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南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她坐起身,盯着窗外的太阳看了会儿,脑子一片混沌。
身上传来的如被车轧过的钝痛感与触目惊心的痕迹,无一不在提醒她,昨天的事儿有多荒诞。
目光从锁骨那处咬痕上挪开,沈南嘉掀开被子,拿起衣服往卫生间走。
宴淮序进来,看到床上空了的时候,心也跟着落空了一瞬,直到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才松口气,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到床头柜上。
没走就好。
洗漱完出来,沈南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男人,她微微怔神,似是没想到都这个点了,宴淮序居然还在家。
“床头有早餐。”
他转身看向头发尚且滴着水的人,眉头短促拧了下,犹豫几秒迈步走向洗手间,出来时手上多了个电吹风。
沈南嘉浑身酸疼,刚刚洗澡时,抬胳膊都很困难,所以在面对他递过来的东西时,不悦拒绝:“不想吹。”
宴淮序盯着她皱成一团的五官看了会儿,叹口气,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窗边带,插电,打开开关,帮她吹头发。
动作一气呵成,手指在她柔软潮湿的发间穿梭,温柔且熟练。
起初沈南嘉还有些抗拒,身体僵硬得像是被人绑架了一样,宴淮序靠她太近了,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凛冽的雪松气息直往她鼻子里钻,呛得她鼻尖发酸。
宴淮低眉垂眼,眼神缱绻得让沈南嘉有一种他们从未分开过的错觉,就好像他们只是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对小情侣,总想和对方做一些浪漫的事。又像是一对老夫老妻,日子已经平淡却又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根本不舍得从对方身上挪开眼。
可惜,都不是。
沈南嘉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然不复方才的留恋,她面无表情地推开面前的人,“够了。”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够了。
宴淮序毫无准备,被她这么用力一推,连连后退几步,直到后腰狠狠磕上桌角,他才堪堪站稳脚跟。
听到闷哼一声,沈南嘉下意识抬头,目光先是在宴淮序那张看不出任何反常的脸上停留几秒,随即朝他捂着的地方看去。
宴淮序为了缓解疼痛,靠坐在装饰柜上,刚好将那一方桌角露出来,沈南嘉只是看了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男人神色与方才无异,但额间一直有细汗冒出,宽阔的大手不停在后腰揉弄,看样子应该挺疼。
不管宴淮序出于何种心思帮她吹头发,推他导致他磕到都是沈南嘉无法推卸的责任。
对视几秒,沈南嘉抬腿朝他走去,二话不说就要掀他衣服查看情况。
宴淮序却制止了她,微微侧开身子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他防备的姿势与神情像是一根刺,精准无误地扎进沈南嘉心里,不是很疼,却也无法忽视。
沈南嘉从来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不然当初也追不到宴淮序这朵高岭之花。
正如她父母对她的评价,她这个人,性格恶劣,又爱胡搅蛮缠,自私自利到从不顾他人死活。
所以,宴淮序这种态度只会使她更加执拗,她掀起眼皮,威胁道:“松开。”
手上的力道还是没消失,两人无声对峙了会儿,宴淮序率先败下阵来。
“我没事。”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认命地解开了衬衣,脱掉放在置物柜上。
没了衣物的遮掩,宴淮序精瘦的上半身彻底暴露在视线中。
宽肩窄腰,肌肉块垒分明,却毫不夸张,是沈南嘉最喜欢的那一款。
宴淮序的皮肤很白,不过此刻像是被人折磨过似的,泛着不正常的红,上面布满大大小小几十处暧昧的痕迹,有咬痕,也有抓痕,比起她身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南嘉眸色暗了暗,抬眼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好像在对她说:“全是你的杰作。”
不理会他的打趣,沈南嘉往他后腰方位看去,被撞的位置破了层皮,红得厉害,甚至隐隐能看到红血丝。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再用力一些,宴淮序的后腰就得破个口子。
没有预想中的严重,沈南嘉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指尖忍不住在红肿的位置摩挲。
她刚洗过澡,手指一片冰凉,激得宴淮序当即大脑一片空白,脊背挺得僵直。
察觉到男人身体处于紧绷的状态,沈南嘉勾了勾唇,余光瞥到他额间的汗珠时,才勉强将捉弄人的恶劣心思收了起来,沉声问他:“家里有冰块吗?看情况得敷一下。”
“楼下有。”
他声音像是被烧干了水分的劈柴,嘶哑得厉害。
沈南嘉从来没帮别人处理过伤口,她自己撞伤都没这么上心过,更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如此温和地对待宴淮序。
男人趴在沙发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毫无防备地将整个后背裸露在她面前,看起来竟有一丝脆弱。
想什么呢?沈南嘉摇头,因为走神,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惹得男人倒吸了口冷气。
“嘶~”
“嗤!”沈南嘉没忍住,幸灾乐祸出了声,成功将男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见男人盯着他打量,她有些不自然地收起笑,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冷声斥责他,“再乱动你就自己弄。”
宴淮序这才收敛了些,不过仍旧偏着头,不经意间转移话题:“听林庚礼说,你接了他那部电影。”
沈南嘉并不意外宴淮序会知道这件事,毕竟是投资人,可每天坐在办公室流水就有十位数的宴氏掌权人,真得闲到去关心一部小制作电影了吗?
想起余袅然,沈南嘉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故意阴阳怪气道:“你捧的那位不想演了,我捡个漏,不行?”
宴淮序:“我没捧她。”
“哦。”沈南嘉敷衍应声,又嘴硬地怼他,“那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林庚礼不是你朋友吗?朋友的女朋友你也下得去手。”
“……”
被人骂不是东西不是第一次,但唯独这次,宴淮序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庆幸,起码,这表明沈南嘉还是会在意他身边有别人的。
也就是说,沈南嘉还是有点在意他的。
勉强将心底那点雀跃压下去,他才开口解释:“余袅然是我表妹,上次热搜是个乌龙。”
表妹?沈南嘉觉得可笑,心说借口也不找好一点,可对上那张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脸时,什么怀疑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良久,她嗯一声,便不再作任何反应。
“袅然之前一直在国外,所以你没见过。”
他知道沈南嘉没全信他的话,毕竟他的家人她都见过,所以若真有这么个亲戚,她不太可能不知道。
所以,即便被人怀疑的滋味很不好受,他能做的想做的也只是尽量去与她解释清楚,不要让她再误会下去。
“之前怎么不说?”
问出这句话,沈南嘉就后悔了,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在为男朋友和别的女生亲近而生气的小女友。
这种问题让她觉得可笑,毕竟他们俩什么都不是。
所以她没等宴淮序回答,便率先站起身,留下句“还有事,先走了”就离开了宴淮序的房子。
回到自己家,灌了一大瓶水,沈南嘉才勉强冷静下来。
从昨晚到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太对劲。
这种状况外的状态令她感到极度不安,她不想失控,也不想重蹈覆辙,一点都不想。
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沈南嘉给自己报了个私教课,并拉来小姜一起接受地狱般的折磨。
第一天,小姜觉得受宠若惊,不用付费还能减肥,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第二天,小姜很挫败,在与运动神经发达的沈南嘉的强烈对比下,她被教练骂得很惨。
第三天,说什么小姜也不愿意去了,哪怕沈南嘉拿加薪这么诱人的条件去蛊惑她,她都不为所动。
沈南嘉不强人所难,正要接受一个人去上课这个残酷的事实时,贺钧言就自己往枪口上撞了过来。
只是,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吐槽,沈南嘉有些生无可恋,甚至想把贺钧言这幅样子拍下来放到网上,这样他高岭之花的人设就彻底崩塌了。
“肯定是宴淮序那个狗东西做的。”他嘴里念念有词,将宴淮序从头到脚损了一遍。
沈南嘉放慢速度,擦了擦脸,才漫不经心地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贺钧言像是终于找到了一吐为快的机会,开始将这些日子的奇怪遭遇一一与她说个清楚。
“撤资?”沈南嘉惊讶,“你确定你没听错?”
“我确定,原话就是如果继续请我当代言人,宴氏将不再投资他们的产品研发。”
“那可能是他们公司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沈南嘉找不到宴淮序要针对贺钧言的理由,上次也是他打的贺钧言,要报复应该也是贺钧言报复他才对。
贺钧言却不这么认为,他视线似有若无地划过沈南嘉那张波澜无惊的脸,小声反驳:“谁知道呢,没准就是因为咱们俩的那个热搜。”
声音太小,沈南嘉没听清,皱眉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贺钧言悻悻闭嘴,“可能是我多想了。”
才怪。
宴淮序这个人,前科多到数不过来,也就沈南嘉这个傻子觉得他做不来这种背后阴人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宴淮序:今天也是在醋坛子里泡着的一天。
贺钧言:你清高,你吃醋你把我往死里搞!
沈南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