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茶虽然没有到场,但顾淮安倒是来得很准时。
他指挥着魏翼抱着一尊翡翠白菜朝食在山水间走去。
“让一让,都让一让。”
围观的群众有不少人都认得他,毕竟这种走路金粉掉一地的贵公子,搁哪里都让人印象深刻。
众人齐刷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顾淮安也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在众人的注视中朝薛蓁蓁走去。
“庆祝你开业,这白菜就送你了。”他一偏头,示意魏翼把这尊足足有小狗大小的翡翠白菜抱到柜台上去。
薛蓁蓁已经习惯他这副做派了,毕竟这店也有他的股份,他愿意这么烧钱,就让他烧吧。
“多谢多谢,楼上坐吧。”薛蓁蓁指了指二楼,“阿姐在上面,让她引你过去。”
顾淮安上下看了她一眼,问道:“那你呢?”
意思是,怎么不是你带我上去?
薛蓁蓁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这根红绸,答道:“我剪完彩再上去。”
这时人群闹哄哄地吼了起来。
“薛老板,顾公子都能进去了,这彩也是时候剪了吧?我这可是什么都没吃在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呢!”
顾淮安有些得意,朝身后众人张扬地挥了挥手,刚才对薛蓁蓁的那些小情绪也瞬间消失不见。
“诸位慢慢等着吧,要想像我这样早点进来也简单,只要你们能买下这间店铺,一样能有这个待遇,哈哈哈哈哈。”
他都已经走上楼梯了,欠揍的声音还是嚣张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薛蓁蓁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这人还真不怕自己这样说话把客人都赶走啊!
她刚想出声安慰这些等急了的客人,却忽然发现红绸上多了一只冷白得能看清血管的手。
“白大人!”薛蓁蓁惊喜地看着他,冲他高兴地挥挥手,“我还以为大人公务繁忙来不了呢!”
白宴茶略微俯身,伸手撩开头顶灯笼的细碎玉红流苏,走到她身边。
“之前答应过你的,自然要来。”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实话。
今早他起得很早,披着一件薄衣,独自一人在书房里静坐思考了几个时辰。
那日陆炎回来不久,自己便发现了那只本不应该出现在书房的镯子,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陆炎在提醒自己。
因此他今日是不打算来的。
就在他下定决心斩断内心妄念时,袖口掉出了那块味蕾小径的会员木牌。
木牌因日夜被他贴身藏着,如今上面的梅花印记已经有些磨损的痕迹,后又补过一层金粉,在下面用墨笔添了一只卧眠小兔,倒是比原来还要更加雅致一些。
他脑海中浮现出薛蓁蓁灿烂的笑意,紧了紧手中的木牌。
最后一次吧,至少……
不要在她心中失望着离开。
“来来来,拿着这个。”薛蓁蓁不知道他东想西想了这么多,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将手中的银剪刀递给他。
白宴茶接过剪刀,视线落在红绸上中央扎着的红花上,胸中莫名有些酸楚。
若是能与她成亲,应该也会如同这般手提红绸花跨过马鞍吧……
薛蓁蓁也脑补了同样的场景,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两人之间莫名涌动着一股暧昧的氛围,可惜这种氛围很快便被一阵聒噪的声音打破了。
外面的围观群众忍不住连声催促道:“快剪快剪,再饿下去我就要倒下去了。”
“好好好。”
薛蓁蓁稍微抬起了些绸子,用眼神示意白宴茶跟着自己一起做。
而此时的轻食店二楼。
顾淮安本来在雅间里坐着,但一听魏翼说白宴茶也来了,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他像支箭一般飞奔出门,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果然看到薛蓁蓁身旁站了一个令他恨得牙痒痒的身影。
“啧。”
他一拍栏杆,顿时转身往楼下赶去,这动作把魏翼都吓了一跳,连忙跟住他。
“少爷,您别冲动,刚才我听那些人说,这是剪彩,就是一个讨彩头的仪式罢了——少爷,您走慢些,别摔着了!”
他话还没说完,顾淮安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一楼。
“三、二、一!”
白宴茶和薛蓁蓁同时将红绸拉平,将红花悬于二人中央,接着一起伸出剪刀,咔嚓一声,红绸被分成三截。
众人齐声欢呼,接着便如人潮一般涌入了店内,而白宴茶和薛蓁蓁两人却因众人的拥挤,反而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顾淮安的牙齿发出可怖的“咯咯”声响,听得魏翼直打寒颤。
他猛地一拍墙,给魏翼吓得一哆嗦。
“少爷,要不属下上去找个缘由将他俩岔开?”
顾淮安摇摇头。
“不用,现在并不是好的时机。”
他挥手,示意魏翼跟自己上楼。
要想彻底打败白宴茶,得必须想办法提高自己在薛蓁蓁心中的地位才行。
最好是无可取代,让她一遇到任何危险都会立刻想起自己。
而此时,薛蓁蓁因为被人群挤得紧紧贴在白宴茶怀中,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一股如同寒梅冷香的气息。
不过这股香气稍纵即逝,没过一会儿,拥挤的人已经全部被小店吸了进去,两人也自然地分开了。
薛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楼上。
“给你留了天字房,要不上去吃个早膳?”
少女的笑颜天真灿烂,但却像极了遥不可及的烟火。
白宴茶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薛蓁蓁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后厨的方向:“现在唐叔专职在轻食店干活儿了,做了好多种新菜式呢,你没第一时间尝到着实是有些可惜。”
她的目光停在薛糖身上,猛地一合掌。
“对哦,可以让糖儿给您送过去啊,等会儿我便让他——”
“不用了。”白宴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他垂眸避开她的视线,淡淡地回道:“以后便不用麻烦了。”
薛蓁蓁赶紧摇头,头上的百合髻像兔耳般一颤一颤。
“不麻烦的,县衙离这儿又不远,糖儿给您送完饭刚好去学堂,两不耽误。”
白宴茶抬眸看向她,一双常年含笑的凤眸此时像极了一汪毫无波动的深潭。
“是我嫌麻烦了。”
是我嫌麻烦了……
薛蓁蓁怔在原地,还拿着银色小剪刀的手僵在空中,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失神。
原来是这样吗?
好像他说得也没错。
自从自己开始摆摊一来,好像就一直在麻烦他。
而自己还不知趣地每日让糖儿送饭打扰他……
“蓁儿,你怎么了?”薛娥在店内忙碌了半天,走到门口发现妹妹还呆站着,不由得有些担忧。
薛蓁蓁挤出一个笑容来,指了指衙门的方向。
“没事没事,就是白大人说以后不用咱们给他送饭了,有些高兴过了头,终于不用麻烦了,哈哈哈哈。”
薛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白宴茶的官袍似乎比以前宽大了许多,他迎风而走,衣袂高飞,好似下一秒便会被风吹倒一般。
薛娥叹了口气。
别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可她是很清楚的。
虽说顾淮安和白宴茶都常来店里,可蓁儿对两者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对待前者,蓁儿虽然热情,但总藏着一分客气。
而对待后者,蓁儿却是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人。
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蓁儿喜欢谁,那便是瞎了眼了。
薛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跟阿姐过来。”
她将薛蓁蓁带到轻食店后院的小楼里,此时这栋员工宿舍里的所有员工都正在轻食店帮工,因此自然成了一处清净地。
薛娥将她带到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跟阿姐说说,发生什么了?”
薛蓁蓁不想让她担忧,装傻回道:“阿姐说什么呢,没发生什么呀?”
薛娥怜惜地用蚕丝手绢擦了擦她红红的眼角,摸了摸她的头:“还说没什么呢,明明眼眶都红了。”
薛蓁蓁终于忍不住了,鼻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阿姐……”
她抱着薛娥的肩膀,泣不成声,将心中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薛娥拍了拍她的背,稍微将她扶起些,仔仔细细地擦干了她的泪水。
“阿姐知道你喜欢他,难过也很正常。不过官商本就不能通婚,白大人做出这种决定,也说明他注定不可能为你放弃仕途。”
薛蓁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官商不能通婚?”
薛娥点点头,将手绢塞进她手里:“你不知道也很正常,阿姐也没跟你提过这事。”
薛蓁蓁心情复杂极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猜测跟姐姐说出来。
“其实,我倒觉得白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他不辞官,可能并不是因为醉心仕途,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薛娥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手:“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薛蓁蓁认真地看向她,“若是我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不就能帮上他了吗?若是他也心悦于我,那等我赚到足够的钱后,便把这三家店都交给阿姐你来管。”
薛娥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咳咳咳。”
薛蓁蓁连忙拍拍她的背,帮助她缓过来。
薛娥摆摆手,摸了摸胸口,深呼吸一口气:“咳咳,我还是算了吧,理账就已经够累的了,你想累死你姐吗?”
她抬头,正好与薛蓁蓁视线相对,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就只能……”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