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电话的时候,许明珠特意提到:多叫几个人,快点过来。
语气严肃到让电话那头的宋怡和小张以为她是遇到什么歹徒。
一片桌椅摩擦和商讨报警声里,许明珠告诉宋怡其实是遇到了江牧。
还没有说完,手机电量告急,黑了屏。
许明珠握住手机,假装是自己挂了电话,要继续去拨打下一个人的。
被她无视许久的江牧出了声,刚刚喊了一声“明珠”就被打断。
许明珠神情端肃,十分客气地告诉他:“你我都有对象,还是不要用这种称呼,并不合适。”
说完许明珠微微一笑:“毕竟,我的男朋友,众所周知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眼前的女孩子长着江牧熟悉的样貌,字句里全是疏离客气,把他当做骚扰犯一样防备。
江牧心里有些堵得慌,声音也失去了平时的风度。
“齐放,他不合适,明珠,你,”
许明珠只是静静听着,出乎寻常的沉静,在江牧说不下去的时候还疑惑地看着他,发出近似天真的询问。
“为什么齐放跟我不合适呢?他专一,体贴,还长相身材一流,很会哄人。”
许明珠看着江牧脸色逐渐复杂,刻意再补了一句话。
“齐放除了我,就没有别的绯闻,他的助理和朋友都说他只喜欢我。”
江牧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
许明珠知道他在想什么。
毕竟前不久江牧偶遇了齐放的“出轨”现场,还一直以许明珠兄长的名义喋喋不休,被齐放驱逐并加以警告。
许明珠看着江牧眉头紧锁,嘴巴动了又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反反复复说着齐放不适合。
江牧选择了隐瞒,即使他认为齐放出轨证据确凿。
江牧不说确切的理由,只是让她分手。
他还以为许明珠是那个听他话的乖巧妹妹。
许明珠靠着墙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江牧说出齐放的“出轨”。
她很好奇,为什么江牧选择隐瞒。
两个人就在走廊角落站着,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面色铁青束手无策,粉色公主裙的女孩抱着手臂神情自在。
又是一场家长面对叛逆期少女的经典场面。
江牧也拿出了经典的家长语气,“明珠你还小,别胡闹,不要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许明珠侧头不停往外看,对这些关切的语句并不在意,等对方说得差不多了,看着那张充满关切的脸,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
“江牧,你以什么资格身份来说教我呢?你又是我的谁呢?”
墙上挂着精美的壁灯,昏暗的雨天里,走廊依然光亮,偶尔有些欢声笑语从四周的包厢传了出来。
许明珠的冷白皮和艳丽五官撑起了芭比粉的蓬蓬裙,有种减龄的天真娇俏,像是十六七岁青春无邪的少女。
但她的话无一不透露着与此刻外表不符的成熟冷静。
“无论是从学业还是事业,我所取得的成绩都已经证明我的能力并非你眼中的柔弱不能自理。”
“我和你之间,为了爱情不顾学业和事业的是你,而我从未因为个人感情影响当下学业和工作任务。”
在许明珠的平静叙述里,江牧感觉到胸腔里一股难言的憋闷,一种钝痛的弥散。
在想明白这种感觉之前,江牧选择了习惯性的质疑。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曜泽?别赌气了好吗?还是说,你是为了齐放?”
许明珠微微歪了歪头,扬起唇角,笑容天真明媚,眸子里带着嘲讽漠视。
“江牧,你是觉得我离开曜泽是因为这些?”
许明珠转了头,连对视的耐心也不想给。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看,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你非要讲情分,就快点处理好我的撤资事项和股权交割,不要再拖着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灯光温暖明亮,周围一派欢乐,江牧看着许明珠转身,风吹起她的长裙摆,轻盈的白色蕾丝像蝴蝶翩飞。
他心里的蝴蝶也快要破出心脏。
江牧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上前想抓住她。
许明珠听到猛然急促的脚步,回头,看见江牧向她伸出的手。
一个闪躲,撞到旁边包厢的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许明珠轻“嘶”一声,正揉着磕到门把手的胳膊。
身后包厢门也开了。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许明珠侧过头,看见许多人,不少熟悉的面孔。
贺采儿和她的经纪人。
还有一堆江牧的朋友,心腹。
他们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十分和谐。
看见许明珠之后,不少人捏紧了手中酒杯,转过头去,又时不时把目光转回来看向门口的两个人。
所有人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
许明珠承受着诸多视线的注目,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理好裙摆之后,许明珠朝贺采儿礼貌性打了个招呼,在她询问之前开了口。
“你的男朋友对我的骚扰让我深感困扰,如有必要,我可以给你提供他的电话短信等相关证据。”
许明珠走了两步,到曜泽高管那桌,面上带着微笑,气势却逼人。
指节敲了敲桌面,语气不容商榷。
“我的撤股事项七个工作日内你们最好处理好,不然我就走法律程序了,曜泽上市在即,这样的丑闻我相信谁都不想见到。”
刚刚还在酒桌上大呼小叫说自己如何威风的中年男人都纷纷点了点头,目光飘忽,老老实实闭了嘴。
只有一个喝醉了的撑起身子,眯着眼睛,打了个酒嗝,试图当个和事佬。
贺飞是江牧的表亲,平时许明珠和江牧都给几分面子,公司里的人也都知道这层关系,敬着些,长此以往,就有些飘飘然。
“明珠啊,这么多年情分,何必呢,就算江牧有了女朋友,他还不是记挂着你,闹这么僵干嘛呢。”
包厢里的氛围彻底冷了下来,几个人连忙把贺飞按下去。
贺飞挣扎着,嘴里喷着酒气,还要继续说。
许明珠看了看,拿起桌上的凉茶,倒了一杯。
直直泼到贺飞脸上。
“你清醒了吗?”
场面开始混乱。
几个人拦在许明珠面前当和事佬。
几个人拉着贺飞,捂着他说脏话的嘴。
几个人跑到江牧面前问怎么回事。
还有一些时不时看向江牧的女友贺采儿,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明珠想走,但是江牧站在门口。
拦着她的几个以为她是想泼贺飞一样教训江牧,都纷纷阻止。
毕竟大家都知道许明珠的脾气,也都听说了她全方面拉黑了江牧和其他人。
有个人低声劝她。
“何必闹这么僵呢,江牧心里有你,最后还不是会回到你身边。”
许明珠转头,盯着说这话的人,语气森然,声音响亮,“你再说一遍?”
当下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那人支支吾吾,看了贺采儿一眼,低了头不说话。
被拉扯着的贺飞趁这个空档也挣开了摁着他的几双手,摇摇晃晃冲到许明珠面前,抹了一把脸,指着她开始骂。
“你这种脾气,哪有人要,我好心劝你你还反咬一口,你跟在江牧后头这么多年,难怪他也没想法。”
那些个拦着许明珠的人也倒吸一口气,力气不自觉消了许多。
许明珠眼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让贺飞彻底清醒。
江牧把她胳膊死死握住,“明珠,他是长辈,只是喝多了。”
许明珠使劲反抗,但是手就是抽不回来。
“放开!江牧你滚开!他侮辱我,你凭什么替我原谅!”
贺飞嘿嘿笑了两声,“凭我是他老子的亲兄弟!要想进家门,得问过我一声!”
许明珠使上全力,往江牧裆下一踹。
江牧把她反手剪住,语气严肃,“谁教你的!这种东西你跟谁学的!”
贺飞也应声附和,“女孩子家家,天天学这些下流的,上不得台面。”
身体被江牧束缚,许明珠听到他和贺飞轮流的审判,被四周的人打量。
她感觉自己就像中世纪被绑在柱子上燃烧的巫女,被这些无形中贬低谴责的目光灼伤。
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砸场闹事的疯子。
毕竟,这些人,都亲眼见过许明珠对江牧的那些年,高傲明艳的大小姐折了傲骨收了脾气,被哄得团团转。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的不甘心,当成一场爱而不得的笑话看。
不少人过来轻声劝她,让她服软退步,别闹脾气。
还有几个人,被她拉黑之后带着怨气,趁乱低声嘲讽。
“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小姐,江牧不护着你了,你能怎么着?真以为都得让着你啊。”
许明珠心里只剩屈辱和愤恨,紧握着拳头,掌心抠出血。
“江牧,我一定一定,会要你痛苦万分,此生后悔。至于贺飞,我要他如同过街老鼠,在我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许明珠抬眼扫过刚刚趁乱落井下石的几个,记着他们。
“我记仇,今天的事情,我全都会跟你们讨回来。”
江牧被她眼中恨意和泪光惊住。
撕去了最后一层礼貌,许明珠整个人仿佛一团火焰,灼人又明亮。
十几年的旧日温情也被烈火燃烧殆尽,变成一地残灰。
江牧怔愣,下意识想开口挽留些什么,但是也不知从何说起。
许明珠的憎恶是他从未想到的事情。
“明珠,我,,”
他略微松开了手。
许明珠得了喘息,拼尽全力再一次踹过来。
什么也不顾,她只想从江牧手下挣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