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你好,这里是小林千鹤。”

她接通这一起电话,在此时,小林千鹤能够从窗户的这边,看到工藤新一正站在这一栋楼的下面。因为这是一条闹市区,即使这个时候周围都灯光绚烂。而沉默站在人群与灯火中的工藤新一,就类似一种沉寂的、平稳的、让人觉得心安的支柱。在这拥挤与吵闹声中,近乎只有他能够保持这一份冷静,而让天地都被他所撑开了。

电话的那一边传递过来小林千鹤耳熟的声音。他说:“小林小姐,我想在你快要接近成年的这段时间里,你应该要好好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对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在担心的事情,因为你知道,在你身上的究竟有着什么,让你几乎会以生命为代价来承担。我希望在今年的冬季,能够看到你还活着的信息。”

她的目光轻轻地凝视在下面的少年侦探的身上。

她要让自己的视线不要太过明显,因为他超强的感知力会知道她在凝视着他。可是,很显然,这是小林千鹤都不知道的事情——

在面对工藤新一时,她那空茫的视线像是终于找到停驻点一样,总要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在他的身上,她的视线得到凝聚、得到休憩、得到放松。于是,在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目光的此刻,小林千鹤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黑夜当中被城市灯光照射得近乎没什么漆黑之感的夜空上。小林千鹤对电话那一边的人说:“我知道。律师先生。我也很期望在今年的冬季,我还能够活着。”

“我听说你自己是一个人住的,即使是在闹市区,每天晚上都会有警察以及保安的巡逻,但那依旧是不安全的。你应该想个办法去其他安全的地方。”

“律师先生,其实对于我来讲,没什么安全的地方。”

“你可以找警察帮助,或者侦探。这些人都可以帮助到你。”

她这一次的沉默显得足够明晰,这一场沉默中所包含的各种情感复杂得已经无处可探寻了。在尚未看清她情绪的时间里,她才回答了律师的话:“那没什么用。一直以来没什么用。他们会收到一笔让他们放弃调查的丰厚的钱。那么我所给予的,就太显得微不足道了。”

对方显然在她这种沉闷的嗓音中听出来她语调中的怅惘。他愣了愣,他惊诧地说:“什、什么?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你会被杀死。”

“我知道这件事,”她用这样平静的语调说,“律师先生,我已经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我知道,我必须向别人请求帮助。但是你知道的,我经历过太多次的失败。我需要所面见的,是怎样正义而又高尚、纯粹而又无畏的人。我需要知道的是——他到底会不会是这样的人。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律师先生。如果这一次我依旧面临失败,我想,我只能任凭死亡降临在我的身上。”

她说完了最后的话语。那边的律师先生已经没有任何的话语可说。他们也结束了这次的谈话。所以小林千鹤将电话挂断。

她看见那站立在人潮中的少年侦探已经离去——在死亡曾经离小林千鹤如此近距离的今天,不仅是小林千鹤察觉到那在咫尺的杀意与死亡,居然连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工藤新一都察觉到此事。

他超凡的观察力和思考力,让他已经知悉了少许。所以他在询问小林千鹤有什么需求的当时,也是希望小林千鹤能够将困扰诉说给他听——但是显然的,在经历多次失败、背刺、反叛的小林千鹤,即使那一个充满氰/化毒物的抹茶千层即将进入到她嘴巴里,她也不能够给予工藤新一足够的相信——如果她再经历一次背叛,她就会丧失了对最后一抹希冀的渴望,而彻底任由杀戮来临。

她所在的这间卧室其实还没来得及开灯。

当小林千鹤进来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卧室的窗口查看下面工藤新一的情况——事实确实如小林千鹤所猜测的一样,工藤新一已经察觉到关于她的事情了。

所以此时,那在这卧室里无端的漆黑类似笼罩挥散不去的恶之梦魇,攀爬包裹了她整个人温热的人类之躯。似乎势必要让她含有生命力的身躯彻底变得冰冷,彻底被死亡的气息侵蚀,到最后埋葬于冰冷的坟茔当中。

她忽然地,感觉到全身都在发冷了。她想起那一块抹茶千层蛋糕,那一种渗透进生活里无所知的谋杀已经开始了。她感觉到浑身都极为冰冷。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声刺破漆黑的声响从手机端传递出来。因为信息来临,而致使手机屏幕亮起,那微弱的莹白之光,也将少许的黑暗驱赶。她在无意识之间颤动的瞳孔才得以休憩,她看见手机里传递过来的消息。

【来自:工藤

已经安全到家了吗?】

简单的、纯粹的语言幻化成这一行文字,在这漆黑之地,因为手机屏幕的光亮而彻底映照在小林千鹤深色的眼瞳之中。

她大概以一种较长的时间来阅读这一行简短的文字。但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么简单的文字,她能够阅读这样长的时间。好像每一个笔画、每一个转折、每一个横竖都被她仔细查看。最终,在手机屏幕的灯光即将消失时,她才能够回神过来。

她能够触摸到那还带着稍微冰凉之意的汽水。冰凉、刺激、清新、微甜,在阴黑之中从味蕾里冲击而来。在这昏黑里异常明晰与显著,顿时驱散了烦躁、恐惧与惊惶。最后留存下来的,只是无言的清朗,久久不散的清新,类似春日的风,卷席过去,竟然还带着无法忘怀的甜。

这种感觉也正是小林千鹤所希望的。

她希望他真的足够正义无畏、足够高尚坚毅。这大概是她在打算不再挣扎等待死亡之前,唯一在做的能够抵抗未知谋杀而做出的最后举动。这是她最后一次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