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蛭

她目光一亮,落在了第三行——

国子监祭酒之女,莫淑筠。

荀朝第一才女。

老板娘察觉到扶窈目光的停顿,连忙上去,踮脚瞅了几眼,瞧清楚后,喜笑颜开道:“公主,您可真会挑!莫淑筠,我朝第一才女,与顾大人那自然顶配!”

她瞥了眼地面,冷笑了下,莫淑筠明面上看着不错,可惜有俩废材哥哥,一个好赌,一个贪色,也算是倒霉到头了。

这等娘家许给顾宴生,除了让人笑话还能有什么用?

她悠闲地理了理步摇,脸上覆着谄媚的笑,她就等着顾大人怪罪娇公主吧。

扶窈略略看向老板娘的脸,手撑着下颚,眸子亮堂,似笑非笑挂在唇边,商量的口吻:“你可请得出来?”

这娇公主样样不行,就容貌生得格外出挑,如此灿烂笑着,眉目透亮,老板娘心下一滞,竟感到愧疚,她夹杂着笑,故作犹豫道:“回公主,这得花不少银子打点啊......”

扶窈嘁了声,垂眼看着低眉的老板娘,五指弯曲,重重敲着案面,“本宫岂能容你忽悠?!”

她细瞧了番老板娘,面上没什么表情,提起裙襦,头也不回往外走,这老板娘哪是要银子打点?

分明当她冤大头,想坑她一番呢,真当她扶窈的银子好赚?她银子是好赚,那得讨她喜欢。

不讨她喜欢的人,她分毫都不给。

馆内,立在一侧的小厮见那抹倩影远去,见人彻底看不见才转头,轻手轻脚靠近了老板娘,在老板娘耳畔低语着,“我们得罪幼公主,岂不是......”

老板娘双手抱胸,掐了下小厮白嫩的脸,满脸不屑,冷笑道:“你怕这小蹄子,这小蹄子还怕她娘呢!”

——

一走出红娘馆,扶窈掩面戴上面纱,燃叶跑到扶窈身侧,面色不安,“公主,你可别闯祸了!”

她伺候主子比清荷晚,不了解顾大人的秉性,可她知道,顾大人要娶的是她主子,主子真的硬往顾大人手里塞人,怪罪的可是她主子。

这可是皇宫外,出了事太后可帮不了她主子!

主子虽性子娇,可待她可是极好的,想到这些,燃叶眼眶里急出了泪,当初她就不该乱出主意。

扶窈瞅了眼燃叶,见这丫头眼里挂泪珠,丢了块绸帕给燃叶,她咽了口唾液,隔半响,干巴巴挤出一句,“哭什么哭?本宫不会出事,你自当也不会。”

安慰人这事,她还真没做过。

说完话,扶窈别过脑袋,不自然地理了理凌乱发丝,同随从太监说了几番话,太监便匆匆离去。

眼瞅太监远去的背影,扶窈挑了下眉,比起让老板娘恶人先告状,那她就提前让顾宴生知道此事。

现下,她都能想到顾宴生紧锁的眉头,想到这,她戳着虎牙尖,笑得像个得逞的小孩样。

燃叶抽了抽鼻子,用绸帕拭干净泪,悄悄道:“公主,我们私去莫府,定要遭说闲话的。”她望着不远处,心虚道:“方才小厮和奴婢说了,莫姑娘今日在青山阁订了件雅间。”

扶窈步子不停,往青山阁那头走,“那去瞅瞅。”

她眸子发亮,青山阁的吃食点心,内廷的厨子都仿不来,她得好好尝尝。

燃叶的算盘没打错,扶窈只要遇上吃食,便彻底转移了注意力。

可好巧不巧,那画像上的莫淑筠就在她们雅阁对面。

燃叶早注意到了这一点,心急得很,坐在扶窈对面,一点吃食都吃不下,她使劲地挪着身子,想要遮住那羽纱屏风后的人儿。

扶窈抬眼,看着身子别扭的燃叶,笑了声后,发问:“你这是何意?”

燃叶见扶窈的心思没有放在身后,便轻轻道:“回公主,奴婢腰不太好。”

扶窈噗嗤笑出声,伸手朝燃叶一边招,一副了然模样,“你挡什么挡?本宫早就看着了。”

她背依矮案,纤手舒展地搭在案上,面带着几丝笑意,桃花眸子上翘,瞧着那屏风后的二人。

二人的对话自然是落入扶窈耳中,那老板娘倒没和她提一嘴,这莫淑窈有个极品哥哥,方才听着男子对莫淑筠的恶言,她气得都吃不下了。

她慢悠悠起身,往屏风那头走着。

燃叶偷瞧着主子举手投足之间的懒散与漫不经心,咽了咽唾液,她知道这种气质,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才养的出来,再凭主子那张勾人的脸,也就不奇怪了,扶窈为何如此肆无忌惮。

对着这样的人,谁不愿意娇惯着?

燃叶担忧的心一下就放平了,主子就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该活得如此。

没容扶窈示意,两个随从太监便先一步将屏风挪开。

屏风那头的人一见扶窈,都是面色一怔,不过莫淑筠很快恢复了平淡神色。

扶窈扫了眼地面,全是破碎瓷片,抬眼看着莫礼岳,此人的眼神打量着她,就像在看一件物件样儿。

莫礼岳被扶窈这么看着,不自觉动了动嘴,他突然燥得很!

扶窈冷笑道:“擦擦你口水。”话音落下,便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莫礼岳脸红连忙,用袖子抚了抚下巴,见什么都不曾有,脸色立变,怒目盯着扶窈。

扶窈半个眼神都不曾给莫礼岳,笑盈盈眨眼,看着莫淑筠,此人穿着一身淡青面绒裙,上面刺着点点幽兰,端坐于团塌之上,一副才女模样,和顾宴生的气质倒是像得很。

莫淑筠微惊,面露一丝诧异,这姑娘生的真好,一笑起来,那张脸灵动起来,美得惊人。

极快地,她恢复常色,朝扶窈点头一笑。

扶窈偏头笑了下,单手撑着下颔,莫淑筠还真淡定。

她眸子透着浓浓兴趣,若是常人,定会惊慌失措好一阵。

此人有些不同。

莫礼岳的那张脸气得铁青,愤指着扶窈,几乎怒吼道:“身为女子,你怎如此恬不知耻?!”

扶窈搭在案上的手逐渐收紧,怒极反笑,她活了十八年,还头一次遭人说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扶窈缓缓侧目,字字顿挫吐出。

燃叶瞧着扶窈脸上加深的笑意,便知道她的主子又有坏点子了。

莫礼岳面色慌乱,左右不停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两个男人。

他恶狠狠地盯着扶窈,朝莫淑筠怒道:“莫三妹!你给我想清楚!此番你不帮我!你就等着被父亲逐出家谱吧你!叫亲妹借兄长银子,竟然宛如登天?!”

扶窈侧目,兴趣盎然地看着慌得跳脚的莫礼岳,这就急了?

她还没开始呢。

她笑着看向莫淑筠,莫淑筠的面色明显有些波动,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做出什么抉择。

扶窈拧起眉,就在莫淑筠准备伸手时,她拦住莫淑筠,先一步开口,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当真要把嫁妆给这混蛋?”

她在屏风后头,可听得明明白白。

这莫礼岳没了钱去赌,欠下一屁股债,便威胁莫淑筠给他银子。

听莫淑筠的话来说,她手头应当没了钱,可这莫礼岳竟想套出她亲妹的嫁妆,方才那话,莫礼岳说了不下三回!

这莫礼岳,哪里是兄长?分明是吸血的蛭虫!

莫淑筠犹豫开口,偷瞄莫礼岳那张凶狠的脸,语气平淡道:“可是哥哥......当真会做出这样事来。”

扶窈指向莫礼岳,凶狠狠道:“此人都愿将你赶出家谱,你还唤他哥哥?!”她起身,睥着莫礼岳,边走边说道:“你可知本宫是谁?”

莫礼岳瞧着那张忽然发大的脸蛋,心中的怒气竟顷刻消失,此刻冷漠的语气落在他的耳中,也变得格外娇软,他磕磕绊绊道:“美美人......”

“美人?”扶窈冷笑,接过燃叶递来的毛笔,一笔一划地在莫礼岳脸上画着,嗤道:“不都说本宫骄纵吗?今日倒让你瞧瞧,本宫究竟多骄纵!”

莫礼岳贪婪地打量扶窈,墨迹擦了便是,美人可是很少能看到的,若这美人做他姨娘,愿入他怀,他愿一辈子都不赌!

扶窈执笔,潦草写写下几个大字后,瞧着面前这张花脸,轻轻勾唇,往后退了一步,“扒了他的衣裳。”上下略了略,轻啧了声,“留个亵裤吧。”

莫礼岳瞧见这一笑,整个人的魂都遭勾走了!

可听到后话,奋力挣脱开左右的男人,脸上的青筋暴起,“放开我!放开我!”恶狠狠冲扶窈道:“老子的妹妹,叫她去死都不管你的事!你个恬不知耻之人,多管什么闲事?!”

扶窈冷笑,咬着后槽牙,“你父亲就教出你这么个狗东西?”她轻轻附身,轻道:“下次见本宫记得绕着走。”

“不然,本宫挖了你的眼珠子!”

莫礼岳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脑袋里嗡嗡打转着“本宫”二字。

莫淑筠听到莫礼岳的话,早已心寒,原本想劝扶窈的话也咽了下去。

可听到扶窈的话,吓得面色泛白,燃叶见了,好心说了句,“公主喜欢吓人,莫姑娘莫怕。”

她家主子就嘴巴厉害,红刀子的事从来没干过。

“公主?”

这位便应当是幼公主了吧。

传闻之中,幼公主的容貌,世间无人比拟,原来听只觉得是夸大其词罢,如今瞧,竟没觉着半分不妥。

莫淑筠见兄长颤抖的背影,心中还有担忧,疑惑道:“公主如此便解气了?”

她每每听到这位公主的名号,除了谈论她惊人的美貌,便是说她骄纵的性子,没几个人受得了。

“那墨,十几日都拭不去的!莫姑娘。”燃叶掩面,笑嘻嘻道。

扶窈有些乏了,掩面打了个哈欠,举止散漫,放松得仿若没有陌生人。

她瞅向莫淑窈,“你可有婚配?”

话说的过于直白了,纵然扶窈的贴身丫鬟燃叶都忍不住红了脸,婚嫁一事,也就她主子敢如此明晃晃地说出口了。

莫淑筠也是一愣,轻笑了下,此人倒是率真得可爱,有何事便直说的性子,让她很是羡慕。

她瞧着,面前人因为打了个哈欠,眼尾渗出些许泪珠,语气因乏了有些无力,撑着脑袋努力睁眼的模样。

这哪像个骄纵公主,分明是她后院那只不爱搭理人的白猫,来了情绪得炸毛,没了情绪就爱捉弄人呢。

“回公主,民女不曾有婚配。”莫淑筠笑答。

扶窈听到回答,亮起了眸子,一下子便来劲了,坐直了身子,身子往莫淑筠那边倾着,“本宫替你许一桩如何?”她拉长语调,笑道:“顾宴生如何?此人有权有势,样貌也是顶尖的好。”

“你可试试?”说到最后,她试探道。

婚嫁对莫淑筠这样的女子,可是大事,她不能将别人的大事当儿戏玩儿。

她虽想给顾宴生找个正妻,也得找个心甘情愿的,不然二人在一块天天吵架,那可烦透了。

想着若一个人能让顾宴生天天烦,她又心痒痒了,抬眼看沉思不语的莫淑筠,轻叹了口气。

“民女可以一试。”莫淑筠沉默,轻轻道。

前些天她听父亲说过,那权臣顾宴生上奏求娶幼公主扶窈,如此一看,扶窈应当不愿。

扶窈今日愿出面帮她,她理应帮这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普信·莫礼岳

猫系·小作精

病恹·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