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温家时,张云秀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了带花种子。
待她洗澡出来时,温清哲拉她去后院,搬开铲箕前面的老青菜,下面竟然是一小铲箕的花种子。
张云秀惊喜道:“你怎么知道?”
温也很高兴,就笑着。
张云秀轻声道:“原来你们那时在说这个。”她欢快地蹲下来,拿小铲子挖地种花。
她想,温清哲跟她弟弟交头接耳私聊,应该便是聊此事了吧。
温清哲说后院这么大,随便她种哪儿。
温清哲种花也是简单粗暴,挖一个坑将花苗放下去然后埋起来,不过他说其实他是有讲究的,去跟老人家学过怎么种树,知道要将那些树的根基给分散开来,这样才能长得高大。
张云秀看着他侃侃而谈他对种花的见解,种个对乡下人来说中看不中用的花亦是一副认真神情,她想,真好。
中元节这天没去挖藕,温清哲天还一片漆黑就出门,说到山上送点东西给老头。
他过了午才回来,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温清洛。
陈红梅说村头杀猪,让温清哲买几斤猪肉回来:“你媳妇刚出门,你现在去还能赶上。”
温清哲立刻去了。
张云秀在那排队,有些妇女插她的队,她不时的往后排。这些妇女太凶了,争先恐后的,不小心谁推谁,踩了谁,嘴上喷出的都是脏话,十话有九句不离性。
她毕竟读过两本书,勉强算是知书达理,也极少出门,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看好的猪肉都要被挑完了,她也着急。
正是此时,温家兄弟来了,温清洛笑眯眯的按着杀猪佬儿子的肩头:“大陈,你家卖猪肉都不排队的?看把我嫂子都挤哪去了。”
他压低了声音:“信不信我告你爹,你晚上不好好睡觉看春宫的事。”
大陈痛得真咧嘴,不敢凶三弟,朝他爹囔了一嗓子:“爹,先给温三少切,他家排很久了。”
温清洛得意地笑,看到他哥指划着老陈切猪肉要多切瘦肉时,奇道:“哥,你买这么多瘦肉干嘛?肥肉多才好吃,还能榨油!”
乡下人家大多都是买半肥瘦,还便宜,不过说是半肥瘦,其实还是肥肉偏多,况且他们家没有谁讨厌吃肥肉的。
“多事。”温清哲瞪他一眼,又快速看张云秀一眼。
张云谨说他姐姐不喜欢吃肥肉。难怪她在家里不怎么吃肉,原来是肥肉她不想吃。
“我做错什么,我就多事了?”温清洛莫名其妙,很委屈,跺脚:“二嫂,你看看二哥他!”
回去温清哲亲自下厨,分开切了瘦肉与肥肉,特意将肥肉炸焦了点。
溪边抓的田螺也吐了泥,放上辣椒刚好炒一盘。
还有一道重中之重的菜肴,中元节必须要吃的鸭肉。
买来的一只鸭子一半炖了老鸭莲藕汤,一半炒了。
鸭肉比鸡肉骚气重,张云秀末嫁前偶尔买过一两次,煮的味道一言难尽。
温清哲煮的半点腥味没有,肉质虽然没有鸡肉细腻,但吃起来更有味道。
刚出锅,帮温清哲烧火的她就有幸尝了,温清哲拿了个碗夹了一块肉多的让她尝。
拜过神,祭了祖先,家家户户都早早的关门吃饭。
中元节不是什么喜庆的日子。
天没黑,大家都关起门了,静悄悄的回房睡觉。
小杰都变静了,不多说话,不吵不闹回房睡。
屋外很和谐的,没听到什么人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狗吠。
张云秀房里灯都没点,当然也不能点,一早在床上躺下了。
平时农忙,回来倒头就睡,今天睡这么早,突然不知道做什么。
就这么平躺着,看着天花板,越躺越觉得累。
张云秀也睡不着,直想起来,但温清哲就横在床边,她也不好意思,她挣扎着轻轻地侧身,她一动那个床板就吱啊的叫,声音不大,但是还是有一点点,她动作更轻更慢了,连呼吸都压抑着。
然而,身后忽然一热。
是温清哲侧身过来抱着她,她都不敢转头过去看他。
温清哲抱着她,非常心安理得的闭目装睡。
两人距离贴的近了,温清哲嗅到了她发丝的清香,忍不住又靠近点。
张云秀感觉他的鼻尖在自己的头上流连,所触之处酥麻之感徒增,如春雨延绵席卷,浑身都酥麻起来。
她窝在温清哲怀里逐渐使不上劲。
温清哲突然就离远了点,张云秀心中一阵叹息。
突然又没有任何预兆地轻轻刮过她的耳廓,张云秀徒然一颤,浑身温软如泥。
温清哲轻喊一声:“夫人。”
张云秀回头看他,看见他闭着眼睛向自己唇边探来,紧张得她将嘴唇抿紧。
温清哲鼻息渐近,轻痒的呵在她唇瓣上。
好紧张好紧张……
这时候忽然响起一声敲门声,温清哲顿住了动作,但没出声。
门外之人又敲了一下,并且喊道:“二哥?”
是温清洛。
温清哲装睡没应,但是温清洛哪肯罢休,依然敲着渐渐的频繁起来,温清哲睁开眼睛,忍无可忍:“干嘛?”
张云秀听到温清洛撒娇的声音:“出来说嘛。”
温清哲压着怒火:“现在不能说吗?”
温清洛贴着门道:“现在说这么大声,一会被大嫂听到了,可不好。”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却仿佛有几百人在那里敲门似的,温清哲暗骂了声,将头深深埋在她颈窝,又快速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这才无奈起身,将门开一个缝,自己挤了出去,又将门关上:“干嘛?”
温清洛声音变得欢快:“我们去烧烤吧!”
根本是不容人拒绝的语气。
温清哲很无语:“你干嘛呢?大晚上的不睡觉!”
温清洛道:“要不然你们这么早睡,也没事做不是?”
温清哲不说话,跟他弟弟对视了沧海桑田那么长。
温清洛嚎一声:“哥!”
温清哲:“你还挺体贴!”
温清洛从来不怕他哥,但凡他仔细听就能听到哥哥牙齿里面的咬牙切齿。
他还督促:“快点啦!”
四野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幸好今夜月圆,摸黑走路还行。
张云秀看到道路一侧每隔一段路就插几柱香,快要燃尽还有纸元宝的灰烬。有几柱香旁还有崭新的青花瓷碗以及一双染红的筷子,看着很诡异。
温清洛带他们邻居空地,大陈已经在那侯着了。
温清洛压着声音道:“怕你们闷,叫你们一起,咱们去做叫花鸡。”
大陈就很懂:“你家二哥二嫂才不闷,就你多事。”
温清洛瞪他:“就你懂!”
然后一扭头看自家二哥那张脸黑的,愣了一下:“二哥,你真的晒得好黑啊,跟包公似的,白天咋没见你这么黑?”
他二哥掀了个冷眼给他。
张云秀抿嘴直笑。
他们偷鸡摸狗那般围在一起,说话声音都是低低的。
很快温清哲生起了火。温清洛往火堆里面丢了番薯,屁股还没坐热就非常殷勤的跟张云秀说:“要不咱们叫上阿舅哥?他不是也回来了吗?”
张云秀笑道:“行。”
温清洛非常高兴道:“我去请!”
张云谨到的时候,鸡刚好熟了。
他心情极好,脸上是得体的微笑:“我一开门看到个人,还以为是谁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张云秀觉得他这傻气直冒的弟弟在外人面前倒是很给她长脸,一股子读书人的清雅气质,看着还挺有那么一回事的。
弟弟长得像母亲,肤白貌美,睫毛也是长长的,安静的时候还挺能唬人,像书中说的不染尘埃的松柏之气。
温清洛对着张云谨,一口一个老师,尊敬得不行。
张云谨端着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但在温清洛低头忙着烤鸡时,对上张云秀的目光,冲她傻乐。
等人家回过头来,又是那副不显山水的样子。
张云秀笑着摇摇头。
一直在旁边注视她的温清哲看到,也笑了。
张云秀看看旁边的弟弟,又看看旁边的夫君,两人一个在扮演德高望重的师表,一个在演仪表浩瀚、见多识广的姐夫。一个比一个正经,然而偏偏都没及冠。
温清洛忽然在怀里掏出一包说是好东西的往铁锅倒,又倒上油油炸。说是什么蚕蛹,谁知道,就是一条条虫,炸出来黑中带黄的。
温清哲目光闪过惊诧,拧着眉,似乎在想这玩意儿能吃?见张云秀在看他,他立刻又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
温清洛拿给他吃时,张云秀看到他嘴角直往下抽。他硬着头皮往唇边送,脸色越来越黑,最后还没入口,吐了。
其间温清洛还找温清哲要钱,掰着手指问:“哥,你还有钱吗?”
以前他到县城读书大多是二哥掏钱,现在二哥也娶了媳妇,他都不好意思问二哥要钱了。
温清哲也没说什么,打开荷包掏碎银子,给了弟弟,见弟弟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咬牙多给他几个。
温清洛见他荷包都空了,悄声问他:“二哥你都给了我,你还有钱吗?”
他还不知道他二哥,今年一年都没有出去接活计,在家里帮开荒,庄稼赚的钱肯定也没收,说不定还要掏钱,然后又娶了媳妇,媳妇的彩礼也是他自己出的。
撑到了这个时候,肯定没什么钱了。
温清洛想说,要不我不去县城读书了,但又舍不得,县城里面有阿舅哥呢。
他是这去岁才到县城读书的,县城比乡里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他志向并不在此。
温清哲道:“你别管,好好读你的书。”
见温清洛还想多嘴,又当着媳妇的面,生怕说多了被听到,温清哲道:“我们在家花不了多少钱,你在外面吃饱了才是。”
温清洛上去扯他手:“二哥,你对我最好了。”
他掀了他弟一眼:“成何体统,你看人弟弟有这样子吗?”
“勿耽误了学业,不缺那几文钱。”
吃完已经三更了,张云谨一个人回去,危险先不说,还远。
温清洛很紧张地抠着衣服问:“要不在我们家留宿一晚?没多余的床,跟我同睡,老师介意吗?”
说完他很紧张地说:“实在不行,我去大陈家凑合一个晚上。”
张云谨道:“谢了,我没关系。”
入房时,温清洛还是紧张:“我先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