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月的纠结,一直到离开甘霖殿也没有结束。她头发乱糟糟地跟谢霁告辞,然后往外走,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出门的时候正巧迎面碰见了打扫山门回来的木禅子,对方看见她的模样瞪大了眼睛。
林见月抬眼就看见了木禅子,也同样瞪大了眼睛。在她看来,此刻的木禅子满身灰尘,乌蓬垢面,原本干净的道袍上全是脏污。
而木禅子眼中的她也狼狈不堪。
“你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我没怎么,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啊?”林见月三两步走进,低头看着满脸苦涩的木禅子,关切问道。
木禅子丢开手里的扫帚,自暴自弃道:“别说了,扫地根本不适合我。”
虽说木禅子已经二百一十七岁了,可外表看来不过是个六岁稚童,身量矮小,手短腿短。别人扫地速度不仅比他快,还比他利索。
最过分的时,就因为身高的问题,每次扫地扬起来的灰尘全部都扑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一天下来满身都是灰尘。
听完木禅子的叙述,林见月颇有些同情,同时有些内疚,毕竟她不仅没做到有福共享,连有难同当也失败了。
“你好可怜,好辛苦,同情你。”她口头上象征性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可木禅子却反过来用更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别说了,你应该比我们还辛苦吧?看你这蓬头垢面的,肯定被仙尊折磨得很惨吧?”
对上木禅子同病相怜的目光,林见月突然就不想告诉他自己并未受到任何责罚,还白得了一瓶白凝露的事情了。
敷衍过这个话题,林见月说道:“今天已经不早了,咱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不过她早起是为了去谢霁的书房看书,而木禅子早起是为了去打扫山门。
跟木禅子分开后,林见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因为这里只住了她一个人,一天到晚都很安静。
这人只要一静下来,就忍不住去胡思乱想,林见月也是一样。
夜半三更,林见月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雪白的帐顶出神。脑子里充斥了无数个为什么,她又把头发揉乱了。
“啊!”林见月一下子坐了起来,对着床尾大声喊了一声。
结果这一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颗还没吃的白色灵果,一时间心里更乱了。
按照谢霁所说,这灵果珍贵异常。就连木禅子跟着他这么多年都没能得到,反而给了她两次了。
左思右想都没有睡意,她决定出门到处逛逛。望和峰这么大,走一圈下来再怎么都会累了,到时候倒头就睡,也懒得浪费心力想东想西。
做好决定,林见月当即翻身下床,穿上外套和布靴就从窗户离开。之所以不走正门,是因为从正门出去没多远就是甘霖殿,她准备换个方向闲逛。
今天是初一,双月岛的上空再次出现了一轮圆月。这么算起来,林见月已经来望和峰住了半个月了。
这期间和谢霁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而且谢霁对她也没有明显的态度变化,这就说明她还是把身份隐藏得很好。
其实林见月完全不用过多担忧这具身体换了芯子会暴露的问题,因为是系统将她的神魂引入了原主的体内。
也就是说,这是系统从这个世界的根本设定上做出的改变,并不是此方世界内的修士可以依靠修为和术法察觉的。
只要系统和她都缄口不言,那这个秘密就不会被发现。
一路上林见月都在想着各种事情,只遵从本心在纵横交错的小道上弯弯绕绕,最后回过神来走到了一处海棠花树林内。
望和峰不少地方都种着大片的海棠花树林,林见月偶尔都会产生一种还住在林家的感觉。但现在看起来,因为无数的相似处她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确切位置。
她想要转身往回走,结果身后就是三条分岔路,而她自己也想不起来是从那一边走过来的了。
“真有我的……”林见月低声呢喃,面上发苦。
再怎么都是迷路了,林见月干脆放轻松继续往前走,说不定前面就是她认识的地方了呢?而且就算身后的三条路,她蒙对了来路,后面还有许多分岔路口等着她。
这么想着,林见月也释怀了,直接沿着脚下的那条小径走到底。
这片海棠花树林格外的大,林见月走了好久都没走到尽头。夜深人静,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一点灵力波动。
下一刻,她就察觉到了一处传送阵。
走到传送阵的旁边,林见月蹲下身准备探查一下传送阵的另一端位于何处。可她甫一把手指放上去,就感受到了一股吸力。
传送阵顷刻启动,开启了传送。
下一刻,林见月就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整个过程不过一息时间,她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受到一阵失重感,随即下落。
“救命——”林见月胡乱挥舞着双手。
“哗啦——”一阵水声。
林见月感受到手下一阵温热,腰部两侧也被禁锢住。她一只手捂着眼睛,连忙拿下来,随后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琉璃色眼眸。
她落进了一处药池,谢霁正冷冷地看着她。
再低头一看,她整个人都落入了谢霁的怀里,自己的右手按在了谢霁的心口处,甚至力度不小。
若不是药池中的泉水泛白,恐怕谢霁已经晚节不保。
两人的尴尬处境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更可怕的是似乎是为了保持距离,谢霁两只手掌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腰,不然她可能真的会整个人都贴上去。
“还不松手?”谢霁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
她的手指细白,谢霁的肌肤也如同白玉,她忍不住面颊一红,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林见月连忙撒手,两只手都捂住了眼睛。
谢霁没去听她的话,只是两手握着她的腰,把她推远了一些。林见月不敢不从,连忙后退,药池水不深,刚好没过她的心口处。
后退了好些,林见月还觉得手心灼烫。忽略了方才的尴尬,她捏了捏手指,突然反应过来,她刚才好像摸到了奇怪的东西。
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在那一刻她的好奇心大大地超过了羞耻心,当即分开了手指去看谢霁。
对方正准备起身,发现她的目光又止住了动作。透过朦胧的水汽,林见月在谢霁的心口处发现了一道奇怪的伤口。
长约两寸,像是被利器所伤。伤口已经痊愈了许久,但是还是留下了一道不可忽视的淡色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等不及细想,林见月稍稍抬眼,就看见谢霁正一脸铁青地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难懂,但她大胆猜测一定有怒气。
“转过去。”谢霁沉声道。
林见月连忙转身,同时心中懊恼,暗想:果然生气了,连嗓子都哑了。
之后,林见月便听见一道短促的水声,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灵力波动。谢霁应当已经用术法擦干了水,穿上了衣服。
“上来。”
听这语气,林见月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了,等不到秋后算账,直接就地正法。
刚才还觉得药池的水不深,可现在再让旱鸭子的她自己往上爬,就显得有些狼狈了。她动作笨拙地挪到了药池的边沿,随即发现自己搞错了方向。
这边的边沿并不是浅水区,她就算四肢并用多半也上不去。
放弃挣扎,林见月可怜兮兮地扒着药池的边沿,转头看向谢霁,乞怜般说道:“仙尊,救救我……”
谢霁的发尾还沾着水汽,一身白衣虽然规整,可也少见地掺杂了一些狼狈。他和林见月之间隔着厚厚的水汽,却还是把水中那一抹娇小身影看得分明。
雾气中传来一声轻叹,林见月看见谢霁出现在面前。对方似乎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腋下,稍稍用力把她提了上来。
“哗啦——”
又是好大一阵水声,林见月屁股落在了药池的边缘处。她浑身都湿透了,甚至还把自己的鞋子落在了谢霁的药池里。
谢霁把她捞上来后就没再理她,林见月觉得好丢脸,也不会自讨没趣去说话。她使用术法除去了身上的湿意,可是鞋子就真的没办法了。
“你怎么进来的?”谢霁背对着她,沉声问道。
此处是甘霖殿后的庭院,因为药池的原因,除了他之外再没人可以进来。
“传送阵……”差点毁了谢霁的清白,林见月自知理亏,声音也嗫嚅,“碰到了传送阵,不知道怎么的……”
听此,谢霁轻怔一瞬。
林见月口中的传送阵,其实只有谢霁可以使用,旁人根本无法启动,甚至察觉不到。
但是很快,谢霁就明白了个中缘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此事不怪你。”
“不怪我?”这句话就好似免死金牌,林见月再次活了过来,随即得寸进尺,“那仙尊,你心口处的伤口是从何而来?”
不可痊愈的伤口,分明是取用了心头血留下的。
谢霁的血脉珍贵异常,除了可以修补稳固神魂之外还有大作用。两人刚认识没多久,她就明确地告知了他重要性。
“谢霁,你血脉异于常人,心头血更是珍贵,恢复艰难,不可随意取用,也不要告知于他人。”
这是林见月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