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情顿了顿,触及他眼底压抑着的屈辱,意味不明的朝着他的位置靠近了些。
“陆大人英明神武,这是已经猜到了孤要做什么了,不妨说出来让孤听听你的猜测可对?”
隐藏在身后的手被他紧紧攥起,胳膊上肌肉紧绷青筋暴起,陆洲淡漠的视线扫过。
“放松点。”
肖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一旁的景瑕示意。
景暇捧着一套衣服进来,得了示意便把衣服提起展示开来,这俨然是一套正儿八经的男子服饰。
“整日见陆大人穿着女子服饰俊美好看,也不知道这穿上男子衣服是什么样,景暇。”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陆洲制止了想要上前服侍他的景暇,皱着眉头看向肖情。
肖情朝着内室看了一眼,淡笑道:“放心吧陆大人,孤不是那等采花淫贼。”
“敢对臣动手,这采花淫贼也不太聪明,怕是活不过一刻钟。”陆洲冷笑一声拿了衣衫进了内室。
对于陆洲似威胁似警告的话语,肖情只是笑了笑,半点没放在心上。
柳朝女子服饰多数是修身利落,颇为英气的那种,而男子服饰主打一个花红柳绿,勾勒出肩宽窄腰。
因为整日里没什么事情要做,所以衣袖也宽大得很,行动做事都不是很方便。
陆洲从内室走出,长长的裙摆直至脚踝,修长的身影被腰带从腰间截断,显露出长腿窄腰,劲瘦的腰身没有一点赘肉,宽大的衣袖让人平添一股温雅之气。
“俊美无俦貌若天人。”看到人肖情眼睛一亮,张口就夸,“此等谪仙般的人儿竟出现在我太女府,看看,我就说这新上供的南京云锦就该陆大人穿。”
陆洲看着身上这身料子,这等专供皇室的料子自然是上佳之物,他从前从未有机会接触。
“走,陪我去骑马。”肖情兴致一来,直接吩咐人把马场备好,太女府大得很,专供骑马的马场也是有的。
陆洲:“......”
刚穿上此等名贵的料子,就要去骑马,实在是糟蹋。
然而肖情根本不给他换衣服的机会,一身男装的陆洲看上去更显高大威严了些,也比穿着女装要俊美好看。
通体的气质没了女子的英气,反而多了些男子身上少有的傲气,两人身量有些差距,但肖情觉得这样甚好。
两人一路过去,路过不少的建筑,肖情一点点讲解,让他明白这都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作用,能不能去。
说到后面,肖情忽然反应了过来,看着身侧一言不发之人道:
“说起来,我这府邸还是陆大人亲自监工帮忙建的,我这是班门弄斧了,陆大人可有想过有一天故地重游?”
陆洲看着女子的笑脸,这话说的颇有他作茧自缚的意思,先前谏言建太女府,现在不得不受制于太女之下,陪着她做尽一切她想做之事。
然而当他抬起头,却看对方的眼神澄澈,没有一丝折辱戏谑之意,似乎只是简单的询问。
他没有回答,反而看向前方,“马场到了。”
肖情的马场养了几个小马驹,大马也养了两个,不过她平日里很少用到,所以放在这里其实也没多大用。
“陆大人会骑马吗?”陆洲出身农家,也不知道怎么养的男儿,竟有这等气质与胆识,肖情笑着问道。
“自然。”
“那太好了,孤不太会,陆大人与孤共乘一匹也教教孤。”
“据臣所知,皇女十岁起就被教导骑术。”
“你也说了是皇女,孤是太女。”肖情脸上神情未变,理所当然道,“孤不想学,还能有谁来逼迫孤吗?”
她是自幼封的太女,受尽万般宠爱,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下一任天女,谁又敢得罪她呢。
“......太女府应该有马术师父。”
“孤就想要陆大人教,陆大人这是不愿?”肖情看着一匹大马被拉了出来,略显笨拙的翻身上马,伸出一只手递给他。
“不敢。”陆洲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深呼了一口气,直接越过她的手拽着马鞍直接就上了马。
肖情的本意是让他坐进她的怀里,她可以搂着他劲瘦的腰身,如今他却直接翻到了她的身后。
她刚要开口说话,马缰在他手中一控,整个马身前蹄立起,一声嘶叫,立刻狂奔起来。
“啊——”
看着怀中惊叫出声的女子,陆洲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加快了些速度。
“陆洲——你放我——下来——”
“啊——”
一道道悠扬的声音回荡在马场上。
“殿下坐好了,马既开缰,总要跑完这一程。”陆洲唇角扬起,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似乎看不见女子的惊恐。
一圈下来,肖情两腿发软坐在草地上灌水,喉咙都快喊哑了。
陆洲站在她的身后,眉宇间神色飞扬,意气风发,看着肖情的模样带着几分不屑,就这般还想当皇帝。
“殿下有时间还是多练练马术吧,没有皇女像您这般的。”
“陆大人说的是,受教了。”肖情败下阵来,看着陆洲眉宇间的快意,在他没注意到的角度,她与景暇对视一眼,眼眸带笑美不胜收。
“拉我起来。”转过头,肖情似乎有些憋气,胳膊一伸硬是要陆洲来搀扶。
刚刚做了坏,陆洲心情舒畅,也不计较这些,伸手就把人拉了起来。
“殿下恕罪,臣僭越。”平静下来,他也知道刚才那般作为不妥,立刻行礼认错。
“孤不怕你僭越。”肖情伸手按住他行礼的手。
女子眸光透亮,带着明显的亲近之感,陆洲顿了顿,还是把手放了下来,摆脱了她的接近。
“走吧,陪孤游湖。”肖情大手一挥,马匹就被牵走了。
太女府有一片湖,上面有专门的船舶,时常被她用来喝茶品茗,若是下雨天,躺在船舶里喝着茶听着雨,简直再好不过了。
陆洲看着船舶内的布置就知道她常来此处,光是点心就备了不下四种。
“陆大人坐,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里。”
船舶之上摇摇晃晃只有他们二人,茶水煮着冒出丝丝缕缕的烟火气,肖情躺在软塌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有陆大人相伴,今日真是开心。”
陆洲眉毛一挑,知道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他不愿被人掌握主动权,干脆直言道:“不知殿下今日叫臣过来究竟何意?”
骑马喝茶游湖,这些再正常不过的事,也都是惬意消遣之举,但他却觉得极不正常。
他以为今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甚至羞辱威胁他都有预料,然而她太平静了,平静的好像只是与友人相会,没有半点逾矩。
“陆大人是不是以为孤叫你来是存了戏弄的心思,是想折辱于你,对你行不轨之事?”肖情抿了一口茶水,颇为无奈的问道。
“殿下高风亮节,不会做出此等有辱身份之事。”陆洲确实有这个猜测,毕竟先前那般,她的意味明显。
“什么身份,孤又岂是会被这等世俗之物困住的人?”肖情声音戏谑,似乎一点都不为这高帽羞愧。
陆洲一噎,不再出声。
肖情放下茶水,视线落在陆洲的身上,这一次,她不再戏谑玩笑,反而正色道:
“陆大人是国之栋梁,难得的是还有一副好容貌,我自然心生仰慕,只是陆大人愿为二弟折节事权贵,我却不忍让你受这般屈辱。”
她的语气含情,眸光澄澈带着心疼,陆洲忽然有些哑然,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不知说什么。
她没有以孤相称,谈话间似好友般娓娓道来,让他心弦一动,若是他心肠软些,只怕当场就要落泪。
到底他还是带了些防备,忍住了。
“我不知大人为何帮着二弟,只是二弟终究是男子,名不正言不顺,做任何事情都会重重困难,我还是希望陆大人能与我站在一处,我们携手共进创立盛世。
“我知道陆大人心系天下,若是有朝一日我登基为帝,你便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你我携手共治天下。”
肖情眸光真诚,话语动人,陆洲却叹了口气。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用在这里或许不合适,但是他却只想到了这么一句。
他们只是性别不同,她却永远不能体会男子在这个时代的艰难,她所谓的诚意中夹杂的是对男子满满的漠视。
“殿下言重了,臣永远效忠于陛下。”
这便是拒绝了。
“殿下有什么要求还是直接提吧,莫要白费口舌,错过今日,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肖情也不意外,他若是这么容易就妥协,那她倒要仔细考虑他的忠心有几分了。
“听闻陆大人的院子是前朝留下的,母皇把它赐予你后孤都没有机会去看一看,不知……”
陆洲皱眉看了她一眼,对于她来说这可能只是一次寻常的拜访,但是他家中事务繁杂……
不过陆洲知道,他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话既出口就不能后悔,且还是应下这么小的一件事。
“殿下随时可往。”
“好,孤解除禁足后便立刻去看望陆大人。”得到了许诺,肖情勾唇浅笑。
船停靠在岸,陆洲起身告退,每日里他都忙得很,今日能抽出半日时间来太女府已经是实属不易。
看着陆洲离开的背影,肖情面露欣赏,景瑕早就从岸边过来,守在她的身后。
“殿下,陆大人可归顺于您了?”
“并未。”
“那您看起来一点都不失落。”
“若是他就这般轻易的归顺了,孤才会觉得无趣。”
“可真是难为您了,境外马术第一装作新手。”
“哈哈。”肖情想着若是陆洲知道了此事后脸上的神色就笑出了声。
她十七岁的时候出使境外小国,曾在几个国家间以骑术挑战,战无不胜。骑术上的造诣不敢说天下第一,那也是登峰造极的。
“您有些过分了,陆大人会生气的。”景瑕为陆洲默哀,被殿下看上,只怕是跑步了了。
“无妨,无妨。”肖情脸上笑意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