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司苑当面夸奖她菜果种得好,那也都是胡瓜葡萄这样的普通菜果啊,不是天上的蟠桃也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谁会吃饱了撑的花十倍价钱买!
武小娘你膨胀了啊,飘起来了,任务太难做不到啊!
杨侍卫直挠头:“价格是不是定得有点高?没多少人买得起。”
吴珝笑笑:“园子有限,长不出多少好东西,自然要卖给吃得起的人。”
穿越前,爷爷常常这样教导爸爸,最上等的商人绝不会拿穷人当韭菜。
要割就割有钱人,省时省力。
薛侍卫与杨侍卫对视一眼,齐齐道:“我们只是离宫最普通的侍卫,并不认识有钱人。”
吴珝偏头看他们:“怎么不认识?你们那主家就是个有钱人啊,可以请他帮帮忙嘛。”现成的关系不用白不用。
薛侍卫、杨侍卫:“……”可你已经卖了一半给他。
转眼到了收获的日子,司苑是懂种植的,当她看见一下运回来这么多菜果,不由怔了一下,又很快释然。
离宫那个院落确实有点邪门,别的院落也有汤池,也有山泉,却无法在冬日种出鲜花,唯有那个院落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能种鲜花,自然能种菜果,地热有催熟的作用,在这个季节种出什么都不稀奇。
验货时吃了一根胡瓜,彻底被征服,她手里这玩意儿长得像胡瓜,清甜的口感又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问过产量之后,为皇宫菜果荒愁白了头的司苑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佛祖保佑,她头上这顶官帽算是保住了!
当天中午,长孙皇后亲自到甘露殿伺候李世民用膳,同时邀请她的兄长刘国公长孙无忌作陪。
饭菜上齐,长孙无忌举杯敬李世民说了一些场面话,李世民仰头饮下。不等对方再开口,李世民盯着长案上一盘水灵灵脆生生的凉拌瓜条,问长孙无忌:“南边的路抢修好了?”
长孙无忌捏着酒杯的手一晃,差点将里面的酒水洒出来。他赶紧放下酒杯,起身跪在自己面前那张长案的旁边:“南边的路至今尚未疏通,请陛下降罪。”
他有些后悔,不该答应皇后的请求,进宫劝谏。
陛下如今一身反骨,谁说都不听,偏他自不量力,结果劝谏的话还未出口,反被陛下拿住七寸。
他人虽然不在朝堂,门生故旧却被一一安插进来,工部主持抢修河道的官员便是他推荐给老朋友房玄龄的。
陛下表面不问朝政,其实什么都没撒手,朝政有条不紊,朝臣各司其职,房玄龄和魏征劝了几次都收手了,皇后一个妇道人家到底在瞎折腾什么!
这下可好把他也牵扯进来了。
李世民朝长孙无忌摆摆手,让他起来坐回去说话:“你闲散在家,工部抢修河道与你不相干,轮不到你替他们求情。”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长孙无忌心知,陛下这是在敲打他,于是坐得更直,半句不敢提劝谏的话。
李世民发此一问,确实想敲打长孙无忌,不让他把那些讨厌的话说出来气自己。同时也是好奇,南边的路还未修通,桌上这些新鲜的菜果从何而来。
见长孙无忌明白了他的意思,变得安分守己,李世民又转头问皇后:“贤后,道路还未修通,这些菜果从何处得来?”
长孙皇后布菜的手僵了僵,自打上次气疾痊愈,陛下便不再如从前那般唤她梓童,改称皇后,如今更是唤她作贤后。
明明是越发敬重的意思,她却偏偏能听出话里话外地嘲讽。
到底嫌她事多,后宫干政了吗?
从前君明臣贤的时候,她何尝这样招人讨厌过。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如此任性胡闹,皇后理应规劝。
陛下不畏惧史官铁笔,她还怕呢,从入主中宫开始,她便立志要做千古贤后。
思及此,长孙皇后重新找回了勇气,笑着给李世民布菜:“难道陛下不知?”
自己养在外头的女人会种菜都不知道,反正长孙皇后不信。
李世民没吃皇后布的菜,自顾自夹了几根瓜条扔进嘴里,清甜可口,十分美味。
他满意地点点头:“皇后想让朕知道什么?”
眼瞧画风不对,长孙无忌赶紧给皇后使眼色,奈何皇后看也不看,仍旧笑着说:“不敢欺瞒陛下,这些都是从离宫运来的,臣妾和哥哥还是托了陛下的福,才能吃上如此新鲜的菜果。”
陛下在离宫金屋藏娇的事,皇后已经告诉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劝她不要管。
皇后正位中宫,有三子两女傍身,太子早立,根本没必要因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让陛下不满。
长孙无忌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陛下不提权当不知道,可皇后就是忍不了。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陛下若喜欢大可将人抬进宫来,这样偷偷摸摸养在外面算什么。
知道的是陛下没跟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容人呢。
陛下养外室已经够给她添堵的了,若再被人误解,扣上一顶善妒的帽子,她这个皇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朕最近没去离宫,莫非那边来了奇人?”他只在雨天旧伤复发的时候才会去泡汤泉缓解疼痛,这些日子没怎么下雨,他便没过去。
长孙无忌眼皮都快眨巴抽了,皇后仍旧我行我素,冷笑一声道:“也不是什么奇人,这些菜果都是陛下养在外头的那个小娘子亲手种的,臣妾瞧着好,便命人买了来吃。”
他养在外头的那个小娘子?谁?脑中下意识闪过那日墙头盛开的烟紫色蔷薇花苞,李世民又夹了一块清蒸茄子丢入口中,被甜到失笑:“没想到她真有这般手艺,朕也算托福了。”因祸得福那种。
长孙皇后:“……”这是承认了?
天色忽然暗下来,雷声在远处滚动,长孙皇后唇角笑意越冷:“既然陛下喜欢,不如将人接进宫来,也方便伺候。”
李世民又吃了一口萝卜炖羊肉,吃惯了的羊肉竟然因为萝卜味道的不同而变得新颖起来:“没那个必要。”
住在离宫,她永远都是那朵自由的蔷薇,可以野蛮生长。若有人将蔷薇花连根拔起种在皇宫,她可能会开出一朵惊世骇俗的帝王之花。
上辈子就是这样,他似乎记起来了。
在洛阳行宫,她是自由而野蛮的,还带着一点娇憨的狠劲儿。随他回宫之后,她就变了,收起蓬勃的生命力泯然众生,直到他病死才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悄然开花。
之后山河色变,社稷将倾,改朝换代。
这辈子就让她待在离宫吧,随她怎么折腾,不妨碍大唐江山便好。
李世民所想长孙皇后并不知晓,她追问:“陛下的女人自然要接进宫,怎会没有必要?”等把人攥在手心里,还不是任她揉圆搓扁。
上辈子没觉得皇后如此咄咄逼人,李世民被烦得没了胃口,丢下筷子说:“接进宫谁来种菜。”
说完站起身,拂袖而去,走出一段又折回来,长孙皇后还以为他想通了,却听他道:“辅机,你是不是还没随朕去离宫泡过汤泉?”
长孙无忌赶紧起身:“是是是,几次都错过了,不知臣今日是否有幸。”
李世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想去就快些,要下雨了。”
长孙无忌赶紧跟上,快走出殿门时回头递给皇后一个安抚的眼神,那个外室交给他。
等两人走远,长孙皇后仍旧愣愣坐在原处,她不过提了那外室一句,还没说什么,陛下便迫不及待地去了离宫。
哪怕杨淑妃正得宠之时,陛下都从未这样甩脸给她,更是从来没有因为某一个女子而乱了方寸。
另一边,吴珝正在数钱,唐朝没有银票,全部用实物支付,简直数到手抽筋。
“武小娘,别数了,清单上写得很清楚,宫里的府库绝不会出错。”薛侍卫被通知过来分钱,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没分到,有些急。
吴珝白他一眼:“我知道。”
“那你还数?”
“过过瘾不行啊!”
薛侍卫:“……”
这时杨侍卫叫了席面回来,为庆祝今日丰收,吴珝自掏腰包请两人吃大餐,什么炙羊肉、烤鹿肉、黄河鲤鱼、烤鸡炖鹅,主打就是一个高端豪奢。
为烘托气氛,还买了几坛好酒。
薛侍卫给三人倒酒,满上酒吴珝提议举杯:“算起来这是咱们头一回坐在一起吃饭,以后就是一个锅里捞干饭的兄弟了,来来来先干一个!”生在豪门,混在娱乐圈,类似的场面话简直信手拈来。
三人碰杯各自饮下。
之后薛侍卫和杨侍卫分别发表获奖感言,感谢主家当年率领他们杀出虎牢关活了一条性命,感谢武小娘带着他们吃香喝辣发大财。
结果第二杯酒还没喝到嘴里,守在墙边的小白忽然撇下肉骨头鬼吼一声,人形直立扒上墙头,然后像撞了鬼似的缩回来,趴在肉骨头旁边瑟瑟发抖。
吴珝走过去安抚小白:“怎么,又看见穿白衣服的人过来偷瓜了?”
小白闻言抖得更厉害,口中发出呜呜呜的预警声。
自从小白被白衣美男暴打之后,看见穿白衣服的人就发抖,并不分男女。
偏前几天吴珝失手给靠墙的胡瓜架多洒了些灵液,导致瓜秧疯长,爬出院墙,上面结了不少瓜。
这年头皇宫都吃不上新鲜菜果,更不要说离宫了,胡瓜秧爬出院墙,顿时吸引不少在这里当差的宫人过来采摘。
吴珝在院里听见了只当不知道,几个胡瓜而已,可小白是个把家虎,最见不得别人偷它家东西,每次都爬墙头恐吓。
也不知是哪一天,有人穿了一身中衣过来偷瓜,被小白当场抓包。本以为又要被虎吼震聋,结果倒是把老虎吓得缩了回去,好半天都不敢再爬墙示威。
慢慢地有些宫人总结出规律,以后每次来偷瓜只穿白色,屡试不爽。
吴珝平时只骂小白怂,懒得理偷瓜人,今天喝了一杯酒忽然有些上头,偷瓜就偷瓜,吓唬她的爱宠做什么。
借着酒劲儿顺梯子爬上墙头,果然看见两个人站在墙外,正对着爬满瓜藤的那面墙指指点点。
并没看清人脸,吴珝就在墙头骂开了:“哪里来的小毛贼,竟敢跑来偷老娘的胡瓜,还敢吓唬老娘的爱宠!”
简直欺人太甚!
恰在此时,白袍男子抬起头,一双凤眼在漫天阴云之下明亮而犀利,与吴珝四目相对,吓得她当场醒酒,颤巍巍原路返回。
双脚落地,又郁闷起来,财神爷送上门,跑什么跑啊!
“薛兄、杨兄你们主家和一个大官在外面,赶紧把他们请进来!”吴珝拍过唐宫戏,知道唐朝穿紫色官服的都是大官。
刚刚还觉得吴珝骂得痛快的薛侍卫和杨侍卫:“……”要死了,要死了!
骂陛下是小毛贼,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世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