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语穗看起来是很想去的,但还是犹豫了片刻,说:“我得问过婆母才行。”
贺语潇点头,上头婆母在家,自然是得请示的。不过贺语潇过来的时候,听说这位胡夫人吃过早饭后在睡回笼觉,所以她也没有前去问安。
“碧心。”贺语穗冲外面喊了一声。
“欸!”碧心赶忙进来,“姑娘有什么吩咐?”
“婆母醒了吗?”
碧心不确定,说:“我去帮您看看。”
话音刚落,胡夫人就从屋里出来了。
“家里来客人了?”胡夫人中气十足地问,这嗓门能顶贺夫人俩。
碧心上前向她说明,柳翀那边胡夫人是不必过去的,即便柳翀是晚辈,但作为男子,拜会胡老爷是应该的,但胡老爷早些年就过世了,所以家里大小事物都有胡夫人一手管着。因为是亲家,所以尊称一声“夫人”,平日里街坊邻居只唤她“胡家的”。
贺语潇主动起身,出门向胡夫人问安,顺便说了自己想邀贺语穗出门的事。
胡夫人打量着贺语潇,乐道:“贺家五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说人家了没有啊?”
贺语潇微微皱眉,即便她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但上头还有两个未家的姐姐,胡夫人不可能不知道,按长幼顺序怎么也还轮不到她,胡夫人这么问多少是有些不应该了。而且 说未说亲这事正常来说也不应该直接问姑娘家,多是问家中长辈才是。不过考虑到胡夫人没读过什么书,又常年生活在市井中,供出了这么个秀才,娶了贺语穗,家中日子才松快些,自然不能与她计较。
贺语穗连忙出来帮着答道:“语潇还小呢。婆母睡得可好?”
“还行吧。”胡夫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副若是躺倒还能继续睡的模样,见贺语潇不答她的话,眼角也挑了几分,说,“语穗啊,家中事多,本就忙不开,你要是出门了,家里的活怎么安排?等忙完这阵子,你再出门吧。”
贺语穗低着头,温顺地应“是”,而此时贺语潇心里已经有了一万句脏话想往外飙了。
她家二姐姐不说金尊玉贵地养大,那也是没短缺过什么,平日里家中也不舍得让她做太多活计。怎么嫁到胡家来了,反而成了干活的那个?
每家都会有一些琐事,贺语潇不是不能理解。但她作为娘家人过来,胡家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的吧,现在当着她的面就说贺语穗要留在家里干活,装都不装几分,这是没把贺家放眼里啊!
贺语潇心里再暴躁,也不能怼胡夫人。不然她是痛快了,但二姐姐还要在胡家生活,她不能惹这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下次再来邀二姐姐吧。”贺语潇憋着气告辞了。
这也导致这一天,贺语潇都没笑几下,好在这牌匾做得不错,让她很满意,不然今天就更郁闷了。
回到百花院,贺语潇跟姜姨娘说了在胡家的事,到自己院子了,她也不用憋着了:“这种盲婚哑嫁有什么好处?这是嫁人吗?明明就是赌命吧?!胡家贫困,指着二姐姐过日子,却还如此使唤她,是个什么东西?”
姜姨娘忙劝:“你小声些,传到夫人耳朵里,小心让你跪祠堂。”
“我就是跪祠堂也得把心里的憋闷说出来,我就没见过花着别人的银子,还这么理直气壮摆谱的!”贺语潇说,“姨娘,你是没看到二姐姐,我也就是不好戳二姐姐的心,她现在看着又瘦又没精神,我看京中普通百姓家的娘子都比她过得顺心。”
越是看到这种情况,贺语潇越觉得自己的婚事一定不能任人摆布。二姐姐是个能忍的,但她装装样子还行,长期这个忍法,她可来不了!
姜姨娘叹气:“就像你说的,女子嫁人就是赌命。你想为自己争一争,我是高兴的。但你也要明白,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你一样敢去争的。”
贺语潇冷静下来,点头道:“我知道。”
大祁的女子自小就接受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教导,告诉女孩子一个好姑娘应该是什么样的,这就像洗脑一样“摧残”着每一个女孩的认知,所以即便有的女孩想要反抗,在这种长期洗脑下,内心总会有一个声音压制着反抗的意识,要么放弃,要么反抗的不够彻底,以失败告终。
贺语潇知道自己帮不了所有人,很多时候只能帮一帮自己,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把自己帮好就不容易了,可亲眼看到这其中的无奈与心酸,她内心还是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好了。”姜姨娘摸了摸贺语潇的脸,“你也忙了一天了,让露儿给你打水洗洗,早些睡。”
沐浴过后的贺语潇心里的气还没散,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索性下床坐到桌前找些事分散注意力。
露儿提着个纸包回来,原本是想放院里的小厨房的,结果看到贺语潇房间的蜡烛重新点上了,知道她还没睡,便轻声进了屋。
“姑娘,您怎么没睡啊?”露儿看她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便走了过去。
“睡不着。”贺语潇从画纸中抬起头,见她手里提着东西,问:“拿的什么?”
“哦,是柳公子回来时带的点心,说夫人和每位姑娘院子里都有一份,奴婢刚去取回来。”露儿说。
“正好饿了。”贺语潇摸了摸肚子,说:“去沏壶花茶来,咱们吃点心。”
“好!”露儿积极响应。
主仆两个一站一坐地吃点心喝花茶,露儿看着贺语潇纸上画的东西,不解地问:“姑娘,您画的这是什么?做胭脂用的吗?”
贺语潇拿起自己的“大作”,欣赏了一番,说:“是化妆刷。”
“化妆刷?就是您平时用着上眼影的吗?但看着和您平时用的不一样啊。”露儿又问。
这里的女子上装多用棉花制的粉扑,偶尔用到一些小刷子也用来上眼妆或者画花钿的,样式单调,用起来不是特别趁手。贺语潇订做过几把化妆刷,比一般市面上能买到的趁手些,但还是差了点意思。
之前她是觉得能省就省,手上闲钱不多,刷子够用就行。但现在她要开店了,就不能马马虎虎了,而且凭手艺吃饭的活,如果不能做的出众,那就很难达到想要的高度。
“是有些不一样,大小角度都有区别,用起来会更顺手。明天我们去打造一套,要是用着好,可以多订一些在店里卖。”贺语潇说着自己的打算。
“这个主意好,现在胭脂水粉铺子太多,姑娘的妆品做得是好,但不容易打开销路。倒不如卖刷子,但凡要上妆,都能用得上。”露儿拍手表示赞同。
贺语潇点头,把剩下的绿豆饼直接塞进嘴里:“刷个牙咱们早点睡,明天有得忙呢。”
第二天贺语潇要出门的时候,又遇上了柳翀。
“五妹妹。”
“柳公子”
两个人客客气气的。
“对了,多谢柳公子的点心,破费了。”收了人家的东西,说声谢是应该的。贺语潇知道柳翀家境很是一般,能买这么多份点心,估计得从平日里的花销上省。
“五妹妹喜欢吃,就不算破费。”柳翀笑得很好看,说话依旧温和有度,“借住府上多有叨扰,点心不值几个钱,只是份心意,这样我也能厚着脸皮继续住下去。”
贺语潇笑了:“柳公子多虑了,没有叨扰一说,你是夫人的外甥,来府上小住实乃常事。”
柳翀看着贺语潇的眼睛温柔又明亮:“姨母带我亲切,我就更不敢怠慢了。”
贺语潇跟柳翀不熟,能聊的东西有限,至少在贺语潇这里是有限的:“今天柳公子还去二姐夫那里?”
“对,昨天约好了。”柳翀似乎对今天的学文讨论很期待。
“那不耽误柳公子时间了,柳公子快些去吧。”
柳翀表情的些失望,似乎是想再和贺语潇聊几句。不过贺语潇既然开口了,他也不好多说,便道:“那我先走了。”
等柳翀的马车走远了,贺语潇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露儿感慨:“读书可真不容易,早起晚睡的。”
“是啊。其实做哪一行都不容易,都是为了心里那个目标,辛苦不值得追求,却是必要的。”机遇与努力,缺一不可。
定制刷子的店是贺语潇之前定制的那家木匠铺,只不过当时贺语潇要的刷子还没有这么精细,做起来也快,但这次要求就比较高了。
贺语潇详细跟老板介绍了图纸每一部分的要求。刷头链接杆的部分其实做成金属的会更好,但那样成本会高,不是贺语潇现阶段能承受的,所以还是用木头的为好。
“行,那姑娘十天后来取货吧。”老板说。因为是没做过的东西,老板要摸索一下,工期自然长一些。
“好,那就麻烦老板了。”
出了铺子走了没几米,贺语潇就遇上了从瓷器铺子出来的冯惜。
“语潇?好巧啊,你怎么跑这边来了?”今天的冯惜穿了一身骑马装,头发束起来,显得很利落,脸上的愁云和黯淡几乎看不到了。
“冯姑娘。”见她精神多了,贺语潇很高兴,“我到这边订做些东西,你呢?”
冯惜道:“我屋里的茶盏用着不顺手,今天没什么事,正好过来选一套。遇上你正好,咱们一起吃个午饭,我请你,谢你那日给我化的妆面。”
“既然冯姑娘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贺语潇想着吃饭是小,把她要开店的事宣传出去是大,说不定冯惜就能成为她日后的固定客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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