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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仪式大多千篇一律。领导发言,然后教师代表动员,最后学生代表讲话。
若放在平常,认真听的学生占极少数,今天却有些例外。
“下面有请贺迟晏同学作国旗下讲话。”主持人激昂的声音传来。
江岁宜站在队伍末尾,看着贺迟晏缓步走上主席台。
附中有好几套校服。他今天并未穿普通的蓝白运动款,而是换了偏正式的藏青色西装款。
挺拔利落地站在那里时,还未开口,观看大屏转播的学生们已经压抑不住开始欢呼了。
“在贺迟晏学长出来前,我一度认为这个大屏幕有扭曲人脸的奇效……”
雀跃声像海浪一样层层叠叠袭来,他站定等待一会儿,抬眸在乌泱泱里找人。
遥遥相望对视上的那一刻,江岁宜看到他很淡地笑了一下。
她看了他的稿子,照着念不会有什么问题。
贺迟晏抬手调整了下麦克风的高度。然后,他低头看了稿子一眼,竟漫不经心地将文件夹合上了。
……脱稿?
江岁宜替他紧张了一下。
“大家好,我是歌手贺迟晏,是现高一八班的插班生,也是附中2016届毕业生。”
清润低醇的声音通过音响传过来时,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
他扫视一张张青涩的面庞,“从接到国旗下讲话这个任务时,我就在想,面对你们,拥有多重身份的我应该谈些什么。”
“有人跟我说,不如牺牲立意去换坦荡和真诚,我认同她。所以今天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说些故作姿态的话。”
学生们笑,笑完以后眼睛里是亮晶晶的期盼。
贺迟晏握住话筒,很轻地笑了一下,“在你们的想象中,我或许一路走来都很耀眼。”
江岁宜怔住。
这不是稿子上的话。
周围窸窸窣窣传来声响:“难道不是吗?”
“不是。”他好像知道学生们的困惑。
“啊?”
“怎么可能?”
一张张脸面面相觑。
“高中时,我曾经像现在台下的你们一样,无数次看着别人走到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他们诉说理想和热情,可是我心里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一股莫名的情绪朝着江岁宜席卷而来,她敛眸。
所有人都静下来,听贺迟晏说:“附中有太多出类拔萃的人,我并不耀眼,没有所谓的天赋,也从不设想未来。甚至,也曾想过就这样过完一生。”
“但我仍感谢附中。”他停顿下来,很轻地笑:“因为十七岁时,有人跟我说——”
“被上天眷顾或许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想要做到。”
江岁宜猛地抬眸。
这话……
好熟悉。
“是你想要做到。”
他重复强调了一遍,“是不是听起来很简单?然而这份想要到达什么程度、能持续多久、你为此付出多少努力,都让它变得复杂。努力是普通人兜底的东西,也是逆风翻盘的必经之路。”
贺迟晏偏离话筒,歪头停顿片刻,然后缓慢下了结论:
“能一以贯之地努力,才是世间真正少有的天赋。”
他的视线平缓地掠过四周,似是在随意聊天,“所以我现在才能站在这里。如果你们不知道未来往哪个方向走,那么就先把现在的想要的走到底。”
尾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安静的人群里开始响起掌声。
“最后,我还要嘱咐你们一件事。”他握着话筒的手指抬起屈了屈,又落下:“很多人好奇,我为什么会参加《重返十七岁》。”
“因为,十七岁时,没有实现我想要的。”他短暂闭眼,偏头笑了下,然后直直地找准了方向。
江岁宜避无可避地落入他的眼睛。
“因此我要说的是,无论成功与否,去行动,去争取,试过了才知道能不能强求,否则迟早会后悔。重返十七岁,是怀念青春,也是弥补遗憾。但是你们不用,你们是风光无限的少年,世界尽在脚下,所以勇敢一点,不要留下遗憾。”
他正色道:“如果难以避免地留下了,那么我祝愿,假以时日的每一步靠近,都是年少时的美梦成真。我的演讲结束了,谢谢大家。”
贺迟晏鞠了一个长躬,缓缓走下台。
掌声雷动中,江岁宜仍回不过来神来,僵硬地原地思索着。
他从主席台上下来,回到八班队伍,一步一步穿过人群,来到队伍末尾,站定在江岁宜身旁。
九点多的阳光很好,他黑色的头发在此刻金光熠熠,拿着文件夹的手修长漂亮、指节分明。
江岁宜默声片刻,偏头盯着他的眉眼,确认却又有些不可思议:
“十七岁时,有人跟你说——”
“这个人,是我吗?”
是她。
贺迟晏虽未说话,但用表情告诉江岁宜了。
台上,主持人还在滔滔不绝。台下,江岁宜仍在讶然:“可是,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
他们有一段大课间时不长不短的交情,可江岁宜明明记得,他们没有探讨过类似问题。
“岁宜,”贺迟晏轻轻叹了口气,很长的睫毛半垂,直白地瞧着她问:“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我腿骨折留班的第一天?”
贺迟晏摇头。
“那我不知道了。”
高中三年,任何一个在校园里擦肩而过的瞬间,都可能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轻轻抬手指了指前方:“是在那儿。”
江岁宜顺着他的指尖的方向,他刚才从那儿走下来。
“高三正式开学的第一周,你作为学生代表发表国旗下讲话。”
大约也是这样一个晴天,大屏幕上,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每一个微表情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睫毛轻颤着。
贺迟晏百无聊赖地在听。
事实上,不管站在台上的人是谁,他都没有什么兴趣。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心里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可是。
当女孩克服最初的紧张后,一字一句认真说出那句话时。
那一瞬间,有一场漫长而轰然的渡轮归航鸣笛声在他脑海中平白作响。
他的意识一片空白,近乎只凭着本能去用眼睛刻画她的模样,不断地确认。
现实的形象与想象中的终于重合成同一个。
……原来是她。
前面两个男生嘻嘻哈哈地小声打趣:“真正的美女经得起大屏的考验,江岁宜真的挺漂亮的,很亮眼。”
“再亮眼你也别想了,”那男生指了指前边儿的魏旭,“名花有主了。”
“他们俩到底什么情况啊?”
“这你都看不出来啊,”男生撇撇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着高考完双宿双飞了。”
一阵欠扁的起伏哦声响起后,两人又去讨论别的话题。
那个时刻,贺迟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只是……荒芜的废墟里突然疯长出野草,转瞬间连绵一片。
“啊?”江岁宜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回忆了下确实有这件事,“原来这么早啊。那你当时发报纸,还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她越想越遗憾:“早点说上话,说不定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贺迟晏咀嚼着朋友二字,平静地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早点吗?
其实早就以别的方式说过话了。
只是她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了点字数,下一章要入v咯~凌晨更新,麻烦大家多多支持呀。
明天会掉落万字肥章,终于要写到小贺暗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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