锁骨。”
“时时啊，你还小，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妈妈不允许！”
“人家都同床共枕过了，是正经夫妻，妈妈粉差不多得了。”
“四娘？”顾迟秋往前走了一小步，手小心翼翼贴上孟时的脸，“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孟时这才惊觉自己刚才都在想什么，猛地后退一步：“没什么，咱们走吧。”说完，故作镇定地去整理没啥东西的包裹，又拉着顾迟秋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门。
在严老汉的热情邀请下，顾迟秋和孟时跟他们家人一起用了早点，离开时两人想给严老汉一些钱以表谢意，但严老汉坚决不收，最后还是孟时刚出门时买的咸肉发挥了作用。
一番推拒后，严老汉收下咸肉，又给孟时他们塞了一包路上吃的干粮，这才把人送出大门。
“河仙哥哥，我们以后会再见吗？”临走前，阮二蛋拉着顾迟秋，看着他的大眼睛一派天真澄澈。
顾迟秋点头：“会的，会再见的。”
“太好了！”阮二蛋高兴。
“嗯。”顾迟秋颔首，跟孟时走了。
孟时总觉得顾迟秋话里有话，不过她没问，可能是她多心了，顾迟秋只是挺喜欢这个性格开朗的小屁孩。
回去的路跟来时一样，因为已经走过一遍，两人的速度要快上不少。
正午时，他们经过此前的茶棚。
崔老头边跟路过的商贩吹牛，边打理着茶摊，崔母不在，有个半大小子在给他帮忙，孟时猜测应该是他家孙子。
弹幕都在讨论崔六娘的事，孟时便留心观察了一下，可惜崔六娘确实不在，崔老头聊天时也未提起。
也许是在崔家呆着，毕竟才一天，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变化。
茶棚旁边有人在卖自家种的葱，绿油油的，根上还沾着土，孟时抓起一捆问道：“大娘，这葱怎么卖？”
“两文一把，五文一捆。”卖葱的大娘道。
“那就先来一捆吧。”孟时道。
大娘看她一眼：“小娘子，你这是要把葱当饭吃？”
孟时笑道：“我做吃食用的，要放得多才好吃呢。”
“什么吃食要放这么多葱？”大娘顺口问道，却也没等着她回答，抓起一捆问，“你看这捆怎么样？都是我自家种的，刚从地里□□，新鲜着呢！”
“就这捆吧。”孟时大致检查一遍道，直接掏了五文钱给大娘，又顺口道，“您住这村吗，我以后要葱再来您这儿买？”
“好呀好呀，我就住这边小瓦村，姓刘的，你要葱直接来找我。”大娘道。
“好嘞。”孟时抓起新买的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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