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的几个姑娘虽然都抱着自己的矜持和克制,不敢去和傅听阑搭话,但目光都不自觉地往画舫外飘。她们知道傅听阑和怀远将军有一层师徒的情义在,所以跟冯惜相熟。冯惜这样直接搭话没什么不妥,而她们就不行了,她们只能悄悄看一眼,还完全没看到傅听阑的人影,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没想到傅公子今日也来游河了。”丝竹声重新响起,有姑娘开口道。
“我也没想到会遇上他。”冯惜笑道,如果不是恰好两船都在这等着,她恐怕也注意不到公主府的画舫。
其实傅听阑游河这事真不难打听,公主府的画舫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傅听阑在用,只要看前一天有没有人上船收拾布置,就大概能知道第二日是否出行了。只不过冯惜没有打听这些的必要,自然不曾留意。
姑娘们很快换了话题,毕竟谈论傅听阑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应该做的事。
酒过几巡,姑娘们都有了些醉意,冯惜就赶紧叫停了。舞团继续献舞,画舫里热闹不减。
崔乘儿出来透气,这会儿她脸上已经红扑扑的了。
没多会儿,冯惜也出来了,靠在围栏上吹着河风醒酒:“你说贾玉情今天这一出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傅公子来的?”
在崔乘儿面前,冯惜就不绕弯子了。
“我也说不好。”崔乘儿不愿意随便猜测别人的心思和行为,但她能想到的也会提出来,“不过姐姐只邀请了我们几个人,她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如果真想与姐姐和睦感情,平日怎么没见她再到姐姐府上去?而且之前对语潇毫无歉,这会儿为了上船,又肯主动道歉了。我不愿意以坏的想法揣度人心,但从知道她做的事后,我就觉得她应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那么今天过来要上船,这利在哪儿也能猜出一二了。”
“是啊,如果只是想与我联络感情,我府上又不关门,她来便是了。”冯惜叹气,“其实如果不是遇到傅公子,我还不会多想。”
“我也是。”崔乘儿也跟着叹气。
虽然她们不知道傅听阑今天也来游河,但河道就这么一条直线,遇上的几率肯定是有的。
“我本想着以后面上过得去就算了,闹得太难看于我们也没有好处。但从今天的事看来,以后还是离得远些吧,我经历的事够多了,可不想再被算计。”冯惜望向远方。
崔乘儿跟着点头。
舞娘起舞,姑娘们不喝酒了,自然就把贺语潇叫下来了。
“你刚才在二层看到傅公子了吗?”有姑娘八卦兮兮地问。
贺语潇笑道:“只听到冯姑娘跟他喊话来着。二层风大,我把窗户关了大半,并没看到人。”
“你也没看到呀?”那姑娘有些遗憾。
上楼叫贺语潇的姑娘笑道:“我说二层的窗户怎么关上了,你也是个实在的,风大了你就下来呗,不能喝酒陪我们坐着也行啊。”
贺语潇笑道:“冯姑娘准备的这桂花酿太香了,我是怕自己忍不住喝了,后半程可能就睡船上了。”
“京中有不少不胜酒力的姑娘,想来也怪可怜的,一点都沾不得,辜负了美味啊。”
“是啊,京中美酒众多,我却不能尝试,家中姐妹喝完还能聊上几句这酒的滋味,我就只能听着,怪无趣的。”贺语潇无奈说。
行程很是愉快,贺语潇将自己准备好的画花钿的画粉分给了诸位姑娘,作为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姑娘们都没跟她客气,不是贵重的东西,她们看重的主要还是贺语潇的这份心意。
画舫下午返回渡口,已经有不少马车在等了,都是来接家中姑娘的。
不过让贺语潇意外的是,她居然看到了贺府的马车。她已经跟贺夫人说过了,去回都乘冯家马车的,那家里的马车怎么来了呢?还是宽敞的那辆。
正想着,就见柳翀从马车上下来了。
他的出现自然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在看到贺府的纹饰后,又纷纷看向贺语潇。
“那是谁啊?”冯惜拉住贺语潇,没让她过去。
贺语潇向她解释了柳翀的身份,一听是贺夫人的表外甥,她才放了心,加上来的是贺府的马车,想必贺夫人是知道的。
“五妹妹。”柳翀走过来。
“柳公子,你怎么来了?”贺语潇问道。
“我的马车出了点问题,今天暂用了贺府的。姨母说既然出门了,就顺路过来接上五妹妹,这样也不劳烦怀远将军府送你了。”柳翀语气客客气气,眼睛没有乱瞟,这样的君子之姿让他立于一群女子中,也不让人厌烦。
“原来如此。”既然是夫人同意的,贺语潇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跟各位姑娘道别后,就带着露儿上了马车。
柳翀在向几位姑娘作揖后上了车,车夫熟练地驾车离开。
“我听说过这位柳公子,贺大人还为他引荐了大儒来着。”有姑娘想起来,提了一句。
“柳公子看着一表人才,他日说不定就能高中呢。”
“贺家让他来接语潇,不会是有别的意思吧?说来语潇也到年纪了。”姑娘说得隐晦,但在场的心里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冯惜琢磨了一下,说:“如果真有这事,语潇与那位柳公子在称呼上应该不会那样客套。而且语潇上头还有两位庶姐,应该还轮不到她呢。”
崔乘儿赞同:“冯姐姐说的对。就算越过了前面两个庶姐先议亲了,那就更应该避嫌了,不会让柳公子来接的,不然传出说,不免有人说贺夫人偏心。”
姑娘们想了想,都觉得很有道理,这事就这么止住了话头,大家相互道别后便离开了。
而在不远处,已经靠岸好一会儿的画舫二层,傅听阑手执茶盏,看着贺家马车离开的方向,嘴角笑意不减,眼中却似有可惜之情。
“五妹妹游了一天河,可累了?”柳翀问。
“累倒是没有,在船上也多是坐着。只不过一路的丝竹声,听多了难免躁的慌。”贺语潇说,乐是好乐,只是再好的乐曲听多了也欣赏不来了。
“看来五妹妹是个爱静的。”柳翀说。
“倒也不一定,还是动静得宜为好。”贺语潇看马车内有几本书,便问道,“柳公子又去买书了?”
“没有,这是去二姐夫那里,二姐夫借与我的。”
按年纪算,柳翀与贺语穗同年,但月份小些。
“原来如此。二姐夫一看就是个爱书的,书居然保存得这样好。”
“是啊,二姐夫书读得好,也是个爱书的,此番将书借给我,我更得小心翻阅,千万不能给弄皱了。”柳翀笑说。
“二姐夫肯借书给你,想必是信得过的。”
“五妹妹这是夸我了。”柳翀笑意更浓了。
“事实而已。”既然柳翀去了胡家,那贺语潇肯定得多问一句,“你见到二姐姐了吗?她近来可好?”
从她开业,二姐姐还没到过她店里。
柳翀笑意减了些许,说:“今日见到了,感觉比我前几日见她疲惫不少。”
贺语潇在心里叹气,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柳翀接着道:“二姐在胡家过得不易,或者说大部分女子到了婆家多少都有不顺意的地方,这世间的女子大多如此,没有人愿意往外说,便成了默认的常事。”
贺语潇挺意外的,没想到柳翀能说出这番话:“柳公子观察细致。”
“说不上细致,不过是知道这世间女子的不易,只是没想到二姐这样好的性子,在胡家的日子也这样不易。”柳翀不能多说,也不能私下指责胡家婆母的不是,见贺语潇不太高兴,立刻补充道,“但能看出二姐与二姐夫是很和睦的,只要夫妻和睦,就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想必等二姐夫高中了,二姐的日子就会好很多。”
“但愿如此。”贺语潇并没有那么乐观,至少目前来看,胡家虽然说让二姐姐管家,但真正说的算的还是胡夫人,“柳公子能这样理解女子处境,属实难得了。”
“见的多了,难免感慨。京中还算好的,至少京中女子还能有些银钱和心情打扮自己,这日子过得也小有滋味。在西边,女子正日忙碌,却赚不到几个钱,连素日润脸的面脂都买不起,日子过得更辛苦。”
贺语潇皱眉:“西边面脂卖得很贵?”
在京中,面脂是最基础的润脸的玩意儿,价钱并不算很高。
“西边风干,吹得有皮肤粗糙,寻常滋润的面脂在京中够用,但到了西边就不行了。而要更滋润的面脂,成本肯定就提上去了,商人们远道运过去,价格自然要涨些。”柳翀说。
“原来如此。”贺语潇脑子里突然一闪,有个念头冒了出来,不过她还得仔细想想,不确定能不能行。
原本觉得不怎么累,但回到府上吃完饭,贺语潇就困得眼皮打架了,都没来得及细想自己的方案,沾枕头就睡着了,而且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后,贺语潇简单吃了早饭,便出发去了店里。
门刚打开,屁股还没坐热,华心蕊就来了。
“华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贺语潇十分意外。
华心蕊摆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无奈道:“你还问我?我倒要问你,你和傅公子是怎么什么事?怎么今天一早他就找上了我相公,请我代为送来赔罪礼。”
贺语潇:“……我要说什么事都没有,你信吗?”
华心蕊眼睛一瞪:“你当我傻啊?”
贺语潇也很无奈:“我没有,也迫切希望这位傅公子别再给我找事了。”
华心蕊拍拍胸脯,说:“放心,我和相公都是嘴巴牢的人,别人不会知道的。你倒是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贺语潇叹气:“没什么,就是他开了个玩笑,我甩了脸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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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事,回家会比较晚,更新时间不确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