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母亲,崔府不曾怠慢女儿,实在谈不上赔礼。”贺语潇脑子转得飞快,酝酿着这话到底怎么说,“这套头面估计只是借着女儿的名义送给咱们贺家的,可能是有谢女儿为华姑娘上妆的意思,但也因为女儿是贺家姑娘,看在父亲母亲的面上,才得此礼。既然如此,不如母亲收下吧,女儿有华府送的头面,已经很好了。”

反正崔府送的这套,她自己是不敢收的,退也是不可能退的,找个借口让贺夫人收了,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贺夫人琢磨着这所谓的“赔礼”,估计是为着昨天崔府能没用府中马车送语潇回来一事才送的。工部尚书的官职虽比他们家老爷高,但司农寺隶属工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崔家做事又向来周全,这礼他们家也收得。

“行,那我先收着了。待你出嫁时,且当是崔府给你的一份添妆了。”贺夫人道。像贺语潇这样的庶女,日后是不可能得到崔府添妆的,现在备下一份,到时候姑娘面子上也好看。

“都听母亲的。”贺语潇松了口气,反正别让她沾上,怎么都好说。

回院的路上,贺语潇遇上出门回来的贺语彩。

“三姐姐这是买什么去了?”贺语潇笑问。

贺语彩看到露儿手捧着的盒子,没觉得会是好东西,便没有过问,道:“买了些香果,近日父亲忙着农播的事,我想着明天去庙里拜一拜,帮父亲求个农播顺遂。”

农播是每年司农寺唯数不多的大事之一,也是最忙的时候,今年贺复没被派出去巡视,已经算轻松了。

贺语彩和邓氏惯会用这种事讨贺复喜欢,有着她们在前,别人倒不好模仿了,所以每年春播和秋收时节,贺复都喜欢去风娇院。

“还是三姐姐有心。”年年如此的事,贺语潇闭着眼睛吹就完事了。

贺语彩难得主动挽上贺语潇的手,贺语潇脑子里立刻蹦出几个大字——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就听贺语彩问:“听说昨天接亲的队伍中有傅公子?”

贺语潇无奈地点头,这事到今天恐怕全京城都知道了。去华府参加婚宴的女眷不会跑到前头看迎亲队伍,只能在后面老老实实地“听说”。

“你见到傅公子了吗?”贺语彩接着问。

“远远地看了一眼。”说没看到未免太假了,毕竟是那般样貌的人,想不注意都难。

“还是那般神仙似的人物吗?”贺语彩眼中难掩向往。

贺语潇问:“三姐姐之前见过?”

贺语彩笑了笑:“巧合之下,远远地看到过一回,他还往我这边看了,不知道看没看到我。”

贺语潇无语,隐晦地提醒贺语彩:“能远远看一眼已经不错了,那样的高门贵胄,实在不是咱们能接近的。”

贺语彩似要反驳,但话并未说出来。贺语潇也不欲再讨论,便快走了几步,先回百花院了——她希望这个三姐不要异想天开,容易出大事。

关上房门,露儿轻放下盒子,才开口道:“姑娘,奴婢昨天想了一晚上也没琢磨明白,咱们明明和傅公子没见过,他是怎么认得您的?”

贺语潇给自己倒了杯茶,没让露儿上手:“那是长公主家的公子,手段自是咱们这种寻常人家比不了的。估计从妆娘受伤开始,他就得到消息了。”

露儿惊讶道:“姑娘的意思是,傅公子在华家按了眼线?”

贺语潇笑说:“华家应该还不至于让他这么费心,多半是花钱买点消息,自己好友的婚事,他若有心,肯定不希望出岔子,一锤子买卖的事。”

露儿恍然大悟:“就算没有坏心,被人这么悄悄地得了消息,想想也挺吓人的。”

“所以说但凡跟皇家沾边的,且能盛宠不衰的,都是精到骨子里的人。咱们惹不起,更沾不得,绕着走才是聪明的选择。”贺语潇说。她不喜欢这样以阶级等级论身份的社会,但身在此处,她也不得不低头。

露儿甚以为是,点头道:“露儿明白了,以后一定绕着走!”

看她年纪不大,却一脸认真的样儿,贺语潇被逗笑了,顺手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如果只有她和露儿两个人,贺语潇是不太愿意使唤她的:“再过几天二姐就要回门子了,你帮我想想送她点什么比较好。”

大祁回门一般在成亲一个月后,除了家中主母准备一些让新妇带回婆家的吃食外,家中姐妹也多会表示一二。

露儿将瓜子用手绢包起来,想等着回屋慢慢吃:“大姑娘回门那会儿,姑娘送了两把团扇,不如这次也送一样的吧。”

贺语潇摇摇头:“大姐姐婆家什么都不缺,我送点锦上添花的玩意儿就算了。但二姐姐婆家难说,二姐夫日后恐怕还指着二姐姐的嫁妆念书,得细想想。”

露儿想说“不如送些银子”,可想到自家姑娘手头也没什么银钱,目前私房里最值钱的还是新得的这套头面,便作罢了。

贺语潇打开头面盒子,仔细看了看里面精致的鎏金头面。这样的头面贺语穗的嫁妆里也有一套,这让贺语潇不禁自嘲——她在私房钱上明明不如贺语穗,却想着“扶贫”的事,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

对于贺语穗的低嫁,贺语潇是不能理解的。当时贺夫人说贺复的官职做到从四品已经不易,万不能闹出结党的事,功亏一篑。而往往官员家中女子出嫁,多有门户缔结的倾向,她不愿意贺家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家中长女次女都低嫁了。

贺夫人还说贺语穗嫁的这位秀才很是上进,假以时日,必能高中,到时候在朝堂之上也能成为贺复的助力。而当初结亲时,对方还只是个秀才,圣上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官员间的拉帮结派,更能赞扬秀才郎的上进,和贺家的正直,以后无论贺复还是二姑爷在朝堂之上都能不受非议,官路也能顺遂些。

这番话让贺复甚以为是,所以在女儿的婚嫁上,贺复并未掺和。

贺语潇虽不赞同,可考虑到自己并不了解朝堂的事,实在没有发言权,只私下和姜氏说了几句。

姜氏倒是没表示出意外,只说老爷向来看重自己的官位,夫人也有自己的考量,让她顾好自己就行了。

而这事若要贺语潇评价,她只能说出“有病”两个字。

贺语穗回门这天一早,贺语潇就收到了华心蕊递来的帖子,请她明日带着妆箱到府上一趟。

贺语潇请示了贺夫人后,应了邀约。

这边华心蕊派来的人刚走,那边贺语穗就携夫君回门了。

贺语潇与贺语穗关系还不错,或者说贺语穗跟这些姐妹关系都挺好,她性格随和,即便是嫡女,在她们这些庶妹面前也不拿架子,就连贺语彩这个爱攀比的,也不太会跟她比较。

贺语潇再次来到贺夫人的院子,见到了贺语穗。

“二姐姐。”贺语潇笑着跟她打招呼,也打量起这个二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二姐比出嫁前瘦了些。

“五妹妹,我正说到你,你就来了。”贺语穗向她伸出手。

贺语潇握上她的手,笑问:“说我什么?”

“我可听说了,那日你给华家姑娘化的成亲妆面极好,之前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贺语穗嗔道,“早知道,应该让我抢个先啊。”

贺语潇心道:就算我想,母亲也信不过我啊。说出来的却是:“我只是闲来无事当个爱好做一做,如果不是那日华府实在找不到妆娘,我也不敢出这个头。”

“不管怎么说,能帮到华家姑娘就好。”贺语穗一直是个心善的,不忍看到新娘出嫁没有个好妆面。

“我也这么想,好在没搞砸,否则我恐怕得躲起来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贺语潇玩笑道。

贺语彩和贺语芊并不知道那日贺语潇到底给化了个什么样的妆面,只以为是没出错的,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

贺夫人看着她们姐妹说话,并不插话。

贺语彩倒是插话道:“二姐姐回来只顾和母亲说话,又关心了五妹妹,也不看看我。”

贺语穗笑着推了她一下:“我看你好得很,还用多问?”

贺语彩挤到贺语穗身边:“我是挺好,倒是二姐姐看着清减了。”

有时候贺语潇还挺喜欢贺语彩这性子的,有话她是真敢问。

贺语穗笑意眼看着收了几分,不过并不算愁苦:“嫁了人和在家当姑娘终归不一样,要操心的事多。现在家里又交给我管了,柴米油盐的事一样都不得省心。”

贺夫人点头:“管家就是这样,免不得要操心。亲家母还好相与吗?”

贺语穗点头:“婆母和相公待我都很好,只不过婆母向来节省,在吃食上总是简单些,有时甚至不比府里其他院子。”

贺语潇听到这儿就很想皱眉了,这吃得不顺心,日子还有什么乐趣?贺府的三餐已经算简单了,像她们这种跟姨娘住的,早中两餐能简单些,晚饭基本是主食加一荤两素,夫人和嫡女是两荤两素,而没有孩子的姨娘则是一荤一素。二姐姐说不比府里其他院子,岂不等于至多两素?整天对着青青草原,活着有什么劲儿?

贺夫人倒不意外,只说:“你刚嫁过去,很多事虽然让你管着,但也不能全让你做主。不过日子长了就好了,无需太计较,主要还是你和姑爷要和睦。”

“是,母亲,女儿明白。”贺语穗应道。

因为家中没有儿子,午饭只让翁婿两个一道吃,未免太冷清了。于是贺夫人带着贺语穗去了前头与两人一道用饭,贺语潇她们三个姑娘则被打发回了各自的院子。

风娇院里——

“我远远瞧着,二姑娘好像瘦了不少。”邓氏坐在榻上,见自家姑娘回来,赶忙问了一句。

贺语彩点头,把贺语穗说的跟自己姨娘学了一遍。

“啧啧,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京中那么多人家,怎么就非挑这么一个。”邓氏长得美艳,即便上了岁数,依旧风韵不减,一瞪眼一抬手全是风情,只不过没遗传给贺语彩。

“姨娘,反正我就算去庵里当尼姑,也绝对不要嫁一贫困户!”贺语彩抓着邓氏的胳膊说,她就算不如嫡长姐养的娇贵,那也是姨娘和父亲千宠万宠的,断然不能随便嫁了。

“放心,就是我也不能让你嫁给一个寂寂无名之辈。”邓氏随即压低了声音,“我先前到前院悄悄看了一眼那位二姑爷,啧啧,无论样貌身量,还是气质谈吐,没一样感觉出挑的,说好听的是看着老实本分,说难听点就是木讷,真是白瞎了二姑娘了。”

贺语彩点头表示赞同:“按排辈,等夫人歇息一阵子,恐怕就要开始为我看婚事了。姨娘,您可一定要哄好父亲,千万别让夫人为我挑人家,以夫人那眼光,挑的没一个好的!”

邓氏信誓旦旦地点头:“放心,你的婚事,娘必定上心,必然要让你成为府里嫁得最好的姑娘。”

“姨娘真好。”贺语彩扑到邓氏怀里撒娇,全然一副小女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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