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不声不响地过去两日。
卫骋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都服四处望了望,确保无人,才将元尤请进了房间。
从远处的假山石后,方余音小心地探出脑袋来,按现在的情形,他们已经在商讨事情该如何进行了。
两人交谈的时间并不短,大致也有一个时辰,就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感到好奇,但她并没有再凑上前,要是有稍稍机敏点的,就会发现自己了。
现在,方余音的行动需要格外谨慎。
“吱呀”一声,是房门开了。
方余音不敢在此多留,连忙钻过一条小道,返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藏得隐蔽,又有轻功加持,脚底生风,很快便到达安全区域。
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必再忧心什么了。
踏进房门时,只听见一阵簌簌声。
很轻,几不可闻。
她猛地转头去看,一道黑影掩映在树丛间。
速度很快,粗心一点,就会觉得那只是树影罢了。
但方余音还是看出那不是树影,而是一道人影。
她隐隐感觉来者不善。
锦安山庄此处看管甚严,外人一般进不来。
所以是山庄内部的人?
敛回思绪,方余音将房门关上并牢牢锁住。
其中一扇窗户没关,呼啸的夜风直直灌入,拂乱了她额前的发。
方余音在窗外瞥了一眼,竟然又看见了那道身影,看不出具体身形来,不过确实她并没看花眼。
她感到此事有点蹊跷,若是真的冲着自己来的,那么今夜便会动手。
现下她的剑还在卫骋那里,实在没个防身的家伙。
关了窗户,方余音就躺在床上。
她一直没怎么睡,困极了会进入浅层睡眠,稍微有一点响动,她都会警醒地睁开双眼。
外面呼呼的声音,是风声。
再无其他。
这几天,她都十分小心,第二天送来的餐食要小心拿银针验毒,无毒后才敢食用。
第二天夜里,依旧无事。
真是看错了?
或许也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吧。
方余音这样猜测。
闲来无聊时,恰好是月圆时分,方余音就会到树荫旁走走。
算是散步。
这地方消散暑气,能荡清周身的闷热感,避暑效果极好。
身后又是一阵簌簌声,像是风刮树叶的声音,很轻。
方余音迅速转过头去。
四下无人。
有点困,就该睡下了。
方余音进到屋子里,只脱了外衣就钻进卷好的被子筒里。
夜里还是冷的。
盖得严实点好。
前两天她锁上了门,无事发生。
于是今天并没锁门,只是轻轻关上。
后半夜,房门外有动静。
那人在试探,然后轻手轻脚地迈步进入。
看样子,方翎应该是睡熟了。
他的轻功很好,稍微挪动步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他拿出随身带着的湿布,上面沾有麻药,他对准方余音的口鼻处狠力按下去。
他力气很大,不出几分钟,人就会昏迷不醒。
只一个人,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方余音根本没睡,左手挣脱开掐住那人的颈间,瞬间,那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但他并没想要将她放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方余音急中生智,膝盖狠狠顶了他的要害之处,他疼得瞬间松手了。
不过她也确实吸入了一些迷药,脑袋有点不太清楚。
有人想害自己,而且是位高手。
方余音从房门飞奔着向外逃,她很想喊人帮忙,转念一想,这里有谁会救自己呢?
怕是自己死在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一个人知道的。
她不想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那人还在后面紧紧追着,没有罢休的意思。
他抽出腰间的短刀,一道亮白的光闪过。
那人拿着刀追着自己,就算方余音看不清他的眉眼之处,也大概能够猜出那个人是谁。
她忽然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脑海里浮现元尤说过的话,短刀。
果然是山庄的人么?
可是,元尤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右侧就是河水了,凉水能够促使她的脑子清明些。
她在河边撩起水浇醒自己。
那人见势,觉得倒也不用再费力,直接将她整个身子推进水中。
原本她就迷迷糊糊的,这么一推。
方余音彻底没了还手之力,就掉进了河中。
开始她还觉得河水不会有这么深,只是水的宽度就比她多出一个头来,能够彻底将她淹没。
方余音是不怎么会水的,她奋力地将头露出水面,水里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死死地拽着她的双腿。巨大的力在向下拉扯,扯得她感觉自腰部上下要生生将自己扯断,分成两截为止。
方余音不能让自己沉下去。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这麻药的劲儿确实不小,哪怕是在水里,也不能解决她的头晕。
很快,她的身体就没有了一点气力。
她的体力在逐渐消耗,眼睛沉重地抬不起来,好累,好累的感觉。
只想睡过去。
水面彻底湮没头顶,她感到自己在下陷,无限下陷。
自己的身体很软、很轻,在飘至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
待在水下的一分一秒,便十足漫长。
所以,会死的吧?
又要重新开始了。
下次她再也不做这种又苦又累还容易动不动就丧命的活计了。
方余音想哭,但是在水里,她也分不清自己脸颊上的是河水还是泪水,泪水是咸的,只是她尝不出来了。
方余音呛了不少水,那些水通过她的口腔进入胃里,进到身体里。
不知道到了水底没有,她还在一直顺着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方余音感到了一双有力的手在向上拉自己,果真是在做梦吧?
没事的,大不了就从头再来,她已经想好了。
自己好像脱离了冰冷的水中,但也是个不温暖的地方,身下还有点硬,硌得慌。
然而眼皮太沉了,根本睁不开。
她的衣衫全部湿透了。
昏迷不醒。
都服见此,颇感惊异。
虽然知道元尤他们向来无恶不作,杀个人没什么可惊奇的,只是在山庄里等到天黑偷偷摸摸的动作,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没想到,自己再一看,自家主子救上来的,竟然是方翎。
元尤要杀的是方翎。
“这这这!方公子醒醒,醒醒啊!”
都服轻触他的鼻息,很微弱。
“啊?怕是,怕是……”
这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却见卫骋的表情异常冷肃,是都服从未见过的。
周遭的空气都被他搞得凝固了似的。
都服也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元尤为什么要杀方翎,他一时还是想不通。
只见卫骋将方翎打横抱起,快步走至自己房间。
都服愣了一阵,也大步跟着卫骋。
“给我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再拿两床被子。”
“啊?哦。”
都服反应了一会儿,应声道。
哪怕天气热,水里却还是冰凉的。
刚才抱起方翎,他的身子完全透着凉,很冰。
只要还有呼吸,就能救。
卫骋一时间大脑空白,也只想救他,顾不得别的了。
现下,必须将他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来。
让他的身体暖起来才是。
于是,卫骋准备解开他的扣子,因为没有外衣的缘故,所以这么一脱,几乎便是要赤着身子了。
覆在方翎身上的只有一件单薄内衬。
解下最后一颗的时候,卫骋竟不自觉地有点紧张,无所适从。
都是男子,虽说方翎总是藏着掖着,但为了救命,他那样害羞也是不行的。
还未脱下,方翎闷声哼了一句什么,然后两只手抓住了卫骋的手。
似乎是难受极了。不过,他确实有要苏醒的趋势。
“方翎!方翎。”
卫骋叫着他的名字。
噗得一声,方余音将积存在胸腔的水全部吐出。
瞬间,枕间滑出两道水痕。
半晕半醒中,她轻声嘟囔道。
“我死了怎么办啊啊啊!我不要,我不想重头再来啊!人生好艰难。”
她的话,卫骋并没听清。
“呜呜呜~我真的好累啊。”
卫骋又凑近了些。
“而且,而且他还差点发现了,发现了。”
发现什么?
卫骋眉头紧锁。
会说胡话,还是脑子不清造成的。
他的手还是那般柔软无骨,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卫骋把他的手抓得更紧,方翎的指尖都是凉到彻骨,所以自己也想帮他暖和下。
这时,都服推门而入,把怀里抱着的被子和衣裳放到床铺上。
眼神轻轻一瞥,竟瞥见卫骋和方翎紧握双手,这还不算,关键他身上的内衬都解开了扣子,是凌乱的。
都服心头猛地一惊,脑子里忽地脑补一出大戏。
怪不得王爷不怎么近女色,原来是……
看他那么拼命地去救方翎。
难道是说?
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都服现在能做的也只是默然,装作不知道,接着快步走出去。
是啊,他一个下人能做什么呢?
能做的也不过是替王爷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一份感情。
都服把门关上,退出的时候还不忘再看一眼,将现在的这份美好定格。
终于,方翎松开卫骋的手,因为衣服太湿,身下的水痕又洇入床单。
必须尽快将湿衣服脱下,没时间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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