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咸鱼第11天】
因为夺得头筹,节目组特地给辛禹和她所在的乐团,举办了一次小规模的庆功宴,设宴摆席的地点,就在白塔附近的五星级海鲜餐厅。
问询以后,寇子深从钟楼广场,一路冒着风雨,跨越了大半座城,风尘仆仆赶到了日不落塔。
助理从尊贵糕点门店里,取回烘焙好的慕斯蛋糕,正被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精致裱花的三角淡奶油蛋糕,盛装于透明润白的丝绒礼盒里,糕身缀有翠绿欲滴的薄荷叶与蓝莓,成品看起来格外甜糯爽口。
隔着包装盒,空气里已是弥漫着醇厚丝滑的奶油香气。
寇子深知晓辛禹爱吃甜点,尤其衷情于这一款巧克力慕斯,以前跟他在一起时,她时常吵着说要吃,让他亲自给她买,但这个愿望,他至始至终都未曾为她实现过。
寇子深将蛋糕盒仔仔细细护在怀里,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聊天界面,他心脏鼓噪如百叶箱,青筋凸显分明的手背,一举扯了扯毛衣的领口,他忐忑又烦躁,想要抽烟,但又怕被烟味会熏到蛋糕盒,引起对方的反感。
黑色奥迪驰骋到餐厅门口,身着白色制服的门童前来为他泊车,寇子深戴上了墨镜,稍微整理了一番衣襟,将车钥匙扔给了助理,让助理跟门童交接,他独自捧着蛋糕盒,穿过旋转玻璃门,去到了指定的餐厅包房。
却不想,他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在三楼的露天私密花园里,晏世清看到辛禹从包间出来,他儒雅温柔地抿唇浅笑,辛禹看到了他,乖巧温驯地道了一句:“晏PD好。”
晏世清赶来的路上,将辛禹的雨中演奏来回看了好几遍。
辛禹的歌声与小提琴演奏,赋予了他不少创作上的灵感,他心中溢满了浓郁的烫意与悸动,少女的演奏,俨似古老幽远的熔火漆,熔在了他心房上,拉紧了他心上的弦——晏世清二十三年以来,倏然升起了为一个人写一首歌的冲动。
辛禹身上的演出服已经被换下来,现在穿着简淡素约的晴穹色深领大衣,她刚刚吃饱,出来走走,眸子里噙着一抹舒惬的笑色,仪姿散淡娇慵,温然地跟晏世清对视,静静地听他说话。
两人离寇子深的距离有些远,隔着几张餐桌和数盆草木绿植,他虽然听不清楚辛禹跟晏世清说什么,可见至此况,寇子深心中警铃大作,猝然生出一种猎物要被其他猎人抢夺的忌惮感。
寇子深警惕极了,辛禹对他全部发送的信息已读不回,却跟其他男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她就是故意这样钓他的!
寇子深捏着蛋糕盒丝带的手指,紧紧半攥成拳,他凝视着辛禹和晏世清同框的纤丽身影,臂弯上凸显的青筋,摧枯拉朽一般,从手背一路蔓延至衬衣袖口深处。
寇子深摘下了墨镜,杀气腾腾地走上前去,晏世清看到了他,微微怔愣了一下,英俊温和的脸上,和善笑意渐渐收敛几分:“久仰寇老师。”
寇子深虚与委蛇地跟他客套:“久仰晏老师。”
他说着,强势横插在两人之间,一瞬不瞬地凝着辛禹:“禹禹,我不是让你在楼上等我的么,怎么下来了?”
辛禹眸露一丝茫惑,红唇微启,想说些什么,但寇子深又将一个精贵的蛋糕礼盒塞她怀里,用一种刻意的温柔语调道:“我买了慕斯巧克力蛋糕,是你最喜欢吃的那一家,蛋糕是刚出炉的,你待会儿回录制基地,要趁热吃。”
晏世清听罢,眸色深黯,不置一语,没去看寇子深挑衅的容色,静静看着辛禹的反应。
辛禹看着慕斯蛋糕,内心毫无波澜,将礼盒还回去:“寇先生客气了,我们不熟,这蛋糕就不用了。”
“就因为医院那一件事,你就跟我闹脾气了?”
寇子深一阵失笑,伸出宽厚的手掌,想要去揉揉辛禹的头发,“我承认,那一回我语气不太好,对你是凶了些,这是我的不对。”
但辛禹灵巧地避开他的摸头杀,一脸冷淡。
寇子深也不觉尴尬,只当她是耍性子,转眸看向了晏世清,扬了扬下颚:
“谢谢晏老师在节目中对禹禹的照拂,禹禹以前不擅声乐,脾气也不太好,棱角分明得很,在节目里难免会有小摩擦小磕碰,而晏老师是节目总PD,操持的事情很多,这两期节目下来,禹禹多亏有你担待着了。”
晏世清敏锐地觉知到寇子深话中的深意,他淡静笑起来,单手揣着风衣衣兜,对寇子深逼前一步:
“辛禹是我的学员,我自然会担待,这一点不用寇老师来提醒。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我知晓她是一位明事理识大体的人,不会任性用事。刚刚她说跟寇老师不熟,那么,寇老师对她所做的种种,可能对她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的困扰,还请寇老师收敛些为好。”
寇子深轻笑出声,眸色露出了一丝凛冽,眉弓如锋刃:“呵,晏老师跟禹禹才认识半个月,那你知道我跟她认识了多少年么?我对她从来没有结束过,晏老师要是多管闲事,就显得不明事理,也不识大体呢。”
两个男人各自话藏机锋,言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辛禹光是听着,就颇觉脑壳疼。
她率先道:“晏PD,您提出的那件事我会好好考虑,明天我会给您回复。”
晏世清凝视着辛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私密露天花园。背后传了寇子深吃味又嘶哑的一声问话:“你跟他聊了什么,不妨展开说说?”
等晏世清修长俊雅的背影,消失在花园拐角,辛禹收敛心绪,面无表情地将慕斯蛋糕盒扔回去:“寇先生,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语罢,转身欲走。
寇子深遽地阻拦在她身前,深情款款:“禹禹,恭喜你连续两期竞演夺得头筹,这慕斯蛋糕是我给你的礼物。”
辛禹散漫地打了个哈欠:“不必,我已经不喜欢慕斯了。”
寇子深眸底掠过一丝错愕:“怎么可能,你是最喜欢吃慕斯蛋糕的,你以前天天吵着让我跑几条街为你买……”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的我。”辛禹淡觑他,语辞噙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如若无情宣判,“寇子深,我跟你之间,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寇子深脸涨得通红,整个人猛地焦躁起来:“我承认我欠你一个道歉,那次在医院里,我一心都扑在别的事情上,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所以,我说了很伤你心的话。
“其实我一直都很自责,禹禹,今晚我原本是要拍夜戏的,但为了及时跟你贺喜,我推掉了所有通告专程来看你。”
寇子深朝着她的纤影试探性走前一步,“禹禹,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出那种话,你可以原谅我么?”
若是搁在以前,原主听到了这番话,一定会感动得涕泪交加,恨不得对寇子深投怀送抱。
但现在,辛禹仅是觉得可笑。
长夜湿凉的风拂扫而来,裹挟着好闻的花木果香,她闲散地撩了撩鬓发,“我已经录音了。”
寇子深惊慑:“什么?”
辛禹好整以暇地绾着臂,嘲讽又讥诮:“既然你这么在意我,那么把录音发给白允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寇子深没料到辛禹居然会来这一套,他先是窘迫羞耻,继而是愤懑不已:“辛禹,枉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居然拿白允儿来试探我?我最讨厌地就是你使用这些手段。”
说着,他凝眸看她,话辞生气又暗含愧色:“辛禹,你最近变化真的太大了,你是为了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么?你若是要一个名分,不妨跟我直说,不要用白允儿来刺激我。”
正说间,辛禹倏然迫前一步,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湛明的星眸里,攒着能将人溺毙的黑色漩涡。
在寇子深惊愕的注视之下,她红唇轻启:“给我一个名分么?好啊,咱们互换个身份,从今天起,我是你主人,你做我的狗,任我差遣如何?”
少女秾纤的面容,近在咫尺。
寇子深眸瞳一缩,及至听进这些话时,他脸部筋肉痉挛一片,肌肤的烫度抵达羞窘的沸点,整个人恍神之时,又恼羞成怒。
花园之外渐有喧嚣躁动的人声,侍者引入一群新的客人,寇子深如罹雷殛,瞬即与辛禹拉开了距离。
辛禹也乏了,懒得跟寇子深周旋,纤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缠绕着耳发:“名分儿的事情,你好好考虑。”
语罢,人儿淡淡甩了一下发丝,回到包间去了,独留寇子深一人,滞在原地恍神。
他手指攥得咯嘣响,胸膛剧烈地起伏收缩,心绪无端恼燥,辛禹真的,真的要跟他分手?
现在的她,跟以前的那个她简直是判若两人。辛禹从未用过这般淡然又冷淡的语气跟他言语。她能对晏世清言笑晏晏,却唯独对他冷淡疏离,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寇子深有一种失控的愤懑感。
辛禹她,真的对他毫无情意了吗?
寇子深接下来这几日在剧组里拍戏,状态都有些恍惚,无法入戏。
反观辛禹,状态好得不能再好了。
《爱声梦幻祭》第二期录制落下尾声,辛禹和柯素闻被选为人气指挥和人气C位,在拍摄大刊团封之前,她们二人都获得了去国内一家歌舞剧院参加角色试镜的机会。
这家大剧院名曰冷翡翠,规模极大,坐落于在城市的心脏地带,是城市文化的枢纽。
无可指摘地是,冷翡翠,是无数音乐生趋之若鹜的朝圣之地,只要能登上冷翡翠的剧目舞台,就是一个至高无上的荣誉象征,是对个人歌唱实力的权威肯定。
在冷翡翠的大舞台站稳了脚跟,那么,进军悉尼、巴黎、斯卡拉这全球三大顶级歌剧院,也将不会是一个望尘莫及的梦。
这一回为了犒赏获胜的选手,节目组可谓是砸了重金和人脉,居然跟冷翡翠搭上了桥梁。
此刻,辛禹和柯素闻站在了大剧院的朱红方门之下,时间是晚夕六点多的光景,远空绣金般的日色,投射在庄严恢弘的古雅建筑上,沿路俱是蓊郁桦树,树影横斜在剧院大楼之上,衬得剧院拙朴幽远。
今日剧院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研讨会,前来迎接二人的剧院经理姗姗来迟,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看上去年逾四十,一个轻蔑的眼神,从镜片背后透渗而出。
剧院经理在冷翡翠待了十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娱乐圈的歌手,可以转型到歌乐圈这一道理。
内娱有鄙视链,同样的道理,唱音乐歌剧的圈子也有鄙视链,而辛禹这一类半路出家的野生歌手,就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
剧院经理跟辛禹二人客套了一下:“久闻辛老师、柯老师盛名,今日得见,想必剧院歌舞团马上可以多添两株新苗了。”
柯素闻难掩激动,她听学院老师无数次赞誉过冷翡翠,但从想过,自己可以凭本事来到此一崇敬之地。
对比之下,辛禹倒是淡定极了,她其实是来躺平,等着被淘汰的。
然而,剧院经理并没有马上让她们去进行试镜。
“你们也看到了,今天剧院举办了一场针对新一场音乐剧的研讨会,很多大导和投资商都来了,你们可以去跟他们聊聊这一部新音乐剧,聊完之后,大导会知道你们适合什么歌唱类型了。”
柯素闻不疑有他,马上拉着辛禹一起跟着剧院经理,进入了剧院附近一座豪华饭厅。
更准确而言,她们是进入了一个包厢里。
包厢里拢共坐着六七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每人俱是着深色Polo衫,搭黑西裤,大腹便便肥面横肉。
甫一入内,辛禹遂嗅到了一阵浓郁的酒香,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丹红桌布间,那里摆放着诸多长柄水晶酒杯,阔挺的酒盏内,盛了约莫三分之一高度的暗红色酒液。
辛禹鼻尖翕动,眸露悦色。
酒物之于鲛,相当于猫薄荷之于猫,肉骨头之于犬。
她还是幼鲛之时,没少去偷凡人精酿的酒喝,青春时代,喝过不少黄、白两种酒,刚穿过来时,她在本宅古董架上,见过不少陈置数十年的红酒,略小酌几番,滋味极为不错,但那是老爷子的遗物,她也不敢贪杯。
在场一群男人,见着了两个纯清素净的小姑娘,跟未打磨的璞玉一般澄澈淡雅,众人的眼神,一时变得恶劣且垂涎起来,
辛禹跟柯素闻坐下来时,剧院经理躬着身体逐一介绍:“这位是青丘传媒的严总,那位是雨巷娱乐的薛总,坐在薛总旁边的是淼淼娱乐的顾总。”
剧院经理话声一落,严总薛总顾总几个人都热忱地执着红酒杯,前来敬酒:“俩小姑娘,真是生得天生丽质,来咱们这儿就对了,咱们这冷翡翠,无数艺人挤破了脑袋,都挤不进来的呢。”
柯素闻没见过这般场面,听到这番话,一时受宠若惊,忙接过酒杯一干:“严总薛总顾总,你们过誉了,禹禹姐和我都是新人,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这些投资商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一个接一个推杯换盏,给她们热忱地敬酒。
渐渐地,柯素闻就醺然了,剧院经理还在忙不迭地给她斟酒,柯素闻凝眉:“不了,我喝不了那么多……”
“怎么就喝不了?你们在娱乐圈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连这点酒量都没有?”
严总笑意盈盈地盯着柯素闻白皙的脸,想要伸手去摸她,“不过,小姑娘果然就是年轻啊,才喝了点酒,脸就红成了这样子。”
——可真是诱人呢。
严总的手伸至半途,却被另一只手掐住了手腕。
好事遭扰,严总蹙了蹙眉弓,执杯之手青筋凸起,面容蘸染了显著的薄怒,然而这一份怒意,在下一瞬见着辛禹的容色之时,彻底消解殆尽。
辛禹将严总的手扔回原位,慢条斯理地将酒杯推至他近前:“酒杯在这儿。”
严总原是要凛冽训斥,但见着辛禹的皮囊,比柯素闻更为出色了几倍,他薄怒稍霁,朗声调笑:“想不到辛美人看着静谧,但骨子里是一个小辣椒呢。严某不过是想给那位小姑娘敬酒罢了,为她壮壮胆子,毕竟,未来要登剧院大舞台的人,怎能连这点喝酒的胆识都没?”
辛禹闻之莞尔,命剧院经理斟酒,淡然解释道:“素闻酒力不行,现在开始,我代她喝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就问你们!今天的修罗场!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