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秀的手指轻轻抠着竹席,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又或是期待些什么,身子绷紧。呼吸都有点压抑,静静听着身后人的动静。
他似乎向她这边侧过来了,若有若无的气息,撩动着她的发,就像有羽毛在心窝里轻撩,她咬紧了下唇不敢动弹。
良久,身后没什么反应,她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他翻了个身,面朝床边。
她心中也叹息一下,不过近来婚事太急,她赶着刺绣做新衣,也是一个月没得好眠。
经过前两天的不适,现在旁边多了个人也没那么不自在,白天赶路也累,躺上没多久,困意袭来,她就睡着了。
张云秀一觉醒来又没看到床边人,忙起床梳妆一番出去。
天井里热烘烘的一屋子人,温清洛提着一个旧笼子,里面翻腾着鱼虾,两个小孩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昨夜去田里下了笼,今天捉到不少小鱼小虾还有泥鳅,一家有说有笑的。
温清哲才从地田回来,正打水洗手,看到她就问醒啦。
张云秀看到他的裤脚卷起,沾有泥,应该是刚从地里面回来。那边温清川扛着锄头后脚走进来,裤脚上也有泥泞。
她睡一觉醒来,人都从地里回来了。就她起最晚。
张云秀脸都红了,闷声嗯了一声,忙舀了水去洗漱。
吃了粥,陈红梅问她要不要出去逛街买点什么,还说:“让二弟陪你去。”
温清哲正在处理笼子里面的鱼虾,闻言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张云秀。
张云秀想了一下觉得温家想得很周到,她没缺什么,婉拒说不去。
陈红梅一想,可能读过书的人就是不喜欢出去凑热闹的,不勉强,他们一家四口,换了新衣服就去了。
临出发前拉上想留在家里当灯笼的温清洛。
张云秀是觉得让全家人为了陪她这个新妇儿到县城去,多不好意思。结果人家丢下他们两口子都到了县城。
温清洛不情不愿地出发,他眼下一圈黑,许是昨晚挑灯看书留下的,他大喊:“二哥二嫂,我去逛街了,那些虾米你们在家里面吃了啊!”
剩张云秀与温清哲孤零零的在家里,两人坐在厅堂无言良久,温清哲又换上旧衣服,扛了个铲到后院。
温清哲走后,张云秀放松了许多,但是在屋里渡来渡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还是走到了后院。
后院很大也很荒,一地割了的枯草,以及砍倒的树木,放在地上晒着。
温清哲正在边上挖坑,旁边一排泥砖。
张云秀踱过去:“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温清哲觉得没有什么是她能帮的。
他道:“这里太阳大,你回去休息吧。”
现在已经接近夏天,日头有点热,温清哲用手背抹了把汗,脸上都沾了土。
张云秀立刻回房给他拿了条半湿毛巾过来。
温清哲接过毛巾擦了汗,又得寸进尺的说口渴。
张云秀忙帮他端碗凉开水过来。
温清哲已经在旁边坐下,笑了一下,他干活的时候也有媳妇给自己端茶倒水了,平时那些哥们老是炫耀这些,让他眼热得不行。
温清哲坐在砖面上,他将旁边位置擦干净,又仰头看了张云秀一下,后者将水递给他后乖乖在旁边坐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温清哲一口水下肚,觉得舒服多了,开始没话找话:“这块地是买的,之前是一片荒地,蛇虫多,时不时的还会钻到家里,就买了下来,打算将这里围起来种菜。”
张云秀在旁边点着头,目光落在温清哲挖的坑上,坑不深,温清哲说就是用来作地基,围一堵墙。
两人傻不愣登的在长坑边、太阳低下坐,也不说话,偶尔传来温清哲低头喝水的声音,吞咽时喉结滚动的声音,幅度不大,应该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的,张云秀也没敢看过去,就那么拘谨地看着前方的坑。
不远处的草丛里,他们家的鸡在那里扒拉虫子,有龙眼树长得茂盛,有野花长得鲜艳,有蜜蜂嗡嗡,偶尔也有蝴蝶飞出。
那日头真的大,没多久张云秀脸上烫烫的,冒出浅浅一层薄汗。
虽然她觉得不能回屋里面喝嘛,没日头晒着,又不热,但也没说出来。
温清哲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吃出滋味来,觉得要像城里的老爷们买套茶具。
水终于喝完了,拿起他的铲,对张云秀说:“回去吧,太阳大了。”
接近中午,张云秀又过去问他吃什么。他停下铲说随便,这可把张云秀给难倒了。
她正琢磨要做什么的时候,母鸡三花刚下了蛋,咯咯咯的在她脚跟前绕,邀功似地。
她悄悄的去米缸抓了一小把米撒在地上给它吃。
看山花吃的开心,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这只鸡是她陪嫁过来的,跟他们姐弟好几年了,几乎每天都能下一个鸡蛋。
他们两姐弟也没养什么东西,就宠的很,每次都给它吃米,还抓虫子给它吃,三花有时候还能下双黄蛋。
然而,三花还没吃完,温清哲扛着铲回来了,刚好看到她在摸鸡蛋,视线一偏又看到了地上的那些米。
普通人家哪有给鸡吃这么好的,直接撒米吃,她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温清哲见她这么紧张,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盯着她的手看:“下蛋了?”
张云秀摊开手心,露出那颗白白大大的蛋:“嗯。”
女人的眉眼嘴角微弯,露出浅浅的笑。
温清哲笑了一下,想跟她多说两句,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一句:“真好,刚来就能下蛋。”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嗯了一声。
不过拿着鸡蛋,她想做个番茄鸡蛋面。
早上大嫂出发的时候说中午母鸡下蛋可以将鸡蛋煮了吃,碗柜里面还有两个。
温清哲屈在小板凳上给张云秀烧火,她更显得手忙脚乱。
他那么高大威猛的一坨屈在那,怎么都无法让人忽视,感觉他视线一直都在自己身上蹭,她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跟哪个男的靠这么近过,除了晚上。
温清哲看到她下面提醒道:“多放一点。”
张云秀多放了两块面。
水烧开了,张云秀有点惊讶的看着自己越煮越多的面。
温清哲却似乎不打算帮她,还站起来看了一眼她煮糊了的面,笑一下。
旁边的人真的很高,一站起来压迫感骤增,想忽视他的存在都不行。
他不但不帮,还在那里笑。她心想这么坏,如果他是她弟,肯定抽他。
最后面条实在糊的厉害,水又少,盐又放多了。
温清哲很给面子的吃了两碗,实在吃不下去,说留到傍晚吃。
张云秀有午睡的习惯,吃过午饭就呵欠不断,困得眉眼含泪。
温清哲让她回房去睡,他本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是忽然就觉得很困,也溜达回去睡了一觉。
午间稍作休息后,温清哲抱了一堆树干草木在天井砍。
他砍的多了,张云秀就把柴搬得柴堆里放起来。
看她没事找事干,一小把一小把的搬,温清哲也没阻止她,感觉挺好的,心情一放松,他砍柴都慢了很多。
到了傍晚才砍了一半。
温清哲再到铁锅里看中午煮的那面时,已经不成样子了。
最后霍霍了鸡。面条在他们这儿是稀罕货,竟然用来喂了鸡,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不知道得被骂成什么样。
出这个馊主意的罪魁祸首温二公子说:“没事,他们不知道。”
一大堆鸡里,三花吃得最多。
温清哲心情颇好地摸摸鸡头:“多吃点,多生两个蛋。”
张云秀噗嗤笑了一下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温清哲笑起来好看极了,年轻又阳光。
说这么幼稚的话,真是天真又可爱。
她的夫君是个小毛孩,比她弟弟还小的小毛孩。
温清哲见她笑一下突然就焉了,不死心,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听三弟说它已经下了两个蛋了。”
她没说话只点头,温清哲:“加今天这个就三个蛋了,比我们家里面的蛋都能生。”
说完,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在干嘛呢?在说什么呢?
好在张云秀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注意他说的话。
听张云秀说,三花吃了虫子还会下双黄,他立刻将掏出来的鱼虾内脏都丢给三花吃。
喂过鸡后温清哲熬了粥,让张云秀来给他烧火。
本来是可以用泥炉子烧柴熬粥,但是他偏要她给他烧火,在大铁锅上煮。
虽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不过,他熬的粥很好吃,姜丝切得细细的,虾鱼泥鳅都处理得干净,吃起来一点都不腥。
等他们吃完了,大哥大嫂他们也逛街回来了,买了三只烤鸡,一家人分着吃,晚饭也省了。
今日无事,干的活儿也很轻松,跟他相处也还不错。
张云秀洗澡都认真地给自己清洗两三遍,出澡间时脸色微红。
她在房间静静等温清哲回房。
他声音渐近,她听到了他的话:“大哥,我去山里守着吧,你多陪陪大嫂。”
温清川常年外出务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客气,就让温清哲跟老头说帮看几天,后者嘴里应着好。
张云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在房间里将床单铺了一次又一次。
温清哲刚洗过澡带着水汽回房,刚刚洗过的脸,上面还湿润,显得格外白皙。
光是余光看到他,张云秀就感觉莫名心跳加快,她紧张到极致,假装整理被她□□数次的被单。
张云秀许久没听到声音,一回头,只见他就站在自己前面。
白日看他,身形年少而单薄,如今一回头,竟觉一座小山立在前面。
他一点也不会过瘦,窄腰宽肩。
张云秀心头一跳。
但她很快听到她夫君道:“我今晚不在家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