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一愣,低头仔细打量着周夫郎的容貌,半晌,才不确定的叫了一声:“爹…爹?”
周夫郎这半年变了许多,虽说以前看着也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但都不像现在这样憔悴和狼狈。
衣服像是已经穿了许久,四处都是补丁不说,更是脏的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脸上和偶尔露出的手腕上青青紫紫,也不知被衣服盖住的地方又是何种模样。
但小白现在一点也没了往日对周夫郎的孺慕之情,他只是后退半步,伸手牵上宋平安,将头转向别处。
宋平安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人便是以前收养小白的养父,她本来打算安定下来后亲自去找,谁知人居然自己撞上来了。
她凤眼微眯,对着一旁的章管事道:“把人带进来。”
周夫郎低着头恭敬的跪在地上,早没了先前的泼辣劲,恨不得将先前自己叫小白的那一声给咽回去。
小白虽说是个傻子,还以为自己是他亲爹,可他旁边的女子一看便是个聪明的,稍一打听便知道小白是他周家从河里救上来的,这事本是个善举,可谁叫他妻主又将小白卖去了青楼!
只要这女子对小白是真心的,怎么可能不报复他周家。
他唯唯诺诺的趴伏在地上,恨不得马上消失在原地。
宋平安安抚地摸了摸小白的头顶,“姐姐现在有事要处理,小白能先出去等我吗?”
小白奇怪的看了看周夫郎,又看了看宋平安,虽直觉觉得现在气氛奇怪,可脑子却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不喜欢周夫郎,虽然他也不喜欢周夫郎便是了,但他看着宋平安严肃的表情,还是乖乖点头,跟着章管事出去了。
等人一走,宋平安便收回了先前对着小白的温柔,浑身属于上乾人的气势几乎将周夫郎压得快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不敢抬头。
她淡淡问道:“你是打算自己说呢?还是等我请你说?不过那时可能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周夫郎吓得连连摇头,倒豆子般将小白的所有由来说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月前有一日周夫郎如往常一般去河里清洗衣物,遥遥见一人似乎躺在水中,少年容貌精致,衣着华贵,一看便非常人。
周夫郎将少年背了回去,可当晚少年便高烧不退,周家钱财几乎都被妻主赌了个干净,自然没钱替少年瞧病,只能让少年这么熬着。
过了几日,少年的高烧终于退了,也恢复了意识,周夫郎以为自己熬到头,能够从少年身上索取报酬,可谁知少年清醒后不仅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还变成了一个傻子。
说到这里的周夫郎卖惨的哭诉道:“我也是没办法,家里这么穷,是真的再养不起一个人了,我虽心疼小白,可也只能任由妻主将小白送去卖了。”
“既然你是真心心疼小白,那为何当初不将小白卖去别处?偏偏卖给了环彩阁?”
周夫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欲言又止半天都找不到理由,宋平安便替他找了,“是不是因为你不知道环彩阁是青楼?”
“对!就是这样!”周夫郎连连点头。
但换来的只是宋平安的讽刺一笑,“你也别装什么好人了,我知道你们当初将小白卖去环彩阁,不过是因为环彩阁给的银子多罢了,既如此,救命之恩也算是抵消,日后别再出现在小白面前。”
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压得极低,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周夫郎吓得连连点头,“我不会去找小白的。”
宋平安不置可否的点头,也不知信还是没信,“那还不快滚?”
周夫郎起身正要离去,可想着回去后妻主的拳打脚踢,他浑身不由一颤,又厚着脸皮转头问宋平安,“那我能继续回造纸坊干活吗?”
“你说呢?”
周夫郎也不敢说可以,只能面色尴尬的离开了。
造纸坊大门合上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先前对着他浑身冒着寒意的女子此时蹲在小白旁边,眼中满是温柔宠溺,就算是个陌生人也能看出两人之间那容不下第三人的氛围。
他一时有些怔愣,傻傻的站在原地,直到眼前的大门轰然关闭,才猛地回过神来,然后神色复杂的转身离去,满是老茧的指尖轻抚过腕间的伤痕。
宋平安已经懒得去搭理那周夫郎,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虽可怜,但也不过是自己纵容妻主造成的后果罢了。
只是让她有些发愁的是,这下小白的身世线索又断了,她长长叹息一声,问小白:“小白喜欢周夫郎吗?”
小白沉默半晌,最后摇摇头,“不喜欢,也不喜欢周家。”
“为什么?”
“因为坏,”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道:“而且小白知道他们不是小白的亲人了。”
宋平安一愣,“是秦爹爹告诉你的吗?”
“不是,”他笑的骄傲极了,“是小白自己想起来的,爹爹是很好的爹爹,和秦爹爹一样好,才不是周夫郎那样的坏人!”
宋平安没想到答案居然是这样,她本应该问小白想起些什么,可一想到少年找到家人后便会离开自己,她就自私的宁愿小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等宋平安回话,小白又自说自话道:“但只有很模糊的一个场景,爹爹在叫小白‘叙白’。”
说完,小白便傻乎乎的笑了,“爹爹真的好温柔啊,虽然看不清脸,但一定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是吗。”宋平安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看着少年的脸上的神采,她便知道,这人迟早会离开自己的。
但她希望那一天可以晚一点,再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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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纸坊的技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朱家以前便是靠着这造纸技术发的家,可后人太过没用,只知道贪图享乐,最后这造纸坊竟就这么没落了。
现代的造纸术五花八门,基地里最常用的一种便是将木、竹、草等原材料经过碾碎、蒸煮、发酵、浸泡、打浆之后做成纸浆。
宋平安虽说以前去过基地的造纸厂参观过,不过也只是看看而已,具体的比例和时间还得慢慢摸索。
只是纸浆制作过程中必须得充分搅拌纸浆,宋平安只得在造纸坊跟着工人一起制作,以确定最终的工序。
她本想让小白先回宋家村,毕竟这造纸坊日日生火,天气燥热难耐,就连小白都出了一身汗,而且住宿条件极差,就算宋平安是东家,也只能勉强腾出一间柴房单独住。
可小白死活不愿意,宋平安一说就眼睛冒泪珠,看着可怜极了,但等宋平安一妥协,立马就笑的见牙不见眼,宋平安都快怀疑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几天之后纸浆勉强制作成宋平安见过的模样,竹片做成的纸帘造纸坊里有很多,可以直接使用,将纸帘慢慢浸入纸浆,拿起后便是抄纸,这一步造纸坊里的工人都是熟手,便不用宋平安操心。
抄下来的纸最后放在院子中经过几日晾晒,便是成型的宣纸了。
一连忙活了数日,最后在看着一张张洁白如雪的宣纸成型时,宋平安心中的成就感无法言喻,更别说她能靠着这些纸赚取第一桶金。
章管事围着这些宣纸来回转悠,脸上的笑都快将褶子撑开,人看上去都年轻的几岁。
她转身向着宋平安恭敬道:“是在下眼拙,东家高见。”
前几日章管事听说宋平安要改变造纸技术时还死活不愿意,只觉得她是在玩乐。
毕竟大统的造纸技术流传千年,人们都是这么做纸,怎么到了宋平安这儿,这纸就变得如此复杂,最后做不出来怎么办?
但宋平安坚持,她也只能闭嘴,谁叫她只是个管事的呢,不过心里还是藏了看宋平安笑话的念头。
可谁知宋平安不仅做出来了,还做的如此之好,简直比天下第一纸汇宣纸还要洁白平顺。
造纸坊里的工人早被她厘清了一遍,剩下的大部分人都签了死契,虽说这样也不一定保险,可最先前宋平安便将所有工人分组,各组工序不一样,除非买通所有工序的工人,不然技术绝无泄露的可能。
章管事此时完全没了轻视宋平安的意思,只觉得有这样的主子她的才能也一定能够得到更好的发挥。
她恭敬问道:“东家打算将这宣纸卖多少一张?书局的纸张百文铜钱一张,我们的成色比他们还要好,我觉得可以定半两银子一张。”
“不,就卖百文。”
“这是为何?”
“我们造纸坊毫无根基,若卖的太贵易惹来他人的嫉妒,百文刚好,既有利益,也可以快速为我们的纸在同安城占据一席之地。”
章管事稍一想便明白,高兴的点头应下,抱着纸便打算出门去推销,很有大干一场的干劲。
之后的销售方面宋平安便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一空闲下来,她才回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看向正蹲在墙角边看蚂蚁搬家的小白,无奈地扶额,差点忘了要送小白去学堂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造纸技术来自百度,如有不对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