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温清哲一早就去地,都没叫张云秀一声。
到了中午,温清哲挑了满满一担莲藕回来,昨天他挖一天估计都没有这个量。
张云秀明白了,他嫌弃自己耽误事。没帮上忙,还被嫌弃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分明是他自己不让她下地的。
张云秀在家闲来无事,充当娃娃头,带领两孩翻橱柜,橱柜有三层,双开的门,还挺大,最上一层放油放盐这些调味类,第二层左边放碗,右边放粥盘。
第三层放平时用不着的碗筷、锅盘,亲戚来时派上用场,是以不怎么清理,一打开就是一个大蟑螂,一些小虫子乱钻。
三花站在旁边,严阵以待。
张云秀怕小强,她很紧张,两个小孩也跟她紧张,小杰一翻开一灌药酒,立刻有小强蹿出,一大人两小孩吓得乱跳。
三花翅膀大张,勇士那样咯咯两声将小强啄了。其它母鸡都没有三花业务熟练。
清理了橱柜,张云秀带小苑种花,种了些太阳花、凤仙花。
太阳花在村中随地可见,有不同的颜色,还是挺好看的,又好养。
小苑正是爱美的时候,一看到种花高兴得不行,她娘粗枝大叶,才没这心思,得闲也是到领居家吹牛皮。
张云秀琢磨着什么时候回家采点花种子过来种。
自从张云秀给小苑绣了绣花鞋,小苑越发喜欢这个二婶,天天二婶二婶的喊,乖得很,张云秀每早都拿彩色带子给她扎头发。
小妮子肤质白净,打扮一翻,似个镇上小姑娘那般漂亮。她采了凤仙花的叶子,很高兴的让二婶帮自己。
凤仙花又叫指甲花,捣成汁捂在指甲上,指甲染红,鲜艳好看。
张云秀将叶子放在破碗上捣碎,磨入一些白矾。
温清哲日间回来时,张云秀正在给小苑将叶汁拿破布包到小苑指甲上,她看了一眼,又低头。
饭还没煮熟,温清哲过去看,问在干嘛呢。
小苑兴奋地回答:“捂指甲。”
温清哲笑问张云秀:“你也捂吗?”
张云秀一摇头,仍认真给小苑包扎。
小苑似个宝贝那样支棱着十根手指,本应傍晚吃了饭再包的,扭不到小苑蠢蠢欲动,还好张云秀包得仔细。
吃完饭温清哲终于觉得怪怪的,今天他回来,媳妇没像以前他回来那样,给他拿巾帕、拿木屐,这就算了,还不看他。
张云秀低头吃饭,吃完到厅堂坐,跟大嫂小苑她们有说有笑的,温清哲一过去,她就微微侧过身去。
这些就算了,大嫂带小孩睡觉了,她还坐在厅堂都不回房。
两人坐在厅堂椅子上,久久没说话。
温清哲打了个哈欠:“你不睡觉吗?”
张云秀毕竟不是小姑娘,她生气又不像比别人看到,让人觉得她似个小姑娘。温清哲说睡,她便睡。只是同床而睡时,温清哲伸手碰到她,她非常敏感的又往床里面缩。
小苑第二天醒来才舍得解开手指头,十根手指,竟然没有一根指头被染红。
中午温清哲去劈柴,张云秀没似平时那般帮他将柴往柴房里搬,只回房睡,温清哲一个人劈柴没意思,很快也回房睡。
张云秀看着已经睡了,但是一碰到她,她就往里面缩。
一连两天,白天去挖莲藕,中午回来吃饭,睡个觉,温清哲得闲还带小孩到田边小渠里捉虾摸田螺,等太阳没这么大,就继续去挖莲藕。
张云秀窝在家里没事可干,她越是闲就越是不理温清哲。
这天中午温清哲回来得早,饭都没煮。
他没挑担,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鱼篓子,一看到张云秀就笑,张云秀看到他也是情不自禁的要绽开笑容,但她立刻反应回来自己被温清哲嫌弃干活慢,当即柳眉倒竖,别过头去不看他。
谁不想做一个同进共退的好妻子,而不是他的负担。
温清哲蹭到她旁边打开鱼篓子给她看,里面一条大鱼,温清哲笑说:“去河边洗个手它自己就蹿过来了,傻鱼。”
他很年轻,笑容很有感染力,张云秀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抿着嘴跟他笑。
那鱼挺大一条,而且不是普通的河鱼,不知道上游哪家的鱼塘漏了跑出来的鱼,这种鱼好吃,刺也少。
鱼身切成一段一段,拿来一个大嫂刚挖回来的芋头,粉圩去皮切片,圩片要切厚一点,鱼跟芋片分别炒一下后倒在一起炒,之后倒上水盖锅,让它闷上一会,开盖撒上葱花,盛出来的鱼肉芋头又香又好吃,其中的芋头吸收了鲜鱼的汁水,比鱼还好吃。
张云秀也多吃了两块,直到把芋头给吃完了,大家才去吃鱼肉。
鱼头炖汤,加了几块豆腐,炖了半个时辰,豆腐都快炖烂了,汤汁如乳,喝一口汤,味道别提有多鲜美。
吃完,张云秀打了个轻嗝,虽然大家都打了,但她还是很不好意思,连忙打招呼离桌。
温清哲立刻尾随她回房,见她坐在梳妆台前,在门口徘徊两圈蹭过去,看一眼铜镜里的人,被那铜镜里的人也看了一眼,他马上转过头,一本正经问道:“鱼好吃吗?”
张云秀笑着点头:“好。”她吃得很满足,心情很好。
温清哲得了便宜就卖乖,拉凳坐下,看着她梳头:“你这两天怎么不理我?”
张云秀一怔,红着脸矢口否认:“没有!”
温清哲也不计较,笑着拉她:“睡觉吧?”
床上睡觉,温清哲蹑手蹑脚的抱她,很快睡着。
张云秀羞涩了一会儿,忽然怀疑那条鱼是不是他买的?故意说成是捉的,逗她开心?
果然晚上,温清哲回来,隔壁阿六哥过来要鱼篓子,说温清哲白天将他跟朋友一起去捕的鱼给买走了。
前两天温清哲不熟,每日才挖出来百来斤莲藕,渐渐地他挖顺手了,一天差不多能挖满两担。
只是晚上回来的时候人也废了,倒头就睡。
若是挑到村口卖,也就第一担莲藕能卖到一个铜板一斤,在村口总归价钱低点,第二天第三天还要守上大半天才卖完。
中元节前两天,他让先别卖,他拉到街上卖。莲藕还有大半没挖完,但是只要没把莲藕的桔梗给扯掉,莲藕在地里就不会坏。
温清哲早朝都没吃就出发了,拉上县城自己卖能卖到好价格。
陈红梅带张云秀去磨米,糯米加上些新米,提着去了邻居家,邻居家有石磨。
那里早已经有人在排队,陈红梅让小杰在那排,自己继续回家忙,等到快排到的时候,小杰就回去喊人。
陈红梅推磨,张云秀将米汤勺入石磨口,一圈一圈规律地推着,不一会儿磨槽流出白色如奶般的米汤。
中元节又是鬼儿节,要祭拜已故的亲人。
温清哲不到午时便到县城回来了,他跟张云秀提两斤猪肉跟一些刚包好的糍粑,回张云秀娘家看看弟弟。
张云谨开门时还一脸读书人的清冷,疲惫的神情极无所谓,看清来人时顿显措手不及,语气有点慌:“姐,你怎么回来了?我都来不及准备。”
他略得有点局促地请他们进来。
张家里只剩下张云谨一个人,一打开门,满屋凋零,一地落叶无人扫。
想来弟弟在县城里,因为家里没人了,就许久没回家,张云秀眼眶一酸,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悲凉感。
以前一直没觉得她家这么冷落。
玉兰树枝四处伸展,很是茂盛,戳到了邻居家的瓦顶。正是太过茂盛,反而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四处还织满了蛛网。
张云谨要帮张云秀提篮子,被她打掉了手,身子转向一旁不理人。
张云谨求救似地看向温清哲。
后者拿起扫帚笑道:“来,咱们先收拾一下?”
一拿起扫帚,也蹭了一手灰,他将灰抖干净了才将招帚塞到她手上:“没事,咱们迟点再回去。”
另一只手接过篮子,将篮子递给张云谨后,他也拿了个扫帚扫起地来。
慢慢打理起来,张云秀才没那么难受。
一般在家里摆了灵牌拜拜即各自归家,但张云谨愉快地留他们吃午饭。
他说:“辛苦了,留下来吃饭吧。”
温清哲道:“客气了,家里都煮好了。”
张云谨笑道:“不客气,还要麻烦姐夫做。”
温清哲愣了好一会儿,望见张云秀眼睛都瞪大了,冲她弟弟真皱眉,哪有请客人吃饭还要人家吃饭的。
他笑道:“好,就在这吃午饭吧。”
这次他熟悉多了。
先跟媳妇一起到后院摘菜。
张家后院也不小,一大半的地儿种了花,有些好多年了,只有一小块地儿种菜。
夏天多雨,菜虽无人打理,却还是茂盛,只是长老了。他们挑挑捡捡,好不容易摘了把嫩点的青菜。
张云谨指着菜说道:“要不一会姐夫你们回去把这些菜都摘回去吧,我很少在家,到时要吃菜就街上买去。”
温清哲点点头。这些菜老了不好吃,但是喂猪很合适,不能浪费了。
张云秀在那里摘菜,那两个男人就在那里拔菜,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聊什么,她一抬头就看到温清哲忽然诧异的看着自己,张云谨笑着又说了两句,温清哲的表情变为原来如此。
烧菜时张云谨掏出火褶子,一吹就燃起来了,点上柴草,炉子一下子烧旺了。
他还很得意:“阿姐,你看,我都说你不用担心我连火都不会生了。”
张云秀没理他,她觉得她这弟弟有点傻不郎当的。
当着他的面,她不好说弟弟,就瞪了他一眼,见他得意忘形,一咬牙暗地里狠狠踩了他一脚。
火褶子它不贵吗!
张云谨非常不给面子的“啊”一声叫了出来,还告状:“姐夫,你媳妇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