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塔罗涅生了一副好皮囊，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看清他，看清那斯文俊秀的表皮下到底埋藏着什么。
他的双手十指紧扣，此时落在距离腹部不远处的位置。
男人睁开眼睛：“如果小姐有空的话，一起下去吃个饭怎样？”
青年隐匿于镜片后面的眼睛是漂亮的紫色，那里面还乘着温雅笑意，这样漂亮的画面几乎要晃花莉娅的眼。
在还没有听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之前，莉娅就已经点头答应。
听到回答的青年很快退后一步，将靠近扶手一边的位置让给应约的女孩儿。
莉娅被蛊着当即转头，直到人都被带到餐厅才想起来，她去哥伦比娅那儿之前刚刚吃过饭。
点完菜的潘塔罗涅已经回来了，男人拉开对面空闲的椅子坐下：“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口味，所以我就将各种口味的招牌菜各点了一份。”
“我们吃不完。”莉娅看着她90%的饱食度艰难道。
潘塔罗涅的右手还没有放下，他中指撑在鼻梁上带着镜框稍动，挂在上面的金色链条也跟着轻响。
“小姐多虑了，一份菜里没什么东西。”潜意思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莉娅根本听不懂潜台词：“浪费食物不是好习惯。”
青年嘴角悬浮的笑意稍微落实了一些，不多，但也已经足够实在。
很有趣的女孩儿，虽然不知道第二席为什么那样中意她，但她必然拥有相应的价值。虽然总被用贪婪这样的词语形容，但潘塔罗涅自诩是个崇尚公平交易的人。
这不是就上菜了吗？至少潘塔罗涅嘴里说的很少，那是个记实的词。
只需要坐下两分钟，潘塔罗涅就知道莉娅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了，原来是之前就已经吃饱了。
看着不怎么动筷子的人，青年状似不经意询问：“小姐会用筷子？”
出了璃月地界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用筷子这么熟练的人了，还是个至冬人。
不过现在至冬人三个字现在要圈黑，然后在上面打勾罢了。
自从学会了这种餐具的用法，莉娅就很少再用刀叉了，总觉得不够舒服：“因为用起来很方便啊。”
迟钝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第九席好像是个璃月人。
这种餐具他应该很习惯啊：“潘塔罗涅先生不就是璃月人吗？”
被询问的青年没有回应，反而继续问她：“小姐在璃月待过？”
莉娅点头：“璃月人都很热情呢。”不论是人是仙。
不对，有个人除外，摩拉克斯就不怎么友善。
她都解释多少遍了不是故意看他洗澡，而且她也没有真的看见啊，就被追着锤了好多年。
潘塔罗涅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女孩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张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保留了名为慌张的情绪。
青年笑了一声，将沉入思绪的人唤醒：“看来小姐在璃月的经历颇为热闹。”
莉娅慌忙摇头，不了吧，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看到她发自内心动作，对面坐着的人脸上笑意愈甚。
怪不得之前第八席会耳提面命，叮嘱审判官小姐不要靠近第二席，这样的性格，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说起来他进入愚人众的经历，也算是托了这位审判官小姐的关系。
这才是他看到那些踩着雷点送到的礼物，还能忍耐至今的主要原因。
用随身携带的餐巾将唇角抚平，青年已经笑着眯起眼：“审判官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
莉娅不懂这个评价是好是坏。
潘塔罗涅将染了污渍的餐巾收起来，这才继续道：“虽然我很欢迎小姐去到我的办公室坐一坐，但下次请不要带那些所谓的礼物了。”
青年起身，然后朝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的莉娅点头：“我还有公务，就不陪小姐了。”
用词形容该怎么说来着，没错，温文尔雅、温润如玉！
莉娅就短暂的相处，很快将形容美好的词汇扣在了潘塔罗涅脑袋上，为他戴了不止一顶高帽子。
璃月的风水可真养人啊，怎么摩拉克斯本人就那么凶呢。
搞不懂。
莉娅带着好心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虽然主人常年不在，但内里收拾的确很干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落在办公桌子上的信件。
她走过去拿起最上面一封，然后在上面看到熟悉的署名。
你的米拉。
莉娅茫然……怎么会这么多？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拆桌面上堆叠出高度的信件。
署名处的时间在从后往前推。
将所有的信纸摊开放在桌面上，第一封信与最后一封之间跨越了几十年的距离。
这是莉娅第一次意识到真实感，在这个游戏里。
原来游戏时内，人经历的时间也是在随之朝前走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愚人众的执行官们一样，游戏里的普通人是没有漫长生命的，他们和游戏外的人一样，会在百年时间经历出生到死亡这一路程。
那游戏与现实的区别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好难分辨。
至少对莉娅而言，这是个难以辩论的问题。
好在她从不钻牛角尖，将那些被打散的信全部收起来，莉娅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女孩儿的脸朝向玻璃窗的方向，她在看外面。
现如今的至冬终年落雪，天色昏暗，开着灯的房间里都要比外面亮堂。
如果是真正的冰之神，她也会这么做吗？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突如其来的颓丧从不会在莉娅身上停留超过半天的时间，这次也一样。
不过她有好好听取潘塔罗涅的意见，这次过去的时候没有带礼物。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青年抬头问：“想问关于璃月的事情？”
莉娅点头：“对，关于你刚来的那段时间。”
潘塔罗涅的表情颇为真诚：“那可真是久远的回忆，其实我不太能记得起来了。”
女孩儿的双手背在身后：“我有个朋友，她……很久之前在璃月定居。”
坐在位置上的人听着她说话，镜片后的眼睛复又睁开，露出那双相当漂亮，又摄人心魄的眼睛。
“你想问米拉小姐？”虽然是问句，但他语气中却没有疑问的成分。
这算是突如其来的惊喜吗？可她甚至还没说那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米拉？”
莉娅疑惑。
潘塔罗涅手中的笔被放下，他双手相扣搭在桌檐处。
青年看向真的在疑惑的审判官，他终于能够确定，原来审判官真的是愚人众里唯一一个……要怎么形容呢，无辜者？
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游离于愚人众之外。
可女皇却对她相当重视，看之前对第二席的处理，如果往深入里猜一点，愚人众诸位执行官加在一起上称，不知道能不能抵得上她在女皇心中的重量。
“我与米拉小姐算是有些交情。”青年抬眼，“提起在璃月定居的至冬人，于是第一时间便想起她。”
可事到如今问这些其实都没有用。
莉娅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转而问面前的第九席别的：“人……普通人的生命，那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样的话题很没有水准，不像是该出现在审判官身上疑惑。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很多年前，那是潘塔罗涅刚来愚人众的时候，后来这位审判官的身影一消失就是几十年，但知情者似乎都在缄默，不知情的又被迫闭嘴。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尘世执政里没有哪一位能与面前这位的特点对上。
潘塔罗涅心中划过思绪万千，回答问题的速度却没有变慢。
“很平淡吧。”青年的指尖顺着戴在他手指上的界面轻划，“总归只有几十年，无论是沉默亦或者波澜起伏，都不会在岁月过于长久的存在心里留下痕迹。”
高高在上的神看不见子民的苦难、求索、挣扎，一切努力都毫无用处，因为往前推进的时间会将一切都淹没。
还在盯着他看的少女眼中显露出疑惑和挣扎。
他将指尖扣在纸面上，然后询问女孩儿在为什么纠结：“或许我可以为你解惑。”
“可是按照你说的这样，世间的生灵就没什么不同。”莉娅皱眉问他，“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长生种，所有生灵都在像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一样，谁都有沉默的时候，谁的生命都会有波澜起伏。”
就像她自己，生命中能被称得上波澜起伏的经历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其实都被平稳度过。
所以毫不犹豫就把自己代入到长生种一方了吗？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人心险恶呢，这位审判官小姐。
潘塔罗涅原本睁开的眼睛再次笑出弧度：“总觉得我不该引导莉娅小姐谈起这种沉重的话题。”
他叹气，紧接着起身。
青年丝毫没有隐藏他带着话题一路走到这样的想法，但对面的人哪怕经过提醒却依旧没有发现事实。
潘塔罗涅站到窗边，透明的玻璃上此时还映着那位审判官的影子，女孩儿就站在他身后，目光也跟着他的举动一起落在这边。
被黑色的手套包裹着的右手落在窗上，青年问身后的人：“能容我问一句吗？莉娅小姐为什么总爱往我这边来呢？”
这个问题终于是莉娅会的了！
她当即答道：“因为喜欢潘塔罗涅先生。”
被倾诉着爱意的人失笑道：“喜欢我什么？脸吗？”
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审判官小姐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好看就是很难得的优点了！”莉娅先是强调，然后还找了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而且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要怎么说呢，会给人那种很舒服的感觉。”
青年的视线朝下，不远处就是摆放着审判官小姐之前所送礼物的桌子。
他转头，原本落在玻璃上的那只手也跟着按在桌面上：“可是我好像只喜欢摩拉呢，莉娅小姐要怎么办？”
“这个真没办法。”莉娅思考后诚恳道，“我惹不起摩拉克斯。”
作者有话要说：武器池子都七十抽了，怎么还是不出武器啊——
可恶，好歹给我一个，我不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