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绿洲里的众野人胆战心惊地熬过这一夜后,天边终于出现了太阳的曙光。
被阳光照到后,野人们才终于相信太阳没有坠落在大地上。一瞬间,族群里爆发了一阵阵欢呼,大大小小的野人对着太阳发出了高昂的长啸声,好似在感谢天上的大日。
那个昨夜发疯的野人,却丝毫不害怕那颗火球带来的伤害,从荡漾的河水上摘下一捧带着晨露的莲花,向沙漠深处那个被火球砸出的深坑走去。
这个野人在族群中的地位似乎很高,剩下的野人们尽管依然害怕,也还是慢慢一同跟了上去。族群里只余下了几位年老的女性和孱弱的幼儿。
这些人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沙漠的深处找到了这个深坑。即使经过了两个日月的轮转,深坑下面依然发出让人难耐的燥热。
深坑里面没有任何火球的踪迹,只有几处晶体在太阳下折射着光芒。
突然,领头的野人对着一个方向跪拜下去,头颅直触滚烫的黄沙表面。
“神!神!神!”一道道狂热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后面的野人看着领头者如此,也学着跪拜下去,不明所以的跟着喊“神!”几十颗脑袋磕在地上扬起一阵阵沙土,糊住了眼睛鼻子,瞬时空中响起了几十道喷嚏声。
风微微一动,一双成年女性的足轻轻降落在领头者安的头颅前的黄沙上。
“小安,才几年啊,你都这么大啦!我记得你刚开始还是只小猴子呢。”一只褐色的缠着纤细金链的手温柔地揉着安的毛发,轻轻的笑声从上面传来。
安跪在地上一边享受着抚摸,一边急吼吼的对女人诉说。
“哦,你想我了啊。我也想你了啊。”
我想下来,想疯了呢。
“你要请我到你家做客吗?当然可以啊。”
请了就不要后悔哦。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阳啊,住在天上。小安你又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这么笨呢?
“伊安神!伊安神!伊安神!”
安带领着族人对伊安狂热高呼。
“笨小安,又叫错了啊。”
伊安用安献上的干枯莲花拍了拍安的头。
平日在族群里疯疯癫癫惹人害怕的安,此时驯服地匍匐在伊安面前,任由她戏弄。
在这个愚昧的时代,无知的祭司就是神最忠诚的狗。
……
伊安原本不叫伊安,真名她早已忘记,名字里好像是有一个阳字。她依稀记得她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而来,只因为玩了个模拟文明的游戏。
她成了这个世界太阳所孕育的东西,挂在天上两百年后,刚好被安的祖先星观测到,成了所谓的太阳神。
虽然伊安成了神,但还是完全受控于太阳。她在上面被挂着,每日跟随着太阳的轨迹一起俯视大地。
三百年来,伊安看着荒芜的旷野演变成繁茂的森林,无数动物从母亲的肚子里出生、为着生命奔跑、最后死在天敌的齿下;她也看着无数条溪流断流、无数个湖泊重新出现,最终汇成了一条浩瀚的江河流入海神恩雅的怀抱。
不过这些生命的热闹挣扎死亡都是属于大地的,与天空上的伊安无关。伊安只需要在太阳上老老实实挂着,为这些生命提供必要的光明热量即可。
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我就要被挂在太阳上呢?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想下去想下去想下去想下去想下去想下去想下去想下去······
下去下去下去下去·····
下······去······
在伊安即将彻底陷入疯狂时,这种状况在百年前终于被星和他的后代打破。
星的天生灵感很高。
自他观测到太阳上的伊安后,便与伊安产生了某种精神上的联系,常常能听到伊安从太阳上发出的幻语。这种精神联系也被他的后代所继承。
伊安发现了这些联系,并决定利用它来摆脱控制。
伊安在精神之海告诉星,她是居住在太阳上的神,每天都是伊安在背着太阳在天上行走。如果伊安不在了,太阳就会坠落到大地上。
星相信了,并将这个故事告诉了他的族人。随着星的后裔一代接着一代的出生,这个传说越来越详尽,太阳对伊安的掌控也越来越薄弱。
在安的这一代,这个传说几乎变成了预言——太阳坠落大地,伊安降临人间。
两天前陨石从天外降落沙漠,伊安趁此机会终于摆脱太阳的控制,将太阳化为了她的主要神职。
太阳坠地,神灵降生。星的预言实现了。
然而,星和他的后代为了这个预言付出的代价却是永远随着血脉遗传的臆想症和精神疾病。
毕竟,一个长期接触了伊安,被侵染了大量异世知识的正常野人,在这个文明还没产生,大地还是野兽乐园的时代,是很难不会发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近代的考古发现和挖掘出来的石板记载,赫莫斯王朝早期的伊安祭司几乎都患有精神类疾病,包括幻听、幻视、发狂等,但这些祭司又天生早慧,似乎天生被知识灌输一样。古代的赫莫斯人相信这是祭司被伊安女神所钟爱的象征,以至于后期的没有病症的祭司也要佯装癫狂,以防民众丧失对神庙权威的信任。
因此在文明早期,伊安甚至有个隐性的知识神职,不过早期伊安掌握的是癫狂的、令人发疯的知识。与她后期的文明、理性、灵感神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伊安的知识追逐着人类,这也许就是早期人类对精神疾病患者的最原始的认知。
——《赫莫斯王朝文明·神权篇》
知识追逐人类一说,取自《玄君七章秘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