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潇湘阁,迎春楼,怡红院暂时闭户,金玉楼与百香阁的生意便愈发红火了些。
金玉楼,梓菱站在三楼的幽僻处往下望。
眼下不过午时,花厅内就已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众人翘首以盼,大抵都在等着一睹新花魁娘子的芳容。
不得不说,她直到今日才明白何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说花楼停了夜宿的买卖,但他们竟是集体白日宣淫。
这些男人,当真是一刻也忍不了。
金玉楼的掌柜名唤扈十娘,常年摇着一把金丝牡丹绣纹的蒲扇,她眉眼含笑,朝梓菱走了过来,再次道:“那今日就有劳羲茹姑娘了。”
梓菱那张脸呀,扈十娘是越看越喜欢,还有这身段,若是换上她们楼里的轻纱舞衣,只怕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是招架得住的。
梓菱望向她,含笑点了下头。
这引蛇出洞的第一步,便是他们二人得光明正大地留驻于花楼里,而她今日要扮演的角色,正就是即将献舞的新花魁娘子。
至于云昶么?
梓菱越想越不得劲,她可是堂堂蓬莱女君哎,凭什么是他来买她的春,太不公平了!
而这位试图以下犯上的小郎君,此刻正就站在金玉楼外的匾额下。
他今日换了一身青色锦袍,玉冠束发,手中还持了一把折扇。
至于这副装束的变换灵感来源,那定就是黄天化了,毕竟后者那满身风-流气息,一看就十分适合出入于风月场所。
楼里的小厮眼神最尖,见门口站着的男子穿金戴玉,一溜烟就跑了出来接客:“公子,快里面请,晚了可就赶不上新花魁娘子献舞了!”
既是做戏,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故此,这小厮只当他是寻常的买-春客。
哪吒摆出一副甚是感兴趣的模样,跟着小厮往里走。
“公子是头一回来咱们金玉楼吧?”小厮笑容谄媚道。
“嗯,”哪吒略一点头,“在下是绥宁城人士,来此采购,今早才进城的。”
一听“绥宁城”三字,小厮那双眼近乎放光。
东境谁人不知,绥宁城又称财神城,近乎遍地是富商啊!
于是,还未进入花厅,小厮就赶忙扯着嗓子吆喝:“掌柜的,来贵客咯!”
这一声,将众人的目光悉数聚了过来,都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客。
那昂首而行的男子一袭青衣,琼林玉树,当真是,濯濯如春月柳,谡谡如劲松下风。
小厮领着他来到前排雅座,另有一人捧了端屉上前,想来确实是个熟门熟路的,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元宝。
入雅座得先交入场费,这是花楼历来的规矩。
哪吒展开折扇,撩袍入座。
不过片刻,扈十娘就摇着蒲扇过来了。
在她眼里,这二位师兄妹简直就是天造地设,怎么瞧怎么赏心悦目。
扈十娘掩唇笑道:“咱们楼里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听见妈妈这话,花厅里正在陪客人的姑娘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们服侍过的富家子弟不在少数,但能有这般天人之姿的,还是头一回遇上。
只见那人竟是又让随从给了两锭金元宝,朗声道:“不用了,在下来此,只不过是为了那位花魁娘子罢了。”
戏是假的,可钱是真的呀!
扈十娘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忙道:“公子稍候片刻,奴家这就叫羲茹出来献舞。”
舞台后方,梓菱掀起帘子一角,去瞧厅内的场景。
触及云昶时,她嘴角不可抑地翘了起来。
这身衣裳,也太好看了吧!
没看出来啊,这小道士还挺会装模作样啊,真就有几分书中描述的纨绔子弟那般味道了。
他喝茶的动作好优雅啊,哪里学的?
这扇子也扇得有模有样的……
梓菱兀自在心底碎碎念,不由怀疑这人入道之前该不会是官宦子弟罢?
既然他如此上道,那她也不能拖后腿呀!
这青-楼女子,该如何演才能更像一些呢?
梓菱羽睫眨动,杵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仍旧觉得似懂非懂,于是只好回过头,去请教正牌花魁。
“花魁娘子,你能教教我,如何才能做到媚眼如丝么?”
对上她充满好奇的澄澈大眼,花魁简直不可置信。
???
你师兄长成这个样子,难道你就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男女之间但凡有一点火苗,肢体相触之后,那不就是老房子着火,烈火燎原了么?
不愧是修道人士,当真非常人所及啊!
花厅内,哪吒靠在檀木椅上,静默以待。
他确实存了私心,自打听闻她善舞伊始,他早就蠢蠢欲动了。
一掷三金,博女君一舞,这买卖,未免太划算了!
吉时到了,只听“哐——”地一声,花厅内的喧哗蓦就收敛了许多。
大门关闭,烛灯微熄。
丝竹声起,台上早已摆好动作的十余名舞姬四散开去,随之飞扬而起的还有数十条碧色绸带,厅内仿若荡起了一片碧绿波涛。
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一位身着藕荷色轻纱舞服的姑娘,手执绡纱,从空中缓缓落下。
她以白纱遮面,显露在外的一双眼如含春水,清波流盼。
那莹白如玉的嫩足轻点于碧色绸带上,衣袂翩飞,真真像是凌波仙子下凡一般。
哪吒暗自收拢五指,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已是兵荒马乱,只见她身姿曼妙,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一抹纤腰舞动,双截皓腕轻扬,颊畔垂下的粉色步摇更衬肤色欺霜赛雪。
男人眸色渐暗,沉若深潭,终是忍不住滚动喉头。
一曲终了,在场的男子们神情怔愣,仿佛仍旧沉浸在花魁的惊鸿舞姿当中。
待回过神来时,耳畔已传来扈十娘的娇笑声:“云公子出手可真是太阔绰了!”
而台上的花魁娘子也被领至男人跟前,扈十娘一面揣好新收的金元宝,一面朝姑娘道:“羲茹啊,你可得好生服侍咱们云公子。”
对方颔首应“是”。
美人身段妖娆,娇软温顺,仅是看上一眼,也能让其余男子抓心挠肝,只可惜,出不起这个钱啊,也就只能远观,看着别人亵-玩了。
每方雅座皆只设一把檀木椅,外加两座黄花梨木桌,梓菱站在原地踟蹰,非常不理解她到底该如何服侍他?
难不成让她站着么?
方才一直凌空跳舞,还不能使用法术,她已经双-腿发软了哎??
哪吒眉眼带笑,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用折扇指了指自己的腿。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梓菱会意,这便提起裙摆坐了上去。
男人顺势搂住那抹细腰,将人往身前带了带,附在她耳畔低声:“将面纱摘了。”
“哦。”
厅内的客人们期待已久,在梓菱摘下脸上的面纱时,那扼腕的情绪再次涌上众人心头。
钱,可真真是个好东西啊!!
她今日上了妆,比起平日里的空谷幽兰,更添一份明艳的妩-媚。
哪吒对她搂住自己脖颈的这个动作很是满意,但并不理解她为何要一直眨眼睛?
下意识以为是她眼中进了异物,他便稳住她的脸,往那双明眸里重重地吹了一口气。
“好些了么?”随后,他淡声问。
被他吹得连视线都白了一瞬,梓菱:???
他在干什么?
对上她惊诧纳罕的眼神,哪吒愈发不解:“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你吹我作甚?”
这人怎的还反咬一口呢?
“你,”哪吒颦眉试探,“不是眼里进东西了么?”
“……”
梓菱险些喷-出一口心头血。
近乎用一种想勒死他的方式去搂他的脖颈,她愤恨道:“我这叫媚眼如丝,你懂不懂啊?”
果然是个没有情调的男人!
媚眼如丝?
你确定不是病眼如抽么?
哪吒简直哭笑不得,提唇道:“这是谁教予你的?”
“花魁娘子说的呀,她们在撩-拨男子时,都会先抛个媚眼,也就是眨眼睛,然后抚上对方的胸-膛,再抛个媚眼……”
梓菱说得绘声绘色,那语气,那神态,显然就是在怪他不解风情。
虽说她这抛媚眼的功力属实不敢恭维,但看在她特意费心请教的份上,哪吒认错就是。
“别生气,都怪在下毫无情调,辜负了羲茹仙子的一番美-色。”
横竖都是在夸自己好看,梓菱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可是这样干坐着好无聊哦,而且还坐不稳,她总有往下滑的趋势,全靠他一双手禁锢住自己。
桌上摆了果盘,梓菱便想学学样子,也喂个鲜果给他吃。
揪了几颗葡萄过来,她捏起一颗就想往他嘴里塞。
哪吒看了眼葡萄,又去看她,提醒道:“用嘴喂。”
哈??
梓菱本想骂他一句“无赖”,但目光随意一瞟,还真就攫到一个男人嘴里叼了块糕点,喂给了怀里的小姑娘……
哪吒顺着她的视线淡淡瞥了一眼,回眸道:“仙子现在知道,若是将在下一个人丢到花楼来,会是什么后果了吧?”
好嘛,大抵会清白不保。
这主意既是她出的,她自然得负责到底。
况且她转念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于是她将葡萄含入唇间,朝他送了过去。
可哪吒盯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竟是犹豫了一瞬,才凑近去接。
梓菱其实对嘴唇互碰还是有那么些期待的,毕竟她从未尝试过。
可就在二者即将相贴时,对方竟是动用了法术,径直将葡萄给吸了过去。
梓菱不由一愣。
他如此尊重自己,她本该欣-慰,但不知为何,内心却有了一丝空荡感。
这种感觉,还真是蛮奇怪的。
因着坐姿很不舒适,梓菱每隔一会儿就得左右挪动一下。
这般造次,哪吒当真是受不了,只好提醒道:“仙子能否别乱动?”
“我坐不稳呀,腰都酸了。”说着,她又挪了一下,同时还用双手撑了撑,试图往后坐一点儿。
可也正是这一撑,男人忽就双眸遽睁,发出低吼,仿佛被她弄疼了似的。
闻见动静,梓菱幽幽转头,只见后者一张俊面神色异常,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思忖片刻,她赶忙收回手,低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办,她好像一个女登徒子啊!!!
哪吒显然已经平静不下来了,连呼吸都有些加快,毕竟方才她那一摁,险些就让他痛出声来。
梓菱不明就里,只觉自己的四肢简直无处安放,面色羞愧地询问道:“你……你还好么??”
“……”
并不是很好。
男人颦眉蹙额,沉着一张脸,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果断将人抱进臂弯里,站起了身来,朝厢房而去。
嘈杂的花厅内,众人从四面八方齐齐望来,忽而见此情景,无不暗自咋舌——
啧,这位公子真是好旺的火气啊!就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