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方余音咂摸着都服说话的真正意思,她还没能懂,思绪又飞到姜坞身上。

既然明天要离开这里,有些事情还是要和姜坞说的。

这次,她并没有去征询卫骋意见,径直走向关着姜坞的那间房屋。

门外只有一位看守者,个头不高,身形也比较瘦。

之前都是两个人,看来卫骋对姜坞的看守没那么严了。

见方余音走近,那人便拦住了她。

他眼窝下陷,黑色眼球滴溜溜地转着,看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蔑。

“没有王爷的命令,不能进。”

“王爷现下身体不适,我不好去叨扰他,但之前我来过。”

“我知道,方翎对吧?”

方余音点了点头。

那人讥诮地咧嘴笑了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王爷吩咐,我就开门。”

他很固执,完全没放她进来的打算。

“王爷现在需要足够的休息,若是打搅了他,你身上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方余音故意把话说得很严重。

“方公子,你是在难为我!”

那人的声调提高,挺着胸脯,表示自己并不怕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若是去和卫骋说,看他今天的心境,一定不会让自己来找姜坞。

于是方余音只好换了张面孔,严肃道:“非要让我把话说清楚了。两天前,我与你们家王爷就已经拜了把子,以兄弟相称,我说的话就等同于他说的。你明白么?”

方余音观察着那人的反应。

他面无表情,刚才持刀的手没有离开分毫,一动不动挺直了背站着。

还是不行吗?

软的不成,只能来硬的试试。

就在方余音的手紧握住剑柄,想要拔剑时,身后有一道声音传过,是都服。

“小尚,我得到了王爷命令,他让方公子进去。还有问题么?”

方余音有些纳闷,都服怎么会来的。

都服走上前,脚步停顿在她身旁。

“方公子,王爷猜到你会来这里,所以让我过来了。”

那人听都服所说,想着应该不会错。

于是他终于侧过身子,让开一条道,把房门上的锁打开,叫方余音进去。

“别聊太久。”

那人板着脸冷声道。

都服见方翎进入,心境却又不怎么好。

因为刚才,他听见方翎说前两天和自家王爷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原来只是兄弟?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为他们以后忧思。

至于卫骋的情绪,是失去了挚友而感到难过的。

竟一切都是自己想错了。

都服此刻就在外面等着,等了一阵,便离去了。

这次再见到姜坞,她依旧是那身鹅黄纱裙,现下却没之前的颜色明艳,像是落了一层浮灰。姜坞瘦了许多,这瘦体现在身形上。

一件衣裳竟让她完全撑不起来,她的面色也是一样,惨白无色。

姜坞的神情透露出伤心和隐隐地悲痛。

方余音走上前,门外投来的一抹亮色映在姜坞脸上,随着房门关闭,光线再次消失。

姜坞缓缓回过神来,注视着来人。

方余音步履沉重,朝她走来。

姜坞眼角的泪痕是昨晚的,印在脸颊。

在这里,她的泪几乎快流干了。

她多想再见到方翎的身影,他却迟迟未来,算是生了几分怨气。

方余音对姜坞喊道:“公主,公主!”

她蹲下身子,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姜坞。

姜坞半晌没开口了。

她定定地望着方余音,最初的眼神是有点陌生的。

然后,她忽然反应出了什么。

说话声音却颤抖着:“方公子、方公子!”

因为太久没与人说话,姜坞开口时觉得胸口很闷,想要说出的话都被压制住,所以,这会儿,她眼泪也就随着话音落定一起滚下。

姜坞紧紧地握住方余音的双手,感受着她双手传来的温度。

姜坞面容太憔悴,令方余音感到万分抱歉。

她知道,简单一句对不起比不上姜坞在这里的痛苦。

姜坞自然地依偎在方余音怀中,半晌没再出声,像是睡着了。

姜坞的头发好几天没梳过了,脑后绑束的发滑落下来,蓬乱着。

这哪里是公主过得日子。

现在,方余音想,她有怨卫骋的理由了。

姜坞是无辜的,她实在不该遭受这些。

姜坞睡着后就开始呓语……

姜坞唤着方翎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而后,她猛地惊醒,睁开双眼。

她带着哭腔道:“方公子,方公子!救我!救救我!”

一句一句,声嘶力竭。

方余音只好抱得她更紧。

只听姜坞继续抽泣:“我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一刻也没法在这里。我要回去!我想回去!!”

呜呜呜~

一阵一阵的抽噎,哭得方余音心中难受。

然后,方余音看向旁边摆放的一张桌子,上面是一件新衣裳,橙红色缎面的。

叠得十分齐整。

想来这是卫骋找人带来给姜坞的,因为是姜坞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

方余音轻拍姜坞的后背,安抚一般。

“没事,我来了。公主,一切都会好的。”

姜坞似乎不信,她的头一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方才,外面那一道光束刺进来,灼热了她的双眸。

方翎的声音结结实实地落在自己耳际处。

那般清晰。

姜坞这才再次抬了头,望着她。

她的唇角终于弯了弯,终于等到了。

方翎毫无疑问就是姜坞心中的那束光,现在他来了。

姜坞能看到他,能触到他,就已经感到心满意足。

就这样在方翎怀里,姜坞耳朵禁不住发热,脸上也在发烧。

“公主,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过得怎么样?”

其实方余音自然知道她过得不好,是问问具体情况。

姜坞笑了,是种苦笑。她皱着眉,心事重重。

“是不是他们不给你吃饭,又待你不好了?”

姜坞摇了摇头,这次他们对自己很好,吃饭也不只是素菜,反而每餐都有肉,足够她吃饱。

没人对自己不好,但姜坞却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像个囚犯,在囚牢中生活,简直是地狱。

方余音也觉得自己多话了,昔日锦衣玉食备受宠爱的公主,在这里一定很委屈。

姜坞柔声:“今天有人过来给我送这身衣裳,我就知道我能出去了。”

方余音轻嗯了声:“纪将军明天就到山庄。”

姜坞将眼角最后一丝泪痕拭干,肯定地点了点头。

姜坞忽地起身,面露兴奋。

“明天什么时候呢?方公子会同我一起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明天将近午时。我会和公主一起,会一直陪着你。”

姜坞笑颜更甚,语调中带了几分羞涩:“那、那便好。”

不一会儿,方余音先走了出来,去和都服说了件事。

都服去征求卫骋的意思,然后从房间出来,应允了。

既是给姜坞拿了她的衣裳,那么,总要洗个澡。

姜坞是公主,还是不能怠慢。

卫骋同意了。

方余音将姜坞引到外面。

姜坞右手挡住刺目的太阳光。

长期在黑暗的地方,倒是真的有点不适应了。

洗热水澡需要有人添置热水之类,方余音就叫来张妈。

张妈现下无事,再加上她把姜坞交给张妈也放心。

“好,我知道了。”张妈说完就引着姜坞离开,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方余音不禁有些感喟。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不远处有一双幽黑的眸子觇视着她。

下一瞬,卫骋觉得胸口气滞,咳得厉害。

都服忙帮他顺着气,循着卫骋的目光望向方翎那处。

“我说不叫您出来的,身体如何受得住啊?”

“只是风寒,你未免太夸张。”

瞧都服那想要迸发出眼眶的泪水,卫骋却有点想发笑。

“那王爷为何要来这里?”

都服这样问道。

“送人。”

送人?都服的第一反应就是谁要走了。

“送谁啊?”

卫骋并没答话,他在送一个明天就离开山庄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的人。

方余音不再站在那个位置等,渐渐地消失在了卫骋的视线。

卫骋还在望着,望着那处。

都服觉得是不对劲的。

虽说是挚友吧!但卫骋看向方翎的眼神,含情脉脉,这点实在没法解释。

他懂了,卫骋是在送方翎。

送走他们在山庄的所有情分。

不知怎地,都服忽然变得伤感了起来,卫骋未曾对一个人这样上心过。

甚至连性情都有点变了。

“王爷,我现在需要叫方公子过来吗?”

卫骋摇头:“我想,再给他些时间。”

“一会儿,你把酿造的桂花酒拿出来。”

“您要喝?”

卫骋不置可否。

都服摇头:“那可不行,您现在虽说退了烧,但还是病着,怎么能喝酒?”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说完,卫骋又是一阵剧烈得咳,这次,咳得心肝肺都快一齐出来了。

“好好好,我拿便是了。”

都服不想见他这样,哪里有人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发泄呢?

但他更看不了卫骋难过。

索性还是依着他。

这样也好,酒酣耳热时会忘记思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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