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互相交换了眼色，纷纷坐在空的座位上。因为第一排已经有一个NPC就坐，玩家们下意识避开第一排。
吴辞在中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旁边是那位商业街常见的职场女性苏姐。
牧师在大家都坐好后，说：“请翻开我们的《箴言》，随我一起咏唱。”
每一位玩家面前的桌子上，都凭空出现一本《箴言》。吴辞翻开《箴言》，经文内容已经被游戏自动翻译成中文，内容和现实中流传下来的《箴言》一样。
“请随我咏唱。”
牧师的手里也出现一本《箴言》。
他开始带大家咏唱。
第一排的那个NPC唱得非常虔诚。NPC是个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看侧脸是典型的中欧人长相。
吴辞悄然将目光从NPC身上移开，她捧着《箴言》咏唱，余光里观察教堂的布置和装潢。
石头曲线的交叉拱顶，以拱券支撑；墙上的耶稣、圣徒、凡人、被制服的恶魔的绘画和浮雕；遍布教堂的十字架装饰，极富节奏感……
——罗马式建筑教堂艺术。
诞生于公元九世纪末，欧洲宗教热潮时期。
所以这就是这个副本的背景时间。
而这座教堂，和前面的大厅还有走廊一样，都没有窗户，天窗也没有。
偏偏教堂里还一片阳光明媚的样子，吴辞觉得这一点肯定有问题。
接下来玩家们一直在唱《箴言》，牧师慈祥又敬业，连着两个小时都不带喝水换气的。不像吴辞的新手副本那样，分分秒秒紧张气氛拉满，现在这个副本的开局显得很平和，甚至非常枯燥。
唱了两个小时的《箴言》，玩家们的嗓子都有点干哑。尤其是李总，他平时在自己公司主持会议，都有董蜜蜜忙前忙后给他端茶，他被全公司的人捧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一个劲儿唱经文的折磨。
李总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终于他不耐烦地把《箴言》往前一推，懒得再跟着唱。什么傻不拉几的玩意儿，真掉他的身份！
可是李总刚停下唱经不到二十秒，就觉得，好像有一道冷飕飕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李总往视线射来的方向一看，对上了牧师的蓝眼睛。
本来在敬业唱经的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牧师一手捧着《箴言》，一手缓缓地握住他胸前的十字架。
玩家们因为牧师停止唱经，也跟着停下来。
“孩子，你怎么不唱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牧师的十字架是用一条链子拴着，戴在他脖子上的。他正缓缓地将十字架摘下来，一边慈祥地问李总，“是哪里不舒服吗？”
坐在第一排的那个NPC小女孩，也放下《箴言》，转过头看向李总。
小女孩的怀里抱着一个布偶熊，那个叫燕燕的新手玩家，不经意看见布偶熊的眼睛变成血红色，越变越红，燕燕吓得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燕燕这么一骇，吴辞也跟着哆嗦两声。李总开始觉得不对劲，教堂里的气氛冰冷下来，他觉得牧师那张慈祥的脸，看起来有点诡异。牧师明明在悲悯的笑，可是笑容背后好像有瘆人的寒意。
“是哪里不舒服？告诉我。”牧师摘下十字架，一步步走向李总。
李总背后开始发毛了，连忙说：“没、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咏唱了？”牧师的音调越压越低。
李总再人傻钱多也不会意识不到危险的降临，他猛地想到副本规则的第三条：你们都是虔诚的信徒。
虔诚的信徒，怎么能不好好咏唱《箴言》？
李总心里后悔坏了，早知道他就忍着唱下去了。他赶紧喊道：“我继续咏唱！这就继续！”
“不，孩子，已经晚了，你已经亵渎了伟大的天父。”牧师惋惜地看着李总，眼中却已经闪现出冰冷的凶光，“说吧，孩子，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快点说，我的耐心有限。”
李总吓得一张胖脸整个变白，几乎是失去腔调：“没、没有，我这就继续咏唱！”
他赶紧又去拿《箴言》，想赶紧照着读。然而牧师先一步举起十字架，朝着李总的脑瓜顶砸下来。
“没有哪里不舒服吗？那就是你的脑子坏了。把坏掉的部分剥离下来，你们还是拥有纯粹灵魂的天使。”
十字架狠狠砸在李总的脑袋顶，哐地一声，那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坐在李总身边的小张，大气不敢出，冷汗一滴滴从额头往下淌。
牧师砸完一下，连续继续砸，就跟个机器人一样根本不会累。他越砸越带劲儿，到后面逐渐龇牙咧嘴，露出一口沾染了血肉丝的黄牙。
整个教堂里不断回荡打砸声，和吴辞恐惧的尖叫声。
牧师连续砸了二十多下，终于停手。他将沾血的十字架，重新戴回到脖子上，然后施施然走回到上方的耶稣像前，拿起《箴言》。
“孩子们，我们继续咏唱。”他说。
如果说不久前，玩家们还没进入游戏状态，那么现在则是每个人都像绷紧了一根弦。特别是新人玩家，瑟瑟发抖，燕燕和董蜜蜜两个女孩子都要哭出来了。
吴辞也停止尖叫，平复了一下心中的寒意，拿起《箴言》。
她顺便看了眼自己的百变魔卡系统，刚才尖叫那一阵，「被蒙骗值」积攒到28%。
倒是李总，被打得那么狠，按说早就该脑瓜开瓢了，但他居然还有力气跟着一起唱经。
李总颤抖地捧起《箴言》，发出气若游戏的唱经声。他的脑袋上只有一点轻伤，但他的状态非常不好。
就在刚才，牧师的十字架砸下来时，李总使用了自己的基础技能“钢铁化”。
这项基础技能，能够使玩家在三分钟内，将自己化为钢筋铁骨，抵御副本中所有致命伤害。
这是个非常实用的技能，相当于多给玩家一条命，但是每个副本里只可以使用一次。
李总因为有这个基础技能，自信心爆棚，想着把技能留着到副本后期用。谁想这才刚上来，他就迫不得已把技能用掉了，还是自己大意没思考副本规则，自己作死……
李总悔得肠子都青了。
终于，到12:00，早课结束。
随着牧师和小女孩离去，玩家们多多少少松一口气。
郝安静擦掉额角的冷汗，小声说：“这个早课太折磨人了……”
“这也叫折磨？这已经是最简单的游戏了。”鸭舌帽嗓子有点哑，他看了眼脸色不好的李总，风凉地微笑，“四个小时的早课，相当于白送的生存时间，只要不自己作死，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正式副本的第一关果然简单，我都不禁怀念起以前过‘魔术师’副本的日子了。”
李总面子上挂不住，狠狠瞪了鸭舌帽一眼，转移话题：“不是到午饭时间了吗？我们该去吃饭了。”说完就带着董蜜蜜和小张离开教堂。
其他玩家也陆续离开。
在去餐厅的路上，鸭舌帽凑近李总，呵呵笑着问：“这位老总，你刚才是不是使用基础技能了？我猜你的基础技能，是类似身体硬化的能力？”
李总用肥胖的手挥开鸭舌帽，“不关你的事。”
鸭舌帽也不生气，“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你是老总，度量大，犯不着和我计较。”
吴辞觉得这个鸭舌帽也挺奇怪的，都已经是老玩家了，怎么还表现得有点稚嫩。
***
午饭时间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除了李总的秘书董蜜蜜，在饭桌上还在对自己的老板大献殷勤，而同为公司员工的小张，则被李总和董蜜蜜双重使唤。
吃过午饭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将一直持续到晚上18:00。
吴辞离开饭厅，开始探索他们所在的这个古怪的地方。
按照副本的通关要求，只要苟过60个小时就可以。吴辞在探索时，就看到李总那三个直接跑去大厅里，坐在沙发上休息说话，摆明了是对可选任务没兴趣。
但吴辞想要试试能不能完成可选任务，即破解副本背后的真相。
为了找到哥哥的下落，她从一开始就不能苟，必须要在每次游戏里最大限度地积累资本、提升自己。
只有这样，她才能走得更远。
探索一番后，吴辞发现，这整个空间的墙面都没有窗户。而空间的每一处，都不昏暗，反而自带秋日午后的温暖光照。
怎么看怎么假。
在某一间空房间里，吴辞找到一扇天窗，这大概是全空间唯一的窗户。
透过天窗往上看，是蓝天。
——但是，这片天蓝的不正常。
这种均匀的蓝，就像是涂料画上去的。这让吴辞怀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蓝天，还是一张藏在天窗后的贴纸。
她想找个梯子爬上去看看，然而一路探索至此，都没有看见梯子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