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江大桥横跨两座城市,双层式,下方可供火车通过,而上方是双车道以及自行车道。
梁婧公交车坐过了站,裹紧厚实的姜黄色面包棉服。帽子一圈白狐狸毛里是一张素净的小脸,薄薄的单眼皮,小巧的鼻子,唇色苍白,还有因贫血而过于透白的脸色。
然而清汤寡水的模样却异常的勾人。
或许是她鼻尖那点蓝痣?硬生生将不出色的容貌点出了幽寂美。
风刮得很大,几乎要将人吹走了。梁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八点十五分,不早不晚的。
她靠着栏杆,看了一眼下面深不见底,暗流涌动的江水。若是人落进去了,直接就被江水翻了进去,不见人影。
这天儿也太冷了些,梁婧朝着手呵了一口气,眼里带着深深的疑虑。
桥很长,走过去需要半个小时。今夜过桥的车出奇的少,也不知是不是工作日的关系。火车从下方通过,整座桥震动了起来,好像要塌了一样。
梁婧扶着栏杆,终于还是迟疑着往前走去。有摩托车从身旁经过时,梁婧停住让车先行,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周围。
很好。
很安全。
没有可疑的人,也没有醉酒的车。梁婧走到一半时,心已经提了起来,步子越发快了。
快走。
快点离开这危险的桥。
梁婧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辆公交车忽然打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弯度,灯光刺眼,梁婧抬手遮住眼睛,眼睁睁看着公交车对着她冲了过来!
先是整个身体接触到车头,剧痛传遍全身,梁婧整个后背又撞在栏杆上,血肉模糊。那一瞬间,梁婧看见车内一张张惊恐的脸,尖叫声,哭嚎声,还有司机疯狂地打着方向盘想要阻止公交车的坠落。
她的手臂卡在扭曲的栏杆间,头颅和破碎的身体却随着公交车坠入黢黑寒冷的江水中。
“昨夜八点三十二分,702公交车突然撞向凉江大桥栏杆,坠入江水中。凉江市公安局八点三十三分接到报警,迅速派出打捞队进行打捞,搜救幸存者。公交车上具体人数不明,事故发生原因仍在调查中,现场记者朱琳发来报道。”
凉江大桥早已经被禁止通行,桥下是大型打捞船。朱琳见摄像师关闭摄像头后,也试着从上面往下看,想到昨夜一车人落入寒冷的江水中,无处可逃,感到一丝心悸。做记者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遇上这么惨烈的现场,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报道完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停留了。”
朱琳忙问道:“你们昨晚有救出幸存者吗?”
“我们赶到的时候,公交车连影子都看不见。这么高的地儿落下去,里面的人就是不死,也给砸晕了,还泡在水里,怎么可能还有幸存者。”
“而且,公交车除了司机,谁还有安全带?”
朱琳怔怔地看着警察离开,旁边的摄影师好奇问道,“朱姐,你怎么不提你跟他们程局的关系?好歹是女朋友呢,怎么也不见上一面?”
朱琳苦笑道:“早就分手了,提这个干什么。”
“分手?为什么分手!程局年少有为,朱姐你又是知名记者,而且朱姐你这些年可没少从程局那里得来第一手的消息,怎么突然就分了?”
朱琳摇头,“我想要他离开一线,太忙了,又危险,他不同意。我是个记者,天南海北的飞,他是警察,总有案件忙。我不想一年到头看不见他几次,有男朋友像没有一样,就提出了分手。他,也答应了。”
“你后悔了吗,朱姐?”
朱琳一怔,像是说服自己一样道:“不,我不后悔。也许我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优秀的男人,但是,我能找到比他能给我安心的男人。走吧,别让人嫌弃了。”
在大桥中央,警车停了好几辆。刚那小警察屁颠颠地跑到一个正躺在副驾驶闭眼小憩的男人车外,“程局,我把话给带到了,还要我做什么吗?”
“闭嘴。”男人脸上盖着警帽,他已经连着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前一刻还在执行任务,702坠桥发生,他连整理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穿着黑色特警服就过来了。
小实习警察连忙住了声,外面传来声音,说是又捞出个人,里面原本躺着的人,把警帽往上一推,门一开,大长腿跨出车门,“马上调查死者身份信息,通知家属——”
“程局,她还活着。”汇报信息的警员迟了一刻道。
程隽话说出半截儿,被这话怼了回去,“整整一夜泡在水里,你告诉我,你们捞出个活人?”
这件事搁谁身上,谁也不信。程隽手指抵在眉眶上,揉了一下,“叫救护车,先抢救人再说。”
警员又迟了一下,“她醒了。”
程隽踢了那警员一脚,“下一回说话再只说半截儿,你这腿就别想要了,还不带我过去看看。”
真是见鬼了。
程隽来到这里,初步勘察现场,就知道这次事件大发了,公交车载客量也不知道,工作日人数不会少,具体的死亡人数只有看黑匣子和打捞情况。
然而竟然在过去了一夜后,出现了幸存者?这是江啊,宽阔的凉江,这人就算是公交车里逃出来的,会游泳,也早就被翻涌的江水带走了。
打捞船上,一个裹着警卫大衣的女孩直发抖,嘴唇发紫,薄薄的单眼皮也有些肿,手里捧着壶热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水壶。
“问出什么了吗?”程隽对一旁的警察道。
“她什么也不说。”
程隽走过去,半蹲在女孩面前。他一身黑色特警服,肩上有徽章,警帽帽沿下是一张出乎意料外的俊脸,五官深刻英挺,眉眶处却有一条细细的疤痕,将这过分的年轻英俊压了下去,带着些许邪气。
“小姑娘。”程隽放平语气,尽量温和道。
“梁婧,凉江大学口腔科大三在读。”梁婧看着手里的水壶缓缓道,“我是在岸边自杀,刚好被江水带到了这边,被你们救了起来。”
“警官,你没比我大多少,不用叫我小姑娘。”
程隽呵了一声,“你小姑娘还挺有脾气的。”
“现在可以送我去医院了吗?这见鬼的公交车坠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冷死了,想睡觉。”梁婧捏了捏手指,“我要休息!”
“嘿,你这妹子,我们救了你,还这副样子?”旁边的实习警察看不下去了,嘟囔道,“都要自杀的人,还睡什么觉。”
“袁粒,注意点。”程隽呵斥了一声,“实习蛋子没个警察样,回去写报告!”
程隽话头一转,“不过,这个手表是你落的吧?”
透明口袋里装着一只银色腕表,表外面的玻璃壳碎了,只有指针还在转动。梁婧指甲刮了下水壶盖的边缘,“不是。”
“好的,我知道了。袁粒,把人带医院去,让人大夫好好检查检查,记得通知她的家属。”
“我没有家属。”梁婧抬头看了一眼程隽,目光扫过他修长手指夹着的透明袋子,“我是孤儿,申请了助学贷款。”
程隽看着袁粒把人带走,旁边一警察问他道:“程局,她的话可信吗?”
“把黑匣子捞起来,不就知道了吗。”程隽把透明口袋递给他,“拿去让技侦查一下指纹。这手表是在栏杆撞毁处发现的,但没有发现血迹。调取了监控视频,当时应该还有一个穿黄色棉服的人被撞了下去。不过视频太模糊,具体是男是女不太清楚。”
“那人可真倒霉,这么被撞下去,怕不是身体被撞烂了。”
程隽喃喃道:“是啊。可是现场怎么会没有一丝血迹,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案件想法源自重庆万州公交车坠河事件,无任何影射,也与现实情况不一样,请勿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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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现实生活中蓝痣为病变特征,如发现自己有,请去医院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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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死三开了,更新如若不及时,应该是作者还在赶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