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烧烤后天已经蒙蒙亮。一群年轻人,精力旺盛,熬一晚上后众人临时决定去光顾一下陆奕良那家火锅店。
陆奕良抚了抚眉头,“别带着我一个老年人跟你们混,我怕猝死。”
而且都已经早上了,店里早就关门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纷纷叫苦不迭,
刘峰:“陆哥,你是好,拍拍屁股就走了,留我们在店里,天天受到刘漾的骚扰。”
“对啊,我们平时要看店就算了,还得帮你处理一些私人问题,真是难受啊……”
陆奕良叼着烟走在最前面。
他人很高,步子迈的也不小,
“我昨晚跟她说了,以后不会了。”
众人走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陆奕良见人不吭声,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扔给他们,“想吃自己去弄。”
叫苦声又开始此起彼伏,
他捂着耳朵,直直的往门口走去。
门口正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
刘峰:“李哥,你买新车了?”
李盎:“没有,朋友的。”
陆奕良走在最前面,他望着车,像被钉住的木桩,久久不曾动作。
身后人见他一动不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众人走到外面,
宝马车副驾驶座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车门大打开,车门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他轻抚下身,两只手抱着女人的脑袋。从他们这个角度来看,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
众人见陆奕良目不转睛的盯着,揶揄道,
“陆哥你平时看起来这么正经,一碰见事儿还是不行啊。”
李盎也笑出了声,“快走吧,别打扰人家。”
即使男人的脑袋完全遮住了副驾驶的人,陆奕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程月。
他仔细注视着两人。他在努力寻找,哪怕她脸上有一点不愿意,他都会走上前去扯开那个男人。可是面前的身躯实在把她遮的太严了,陆奕良根本捕捉不到任何一点她的情绪。
身旁人推搡着他,“快走吧,还看呐,小心长针眼。”
大家你推我赶,越走越远。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李盎走在陆奕良身旁,他拍拍他的肩,“你怎么了,装哑巴?”
陆奕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见他不对劲,大家都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你不会是熬夜熬太久了,心脏负荷不了了吧。”
陆奕良呼吸急促,脑子混乱。
他有什么理由去管呢,别人至少还是前任关系,他对她来说算个什么,甲乙丙丁?不对,按照她的脑回路,自己大概算个救命恩人。
越想心里越闷,陆奕良索性站在原地不动。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大家一瞬间都慌了神,“喂你不会真的身体不舒服吧?”众人凑上来不停拍他的脸,掐他的人中。大家下手过重,陆奕良往后推一步,打掉身旁人的手,
“我没事。”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心里总是不停浮现出刚才的场景,仿佛离程月越远,他心里她的形象越清晰。
一转念,他又想到自己大二那年。彼时他刚参加完一场拳击赛,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大半夜拖着一副残躯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店门口那个蹲着喂猫的女生。已经凌晨一点,还在思索要不要上前告诉她大半夜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时,她的男朋友就走了过来。两个人很亲密,耳鬓厮磨,就犹如今天一样。脑海里两幅画面重叠在一起,陆奕良仿佛又回到从前。
只是这次要是再不抓紧……
陆奕良站定,他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声音低沉,“我有点不舒服,你们自己去火锅店,李盎知道在哪,我先回去了。”说完他快速朝原路返回。
他这反应过于突然,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远,
李峰:“他没事吧?”
其他人摇摇头,“要不跟着他吧,万一真出啥事儿了……”
大家正准备跟上他,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李盎此时却拦住了他们,他思索半晌,
“他都这么说了,还是别去烦他,你们知道他那脾气。”他边说边撺掇着众人继续往前走,“走吧去吃火锅,他开的那家火锅店是真的香啊……”众人被劝服的继续前进,而李盎则反常的停在了原地。
他转过身,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陆奕良急切的背影。
回他家的路明明是相反的方向。
陆奕良一路上长腿大迈,心情忐忑,三步并两步的就回到了烧烤店门口。
远远一望——车子还在,车上的人却没了踪影。
“操。”
程月身体好点了以后就跟着任子意进了店里。
她斜坐在躺椅上,正用药酒揉着太阳穴:“你怎么有这里的钥匙。”
任子意挑挑眉不说话。
他将肉放到烤盘上,新鲜的牛肉接触到滚烫的石板,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烤肉的油脂香顺着空气飘过来,程月放下手中的药瓶,起身夹起旁边烤好的牛肉粒,“这不会是你开的吧?”
“也不算,是和朋友合伙的。”
程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挺好吃的。”
她拿着筷子,小心翼翼的翻动着烤盘上的肉,左翻翻右弄弄。
任子意:“不要用你吃饭的筷子夹生肉。”
程月收回手,“我知道。”她声音发闷。
见她突然兴致不高,任子意想起刚刚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他们的陆奕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害怕她看见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任子意认真的看着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沉默了一瞬。
直起身,拿起身旁的夹子,她烤了几片肉放在他面前,而后清脆的嗓音响起,“你知道我为什么加回你微信吗。”
心跳加速,任子意故作自在的喝了一口水……
程月久久的看着他。
……
等到俩人吃完,程月回到厂子里时,已经临近中午了。程月一回到办公室后就瘫倒在了沙发上,脑袋涨疼,整个人也昏昏沉沉。
还没躺一会儿,叩叩叩,敲门声传来。程老大站在门口,语气温柔,“月月,你回来了吗?”
听到敲门声,程月艰难的支起身。
“嗯,我回来了。”她走上前打开门,只见程老大手里拿着一张草稿纸。
程月:“爷爷,你拿的是…?”
他低声喘着气,“名单,老刚供出来的。”
见他状态不是特别好,程月赶忙上前扶着他坐下,随后她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大致浏览了一遍,没有冉怡她们。
程月:“这么多人。”
程老大:“是不少。”
酿造部门,检收部门,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多个人。程月仔细观察着纸上的名字,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建厂老员工介绍进来的家属。
办公室里很安静,没人说话,但两人心中都各有自己的打算。程月放下纸张,看了爷爷一眼,随后静静地坐到了他身旁。该怎么处理,还是得要他开口。
两人均是因为此事折腾了一晚,此刻都十分很疲惫。程月听着身旁人略显沉重的喘息,起身接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程老大接过水,小口抿了一下。
良久,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其实他们也不容易。”
程月无奈摇头,她早想到是这个结果了。
“没有谁容易。”
“他们从建厂子就跟着我,当时没钱,是他们挨家挨户去跟自己的亲戚借,东拼西凑,我们才租下了这间小厂房。那个时候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可是连饭都吃不饱……”
程月眼皮一跳,“老员工是建厂功臣我知道,他们现在也拿着退休工资,好好地享受退休生活。那纸上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咱们不能连他们亲戚的下半辈子也包了吧?现在他们犯了错我们还不能处理了?”
程老大支支吾吾,
“这个……处理了他们,我怎么跟我这些老朋友们交代啊。”
什么破理由。
程月猛的站起,她冷哼一声,语气中带有一丝怒意,
“交代?给什么交代?送他们去警察局就是最好的交代。爷爷,醋厂可是你们辛苦创建起来的,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你们能体会,现在就因为一些拉不下面子的人情关系你就要轻轻放过这些蛀虫了?”
“我不是说放过,就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再给一次机会。
程月本就难受的脑袋此刻更是疼痛难忍。
她看着沙发上的老人。他两鬓斑白,双手黝黑,甚至因为熬夜,那双沧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感觉无力。今天实在是说了太多掏心窝子话,她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程月放弃似得垂下双手,安静地坐回了他身旁。她没有大吵大闹据理力争,没有怒气冲天义愤填膺,她只是一脸疲惫的直直望向桌子上的全家福,语气平静而铿锵有力,
“爷爷,你忘了你为了建立这个厂付出了什么吗。妈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愿意来见你一面,她的事业做得那么风生水起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支援醋厂一点。”
“拿家人换来的醋厂就这么不值得你珍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