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秀被喊回家,看到伤痕累累的大门,当场就瘫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几天功夫,这个家变成了这样。父亲进了派出所,虽然很快就被家里人捞出来,但听说鱼骨巷好几家都闹着要赔钱。而自己家鸡飞狗跳,连大门都被砍了。
挥刀的还是自己亲爹,她都没地方去赔。
这一切都是林思危那个野种造成的!林思危,我要你好看,我绝不会让你在这个家多待一秒钟。
刘玉秀挣扎着冲进家门,大吼:“野种,你给我出来!”
对门冯阿姨闻声而来,小心翼翼道:“玉秀,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啊。”
根本听不进啊,刘玉秀冲进院子,望见林思危正站在屋檐下,身上还背着一只黄挎包。
“刘阿姨,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野种。”
林思危表情平静,凝视着下一秒就要发疯的刘玉秀:“我是林正清和苏红梅合法的孩子,我爸认我,我妈认我,政府也认我,国家都认我。”
“我不认你!这是我家,你给我滚!”
院门外陆陆续续有邻居闻声而来,听到刘玉秀的怒吼,都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大着胆子道:“可是她一个小孩,你让她滚到哪里去啊,当真去桥洞啊?”
刘玉秀转身冲着外头嘶叫:“不要你们多管闲事!都滚啊!”
有个大爷不服气:“你这就不讲道理。今天要不是大伙儿多管闲事,你爸就真的砍人了,你就要给你爸送牢饭去,还容你在这儿发癫啊。”
其实这也是刘家父女自作自受。
今天刘腊根上门砍人之前,鱼骨巷还是有颇多同情刘玉秀的。毕竟都站在女人的角度,自家老公凭空多出来一个女儿,换谁也受不了,一时不能接受也能理解。
但你上门砍人就不对了。
哪怕你砍林正清,虽然也犯法吧,还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你砍个小孩算怎么回事?
刘玉秀可怜,人家林思危就不可怜了?
这两天林思危一身破衣服打天下,那上衣短的,都快把肚脐眼露出来了;那鞋子破的,五个脚趾露出来四个。明明挺好看的小姑娘,跟电视里的非洲难民似的。就不可怜了?
幸好章秀琴给了一双孙女儿的旧鞋子,就这还被林家双胞胎一顿闹。
以前怎么没发现刘家这么不讲理呢?
所以现在邻居们再看刘玉秀,对她的同情也荡然无存。
刘玉秀也没想到自家处境一落千丈。她可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领导千金,就算父亲退休之后不受待见,各种待遇还是一样不少。
被捧惯的人有个通病,就是不会检讨自己,永远指责别人。
为啥邻居们都不帮自己说话?那一定是林思危这个野种干的好事。就这两天,她肯定给邻居们卖了很多惨,说了刘玉秀很多坏话。
没错,一定是这样。
刘玉秀听着院门外的交头接耳,字字扎心,再看林思危寸步不让的样子,真是恨之入骨。
“我就不该心软让你留下。现在就收拾东西,给我滚。”她咬牙。
林思危还是那样平静:“没人愿意寄人篱下。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刘阿姨,你说话要算话,说好让我住三天,不能出尔反尔。”
“我就说林师母怎么这么好脾气,居然就认下了这孩子,原来只给三天。”
“市中刚出了事,林校长已经够头疼了,这家里又鸡飞狗跳……。”
“那不也是他自己造的孽?”
围观群众又是一顿交头接耳,偏偏嗓门还不小。
刘玉秀绝望了。她见过林思危干家务的样子,别看个子小,力气不见得比自己小,要打架都没有胜算。
更何况众目睽睽,刘腊根刚捞出来,总不能自己再被送进去。
她绝望地嚎叫一声,砰地甩上了院门。
可怜的院门已经千疮百孔,被震得直接掉下一块皮。
…
林思危并不怕刘玉秀。
正如刘玉秀顾虑的,要打架,林思危不见得会输。她只是要等林正清回来,给她一个交待。
就这阁楼,说实话,除了清晨那一缕阳光,其他的,她还真看不上眼。
她林思危能过更好的日子,她的世界并不在鱼骨巷,更不在这43号。
刘玉秀疯狂甩门之后,齐耳短发也乱了,粘在脸上,跟她苍白的脸色搭成一个末日般的模样。
“我小看你了。”刘玉秀低声道。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思危还是那样平静:“刘阿姨,我本来是想跟你和睦相处的。但以后是不可能了。”
“你很行啊。天天在外面野,给邻居说了多少瞎话?”
“你应该庆幸我在外面野。今天我要是在家,你就是杀人犯的女儿,林家欢林家乐就是杀人犯的外孙女。我贱命一条,你倒是应该想想值不值得。”
刘玉秀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这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野种吗?
…
院门外,邻居们也看完了戏,听着里头已经没有动静,纷纷四散而去。
顾明德和章秀琴老两口也在人群里。
“老头,薇薇丫头不简单啊。”
顾明德眉毛一挑:“你也发现了?”
章秀琴道:“我本来还以为就是个可怜的乡下丫头,现在看着,是个厉害角色。”
顾明德笑道:“亏得厉害,不然就这么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在乡下能给人生吞活剥了。她能找到城里来,还让小林给她落户口上学校,就知道是个心意坚定的丫头。”
章秀琴转头又看了看紧闭的院门:“本来还担心明天她被赶出来,既然这么厉害,想来也不用担心了。”
顾明德长叹一口气,道:“再能干,也还是身世可怜哦。”
…
林思危已经不打算再装什么小可怜。
她的目的达到了,户口本有了新增的一页,她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城里人,能吃商品粮,能读城里的技校。
她也不打算再跟刘玉秀起什么冲突。
至于刘玉秀要发疯,她也管不了。
回到屋里,林思危就往阁楼上一钻,打开天窗,望向天边血红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