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月的视线落在门口的地上
原本白色鲜亮的羽翅都是浮土,看上去灰扑扑的,切口已经泛黑,地上散落着无数根染着血迹的羽毛 。
她对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准不太了解,看向赵千鹤:“还能给房东姐姐续接上么?”
赵千鹤摇头。
时间太长了,羽翅已经失去了活体的特性,就是圣手古蔓出手,也没有办法。
小镇的警员很快的来到了现场。
法医收拾好羽翅,搬上警车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有警员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似是在等待赵千鹤。
赵千鹤走过去和对方聊了几句,回来跟萧朔月说:“警方建议你去政务厅,方便保护你,你是跟他们走还是跟我去医院?”
他们队人手严重不足。
这么两头保护,总有困倦的时候,今天能凭空出现一只羽翅,明天就可能会有人惨遭毒手。
萧朔月想了想:“我跟你走。”
这里不是地球,不是她拎把刀就能杀穿的世界。
这里种族众多,战斗方式五花八门,能量体系千奇百怪。
底牌无数。
加上她对这个世界的战斗力衡量标准并不了解,比如S级是什么样的战斗力,又比如S级和A级差多少……
这些需要她交过手,才能对比自己,才能在脑子里换算成熟悉的单位。
现在她没什么底。
萧朔月回屋子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塞进一个挎包里,然后一手提着挎包,一手在腰上别好自己的斩骨刀,走出了大门。
赵千鹤看了一眼萧朔月的腰,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收回了视线。
医院空出了个单间,就在房东姐姐隔壁。
单间不大,一张病床,一张床头柜,天花板连植被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墙壁。
赵千鹤将人领进病房:“小镇条件有限,你将就几天。”
“干净,朝南,有卫生间。”萧朔月将自己的日用品拿出来,然后弯下腰,拎着包塞进了床头柜里,“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一件事。”赵千鹤站在门边上,单腿微曲,“你住在这,最好还是别去隔壁串门,受害人看见你住院,可能会想太多,不利于她恢复。”
萧朔月没有什么意见。
不能串门,也不能出门。
赵千鹤几次过来看萧朔月的时候,她都是坐在窗台上,一手拿着光脑,一手拿着水杯。
偶尔在看书,大多数是在看新闻资讯。
不过,像今晚这样,一直发呆看窗外的样子很难见到。
赵千鹤门边没有进去,曲指扣了扣门:“十五,早点休息。”
雨打在窗户上,啪嗒啪嗒作响。
萧朔月看着窗户上不断滑落的水滴。
这个世界,雨是透明的,水确是淡蓝色的。
之前和古蔓吵架的克隆教授,大骂过生物学死了。
估计地理学也好不到哪里。
**
深夜。
雨势陡然大了起来。
街边的路灯被暴雨冲刷着,年久的灯柱轻轻摇晃,连带着影子也微微摇摆起来。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
并没有人发现,有道影子从灯光缝隙里路过,悄然消失在了救护车后。
医院的大门敞开着。
墙角的影子缓缓流动,顺着走廊的踢脚线一直向前。
偶尔有查房的护士感觉到什么,突然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影子在一间病房前停下。
顺着病房门下的缝隙,宛往地上倒了一盆水,影子铺散开去,慢慢渗入了门内。
病房里,年轻女子正在沉睡。
她侧着身子,长短不齐的头发散落在身后,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影子在病床前缓缓聚起一个人影。
他的脚下,脸盆大小的黑色影子猛然爆胀几十倍,将整张病床都包裹在了中间。
黑色影子开始翻涌,顺着床腿不断向上蔓延,就在影子接触到被子一角的时候。
“啪嗒——”
大灯突然打开。
病房瞬间被明亮的的光锁充斥。
灯光下,陈斯一袭白色西服,头发倒梳,露出一张斯文书卷气的脸。
他立在病房床前,仿佛不是来索命,而是来赴宴。
赵千鹤堵在门口,手里捏着一柄长刀:“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想必不需要自我介绍了。”
不仅仅是赵千鹤。
陈斯扫了一眼四周,除了床上的傀儡,卫生间走出来一个海族,窗户上用蜘蛛丝倒垂着一个虫族,门外还有个魅族在放风。
大名鼎鼎的“千机”队。
他咧嘴,缓缓举起双手:“我投降。”
手还没能举过头顶,他的手又放了下来,一脸笑意:“骗你们的。”
赵千鹤的刀已经饥渴难耐,他二话不说,脚尖轻点,整个人一跃而起。
不同方向的人也几乎同一时间出手。
陈斯脚底的黑影瞬间弹射出来,包裹着他本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赵千鹤一刀挥空,落在了角落里。
病房里却已经没有了陈斯的身影,连同他的影子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赵千鹤脸色凝重,却不是因为让对方逃了:“比起上次,他影子速度快了不止十倍,裂空碎片快和他融合了……”
“裂空碎片和他的战斗天赋也太契合了。”塔里脸上的鳞片缓缓褪去,他五官皱成一团,吐槽,“现在都已经抓不到人了,这要是彻底融合,就该换他来抓我们了。”
糟了!
赵千鹤连忙冲出病房,朝着楼上跑去。
——楼上两个原本应该有人的病房,空荡荡的,被子还有余温。
赵千鹤立在走廊,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敛起眼帘,将眸子里的情绪一起藏了起来。
赵千鹤从来鲜少遇到这么难缠的抓捕对象。
弱势时,小心翼翼,从不跟自己正面对战。
现在融合了裂空碎片,仍旧步步谋划,一口一口来。
如果说陈斯用带血的羽翅跟萧朔月宣战。
那么今天,陈斯带走了萧朔月,就是在跟他宣战。
赵千鹤吸了一口烟,食指中指夹着烟:“塔里,你去跟总部申请引路人的协助。”
身后站着的塔里:“好。”
**
萧朔月是在准备踏入卫生间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在房间里。
上一秒她穿着拖鞋,手捏着卫生间门把手,下一秒身下一空,眼前一黑。
整个人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
这么快速的下坠,她却没有感受到一丝风,连头发甚至还是维持着下垂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眼前一亮,视野里终于有了光。
她踩着一块漂浮着的地砖上。
斜对面,陈斯一身正装,缓缓对她行了个绅士礼:“你是第一个醒来的—”
两个人径直距离看起来不到一百米,但却不在一个空间里。
以自己站着空间为参照物,陈斯的空间斜至少30度。
不仅是她和陈斯所处的两个空间。
萧朔月扫了一圈四周,就好像摔碎在地上的镜子,在虚无的黑中,散落着无数不同形状的空间。
那片椭圆形的空间里,是一间普通的屋子,红色的窗帘,原木地板,一张泛旧的婴儿床。
那片三角形中空间中,是纯白色,房东姐姐还在沉睡。
那边六边形空间中,摆着几排巨大的架子,架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罐,罐子里泡着各式各样的人体器官。
……
萧朔月试了下,她所处的空间都有边际。
再多踏出一步,满面都是黑色的虚无和霸道的威慑力量。
陈斯饶有兴致的看着萧朔月在碎片里走动观察。
当他看到萧朔月抬头看向玻璃罐架子的时候,眉间露出几分得意。
他从自己待着的碎片里走了出去,下一秒出现在了六边形的空间中。
陈斯端起一个三十公分高的玻璃罐,特地走上前一点,对萧朔月展示:“这是一截喉管。”
他缓缓回忆道:”那天下着大雨,十七八岁的少女拥有夜莺一样的嗓子,她在锯子下绝望而又热烈的哀鸣着,合着雨滴,太好听了。”
“但是她长的不好看,也就是这一截喉管勉强能收藏。”
陈斯抱着罐子蹲了下来,歪着头,碎片也如同他歪头的方向倾倒了九十度。
他看向萧朔月:“你的脸是我猎物中最好看的,我还没有想好是留下头颅纪念,还算剥下脸皮纪念。
萧朔月:“……”
死变态。
陈斯没有从萧朔月脸上看到畏惧,觉得有些无趣。
“你还期待有人来救你?”他就地坐下,看着站在碎片边界的萧朔月笑道,“这里可是裂空碎片,赵千鹤哪怕申请到了引路人,也没办法瞬移过来。”
引路人。
这不就巧了么。
她缓缓闭上眼,身上浮现出细细的一圈黑色印记,宛如黑线一样,一圈圈缠绕在她裸露的皮肤里。
再看向碎片外的虚无,能清晰的看见不同碎片的边界。
有点类似于像素点勾勒出的碎片形状。
绝对坐标反馈,不会因为空间碎裂和折叠有影响。
她一头扎进了碎片边界外的虚无里,下一瞬就出现在六边形的架子前。
“碰!”
萧朔月凭空落在陈斯上方。
她单膝跪在对方的胸口处,垂着眸子,抽出腰上绑着的剁骨刀,翻转了半圈,调整到了最适合的手势。
抡起,正劈。
“碰!”
在惨叫声中,陈斯一只胳膊飞出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