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宴生的声音。
扶窈咽了咽唾液,飞快地收回了手,心头的怒火竟一下子无影无踪,还有莫名的心虚,手在空中乱挥了几下,一时竟不知摆在何处。
她盯着窗棂角,与顾宴生相处的那几年,顾宴生待她不比其他人差,甚至比抚养她的太后还要好上几分,她当初不说原因,如此果断地送走了他,着实做的有些绝情。
绝情是绝情,所以便要把她当棋子?
她交叠起双手倚着红柱,指尖焦躁地敲着窗沿,抬高下巴瞅着窗棂,可若是换个角度想,若不是她将顾宴生送走,顾宴生今日何来的如此地位?
扶窈站直了身子,往门边走着,她好一阵子未见过顾宴生,也不知顾宴生现在有没有比原来更好看几分?带着几分好奇,扶窈探着脑袋,凑近了窗棂。
窗棂上蒙了一层淡金膜纱,扶窈瞧不清里头,只能看着里头修长的人影移动着。
殿内的谈话,尽数落在了扶窈的耳朵里——
“南边疫情愈发严峻,如今朝中人心散涣,也派不出个能干的人,实在是让朕难做。顾爱卿,你可有什么法子?或是,你觉得朕该派谁去?”
她父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倒也不冷淡,听着还亲切,分明方才如此生顾宴生的气,现在便可以笑着说话,果然当上一国之君的位置,情绪早已经不露眼色了,她摇了摇头。
想了这些,她便等着顾宴生开口,先没听见顾宴生的声音,而是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似乎都能把一个人咳死的那般严重。
听得扶窈直皱眉,顾宴生的身体素来不好,但她记得没那么严重,至少没听过顾宴生咳得这么凶,如今怎感觉像个将死之人?
一阵咳嗽过了,顾宴生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皇上一手做主罢,臣怎敢多言。”话锋一转,顾宴生夹杂笑音,摩着指腹薄茧,“臣耐不住性子,斗胆一问,上奏一事皇上如何定夺?”
扶窈心头一紧,身子往后一抬放慢了呼吸,又靠近了窗棂,等着她父皇的后话。若是父皇不如她愿,她今日就去太后那大闹一场,不管有没有用,反正不能如他们愿。
里头,荀帝大笑,放在榻椅上的手逐渐紧握着,话里打趣,“顾爱卿,此事你可急不得啊。”荀帝渐隐笑意,幽幽道:“朕也做不了主,窈儿的性子爱卿也知道,可不是朕说了便能成。”
外头,扶窈窃喜,平日里她骄纵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好歹能让父皇搪塞顾宴生。
父皇着实疼她,即便顾宴生给他施压,他也未一口气定夺了她的婚事,还惦记着她的心意。
她又想着顾宴生,她也算是顾宴生的救命恩人,平日里待他也像长兄,也听他的话,怎就狠心利用她,将她作为一颗棋子?
殿内,顾宴生掩上瓷盖,抬起眼眸,对扶越淡笑,“公主的秉性臣懂,如同皇上懂大荀。臣说的可对?皇上。”
敢用如此平淡的口气,说出如此骇人的话,也就顾宴生了。
全殿的人瞬间凝住了呼吸压低脑袋,谁都不敢抬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唯恐祸乱沾身,太监蔡远猛地咽了咽唾液,手里的拂尘轻轻颤着,弓着的身子快蜷缩成一团。
扶窈攥紧了手,握成了拳状,消散的怒意重聚,顾宴生何其聪明的一个人,点点都说到父皇的心头上。
方才她听父皇说了,顾宴生对于大荀已经不可或缺。她不明白其中复杂的利益纠葛,但知道,没了顾宴生的大荀,怕是熬不过这阵寒冬,顾宴生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竟以此为要挟!
扶窈不是个受气的性子,心头不舒服自然是要说出来,她的心可不是铁做的,受不了一团火,她用力推开了红檀门。
推门的动静并不小,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
除了顾宴生。
“窈儿来了?”荀帝厚重冷静的声音,从最中央的鎏金榻椅上缓缓传来,笑着站起来朝她招手。
她自然是要来的,若还不进来,指不定会被父皇给卖了,她父皇溺她,但他是一国之君,溺她是有尺度,她是骄纵,并不是蠢。
扶窈的眼睛胡乱地瞟了里头几眼,瞟了好几处,才瞧见了顾宴生。
他坐在贵宾座上,样子几乎没变,浑身温雅气质更浓了,看来看去就是个俊得不像话的病秧子,走几步怕是要喘气。
她的眼神自然往下睨着,便瞧见顾宴生的指尖正在揉捏着木檀珠,她不禁嗬了一声,三年不见,还变成个信佛的病秧子。
收起了眸子,扶窈便快走了几步,对着正中央的荀帝俯身做礼,“父皇安。”
她的思绪飘忽不定,自打她进御书殿主殿起,她算是瞟了顾宴生好几眼,可顾宴生半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她身上,不是玩着手里的檀珠,就是喝着他的清茶,反正就是没有抬头看她,从始至终都如此。
顾宴生果真算得清楚,身份地位变了,待她也不同了。原来只要有她在,不管她有没有和他说话,有没有看他,反正她只要往他的方向一瞧,他准在看她。
如今在他眼里,她也不过一个控制皇权的棋子罢。
扶窈彻底冷下了脸,死盯着地面,她当初送走顾宴生有隐情,明面上虽说做的绝情了些,可于她与顾宴生都极好。
顾宴生竟想利用她,她怎能如他所愿?
扶窈转眸,紧盯着顾宴生,言语间止不住的嘲讽,“这不是服侍本宫的书童吗?怎还坐上贵座了?”
众人倒吸一口气,凝结的御书殿更是一触待发,甚至喜怒不露于言表的荀帝,也皱起了眉头。
可若是谁去看看顾宴生,他揉捏着檀珠的手的力度未曾改变,眼皮子也不曾往上抬一次。
扶窈坐上御赐靠椅,找了个靠得舒服的姿势,睥着不远处的顾宴生,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递到手中的汤婆子,笑道:“做人,还是识趣的好。”
扶窈生的极好看,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着,看谁都含着情,柳叶眉也跟着灵动起来,皮肤白里透红地,衬得右脸颊上的红痣煞是可爱。
纯欲到心尖儿,教谁不动心?
可这张嘴上没有半点饶人,扶窈笑弯了眼睛,手劲不小,裹着汤婆子的绸套扯变形了,“当初想着,你在本宫身边颇有不妥,便朝父皇说了此事给你当个八品的官,如今成了这番人模人样?”
她轻啧了声,眼神掠过顾宴生揉捏檀珠的手,目光冷了些,“爬到这种地位,也不知手到底有多脏。”
这番话,她便说得很露骨了,堂堂权臣,遭她如此贬低,谁听着了心头都是为之一震。
扶窈窝在心头的气消散了一大半,一气她就管不住这张嘴,言语变得刻薄无力,那股说不明白的恼意,也散了些。
她没兴趣去瞧别人怎么谴她,也不怕听到的人多心眼,能在呆在御书殿的人,自然知道她多无法无天,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荀帝沉不住气了,皱眉厉声道:“窈儿!”
父皇的怒火在扶窈的预想之内,她勾起了唇,生气就好,眼神瞥着那尊佛一样的顾宴生,不像这个木头人,如此羞辱他一番,也不恼喜色,真不知是顾宴生过于沉得住气了,还是她的话没有杀伤力。
顾宴生不是这样的,此前她若是这般说话,他定会出言叫她别乱说话。如今这副不搭理的神色,是何意思?
扶窈看着顾宴生这番样子,心头就憋得慌,狠狠地凝着顾宴生,顾宴生无动于衷,半抬着眼眸,望着外头。扶窈往案桌上一瞥,瞧见与顾宴生一样的瓷杯,耐不住怒火,她气冲冲执起瓷杯,朝顾宴生掷了过去。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是承载着她的怒火掷出了瓷杯。
众人目瞪口呆,视线齐齐随着瓷杯的移动,御书殿静得可怕。
瓷杯在经历了一段弧度后,与顾宴生揉捏檀珠的手碰到了一块。
执在手中的檀珠不堪重负落在了地上,像极人们悬挂在空中的心遭人重重摔到地面,空灵的檀珠串响彻大殿。
紧接着瓷杯里的热茶倾泻而出,不受一点控制,全撒在了那整洁的、没有一点褶皱的深紫官袍上。
热气弥漫在官袍之上,颜色变得深些格外突出,那繁杂花纹更明显些,黏紧了顾宴生羸弱的身躯,虽狼狈不堪,却惹人怜惜。
清脆的破裂声落地,整个御书殿无人敢说话。
扶窈也没想到,呆愣了片刻,她没想丢到顾宴生的身上,只想撒气罢。
怔了几秒后,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宴生,顾宴生姿态未变,眸子却落在了她身上,仅仅一眼,她看见顾宴生的眸子里带着厌恶,显而易见的厌恶。
顾宴生讨厌她?扶窈头一次冒出了这般的认知,心尖冒出了一点酸。
二人双双对视了一秒后,顾宴生便垂下了眼眸,举止淡雅,丝毫没被方才的狼狈所影响,随意拂去官袍上的茶渣,声音不咸不淡,“臣先退了。”
荀帝面容严厉地剜了她一眼,“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而后便对顾宴生道:“爱卿莫见怪,窈儿的秉性,你比朕明白。”
扶窈的视线落在了荀帝身上,她父皇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顾宴生面色如初,他温和地朝荀帝一笑,也不同之前对视的冷,也不曾有厌恶,掩面咳了几声,视线根本不在她身上停留,也不回应荀帝话,便背手准备离去。
太监蔡远急急小跑过来,捧起地上的檀珠串,捧在怀里擦拭干净后,正准备给顾宴生,便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脏物件,丢了无妨。”
扶窈的脸彻底垮了下来,桃花眸子竟有些泛红,顾宴生意思是说她把檀珠弄脏了?!
荀帝见顾宴生的背影彻底消失,含笑看着地上碎成块的瓷杯,“窈儿,你如何想?”
扶窈头都不带转,见人已走远,愤愤跺地,语气有些恹恹,“父皇,窈儿不愿。”
顾宴生既然想要娶她,那她偏不如他愿,她咬牙切齿着,渐渐握紧了手。
这番回答,早在荀帝预想之内,他眼神里划着精明的光,却在扶窈转头的瞬间变得慈祥,荀帝淡淡笑道——
“窈儿既然不愿,那便出去避一段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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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郎语娇啼》
【娇气病美人x痞狂少年郎】
楚国公府的嫡女楚袅,是个娇姑娘。
楚袅性子娇,容貌柔弱乖巧,是个娇气的小哭包。
身子也娇,天生心悸,多走几步路,细汗覆身,喘吟连连。
在楚国公府,都把楚袅放在心尖儿上,将她宠成没心眼的病美人。
艳阳天,楚国公府下江南游玩,劫匪来袭,混乱之中,楚袅困于江南。
她没想到,昏迷醒来,瞅见一赤臂少年郎!
少年郎盛江羡,头戴竹笠,双手环抱,叼着狗尾巴草,懒散勾唇,冲她说道,是他救了她。
楚袅无法离开,只能呆在水乡,捡到她的盛江羡,处处嫌她,专门寻她乐子。
但是,楚袅不懂——
为何这人嘴里嫌弃,给她洗小衣的手却不停下?
见她被蚊虫咬,瞪她几眼后,还是撇嘴,彻夜不眠坐在塌边,给她摇扇驱蚊。
甚至,深更半夜,偷偷用唇碰了一下她脸颊。
楚袅咬唇偷看,盛江羡仓促离开,耳根子都红透了。
——
江南少年郎盛江羡,吊儿郎当,又痞又狂,正当恣意年纪的狂,狂到觉得世上无事,将他难倒。
只不过,从江边救来的娇姑娘楚袅,把盛江羡难倒了。
楚袅又病又娇,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惹麻烦不断,说她两句,便睁大一双眼眸,水汪汪地瞅他,他没法子,只能哄着。
盛江羡不知,何时而起——
楚袅笑弯的唇角,扭动的细腰,通身白腻的肌肤,甚至啜泣的哭音。
都在撩他。
当盛江羡看清自己心思时,楚袅什么都没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重逢之时,帝都楼阁,阁门外,人声鼎沸。
阁门内,少年郎喘息,娇姑娘轻泣。
盛江羡将矮他一个脑袋多的娇小人儿,圈入双臂之中。
他轻笑,挑起楚袅的下颌,狠咬他觊觎许久的红唇。他捻去弄出的口脂,散漫道——
“袅袅,撩完就想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