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秀眨眨眼睛,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温清哲别过头,再回头时目光闪烁:“我要去山上守夜。”
这里果林果子成熟时,又或是水稻成熟时,都是要派专人守夜的,以免被贼偷了去。想来温家在山上种了甚,又养了甚。
张云秀没说话,温清哲一直看着她,似乎在等她意见。
她想起刚才他在厅堂跟大哥说的话,他都决定了还来请示她么?顿时不太想理他,嗯了声,翻身上床关了蚊帐,将被单盖到嘴边。
温清哲拿发带将洗过的头发束起,回头看她,床上并无动静。
轻轻熄了灯,关门时又看了看,依然没动静。
他到柴房拿好东西,临出柴房门,看了眼房间方向,窗口密关,漏出点点微光,她又起来了?
温清哲脚步一顿,神差鬼使地将某个东西落在家里。
但他前脚刚出柴房,后脚温清洛手握砍刀出来:“哥,你看你落了什么东西,连锄头都落下了,你明天还不得回来拿?还好我给你拿过来了!”
然后他看到他哥用一言难尽的那张脸瞪他半响才咬出几个字:“你真醒目。”
温清洛根本就不看人脸色,十分周到地问:“没有什么落下的吧?”
“没有了,早点睡吧你!”温清哲差不多是将他弟推走,嫌弃得不行。
温清哲刚关好柴门,转身看到了张云秀,惊讶中带着喜悦:“你怎么出来了?”
“我,”张云秀轻声道:“送送你。”
说着脸又红了。
倒不是她要送,她怕黑,见温清哲将灯吹熄,她起来又点上。然后温清洛拍了房门说:“二嫂,二哥就出门了,可能好几天见不着呢,你就不去送送?”
话都这么说了,她能不出来送吗。
两人磨磨蹭蹭的,温清洛阴魂不散似地探出头来:“平时二哥上山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回来,现在有了二嫂就早点回来吧。”
他没看到他哥怨恨地瞪他一眼,目光阴寒:“你怎么还不走呢?”
温清洛哼一声走了,边走边嘀咕:“以前都是我陪你走的,现在有了媳妇就不要弟弟了。”
碍事的家伙走后,天井安静下来,唯厅堂两边的大房窗户各漏出一点光。
温清哲提着灯笼,语气中有笑意,轻声道:“走吧。”
张云秀走过去,见他满身的装备:“要我帮你提吗?”
“不了。”
那边温清洛牵了狗过来:“急什么急,狗都没牵。”
温清哲接过狗绳,大狗欢快的蹿出门去,一下子蹦出老远,在路口来回跑着。
他们一对新婚小夫妻出了门,走在路上竟然没话可说。
张云秀跟温清哲并肩而行,加上月色昏暗,她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明明白日时相处得那么好,现在为何觉得如此别扭?
张云秀捏着衣袖,盯着前面的狗子,咬了咬牙,打破寂静,说出来的话都有点破音:“干嘛带狗啊?”
温清哲侧目望向她,笑道:“赶夜路带狗安全点。上次我赶路时,阿旺突然绊着我就不让我走,提灯近了才看到路边草丛盘了条毒蛇。”
张云秀脸上也带了点笑:“之前没看到它。”
“嗯,之前办酒就把它赶旧屋了,怕吓着人。刚你洗澡时三弟才将它从旧屋拉下来的。”
竹林鱼塘,小渠水流叮泈。
竹林沙沙,月光从叶间缝隙泄下,伴着微凉的清风,竹影婆娑,地面拉长的人影,绘成一幅还算唯美的画像。
张云秀心想,下次她要将这画绣上绸缎。
夜风伴着水雾吹过,有一点冰凉。
温清哲道:“我可能好一段时间不回来。”
张云秀点点头:“嗯。”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为什么好一段时间不能回来,到底要去哪?但是还是没问出来。
月光洒在地上,一地霜白,已走到竹林尽头,他将狗子招呼过来,弯腰摸摸狗头,拽住彊绳:“好了,你先回去吧。”
张云秀一直走到屋门边才回头,看到他拽住彊绳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黑暗之中,她怔了一下,顿时羞得不行,又觉得很开心。
张云秀回房关上门窗,她看看后窗的方向,忍不住打开,发现后窗能看到她送他到的那个路口,虽然部分视线被竹挡了。
乡间的夜晚很安静,也很吵闹,外面是竹林沙沙风声,偶尔有行人走过,会听到疯狂的狗吠。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狗,一下子到处都是汪汪汪。
前三天有温清哲在旁边躺着,张云秀觉得很奇怪,今晚他不在也觉得很奇怪,怎么都睡不着。
她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清晨是被鸡啼吵醒的,外边天井传来脚步声,静静地细听,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大嫂在煮粥。
她爬了起来,天边还是一片漆黑,不点灯根本看不清,她刚出去陈红梅又将她赶回房:“起来这么早干嘛?回去继续睡。现在这么早也做不了什么,等一会吃完之后再说。”
一排灶台五个灶坑,有煮猪食的锅,煮粥的锅,剩下两个是烧水的,一个比一个小。拐角一口大铁锅用来炒菜,烟通设在拐角。
如此安排是煮猪食的同时,火会蹿到煮粥的锅那边。
猪食熟了,加两把火粥也熟了,还有两锅热水。
天光的时候,粥才煮好了。
因为粥是跟猪食一起煮的,所以熟得比较慢。
张云秀睡得朦朦胧胧,听到大嫂在喊两个侄子起床。
两个热闹的小家伙一起床,天井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陈红梅提着一桶猪食去喂猪,不忘嘱咐两个小家伙:“快去夹酸菜。然后叫你们三叔,二婶起床。”
猪一天喂两次,大嫂先是喂了母猪,然后才去喂那几头公猪。
陈红梅才将装着猪食的猪桶提到猪栏,那几头公猪就急不可待的叫起来,拱着猪栏,连咬带扯,真是饿急了。
陈红梅跨进去时还被那些猪拱了,就拿木棍拍了几下猪的屁股:“等下就能吃,急着投胎?”
将猪食槽放下来,舀上几勺猪食,那几头公猪顿时都变得乖乖。
两桶猪食倒下去。陈红梅开始用插在墙壁间缝的秃头扫帚清理猪舍,温清川回来才放下锄头,立刻帮忙提了好几桶水来冲洗。
清洗干净了,人舒服,猪也舒服。
陈红梅不忘责怪温清川:“老二也真是的,刚成亲就往山里头钻,你也更不成体统,他说去你就让他去了?都老夫老妇了,谁要你陪。”
大嫂看着人高马大,绝不是小鸟依人的那种,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任怎么都想不到她还跟自己丈夫撒娇。
温清川平时在家也听老婆的,叫走东绝不往西。
张云秀想到若是让她对温清哲撒娇……光是想一下脸都红了。
陈红梅还道:“人家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老二也不为人家想想,早点生个娃也能安心点啊。”
论到弟弟为人,温清川终于不嗯嗯应着了,他道:“不能这么说,二弟他有自己的想法。”
吃过朝食之后,也不带歇息,陈红梅带着他们去田里除草。
温清川挑了一担,陈红梅挑了两铲箕草灰,温清洛则扛着锄头,张云秀就比较轻松,负责看着两个小孩就行。
一行浩浩荡荡的往田里走去。
田里的瓜果累累,肥沃土上长着毛绒绒的小草。
陈红梅绕着田地查看了一番,下了命令:“这些通通都要拔掉。”
是张云秀跟两小孩这三老弱妇孺在拔,温清川跟温清洛在另外一块地上锄地,立成陇。
陈红梅摘了一些青菜,几个番茄,几个丝瓜,又去摘猪草,给地施了肥,也拿起一个锄头去锄地。她手脚利索,锄得比温清洛还快。
不过,温清洛看起来像个不务农业的小少爷,白白净净的,做起活来一点都不懒散。他主要是年纪小,力气还没有常年干活的大嫂大。
等拔完了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两个男人满头大汗,也终于把一块地给锄完。
路过村口的小集市,温清川买了烧鸭,买了猪肉,两块腐竹。
他们这算是较富裕的农民,寻常人家谁又吃得起烧鸭,吃得起猪肉的。
中午他们就煮了饭,将烧鸭倒在盘子里,倒上汁液,大热天的也不需要将烧鸭再热一遍,直接开吃。还有一些青菜,滚了个番茄鸡蛋汤。
温清哲是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是他的哥哥弟弟还有大嫂,都有午睡的习惯。
大中午的屋子很安静,只有窗外竹林鸟儿叽叽欢跳,时不时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白天听到这些声音,都是蒙在鼓里的那般,倒像是个催眠曲,很快就睡着了。
张云秀醒来后,温清川已经在后院砌墙了,温清洛帮忙搞泥浆,陈红梅在处理杂草。
后院除了他们买的这一块地,还有一大片荒地,两个小孩子跑来跑去追蜂扑蝶。
张云秀就过去帮陈红梅一起将杂草捆起来,这些可以当柴草烧,烧后可以当作肥来施田。
小杰突然叫起来:“有蚂蜂窝!”
他拉着温清洛让帮他掏马蜂。
温清洛一看那马蜂手指那般粗,让它咬一针,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
再到树下一看,那蚂蜂窝桶那么大。这么大了,再不捅可危险了。平日很多小孩在这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