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蟹黄酥的皮是用酥油和面做的，层层叠叠一碰就碎，小孩子吃的很小心，但还是会有酥皮掉下。
吕素娥拿着帕子挡在他嘴下，掉下来的碎屑全都掉在了帕子里。
小孩子吃着酥点，两个滚圆的腮帮子像小仓鼠似抖动着，她笑眯眯的看向吃的满足又细致的小孩。
“好吃吗？”
小孩黑溜溜的眼珠子终于从酥点上移开，看向吕素娥。
“嗯！”
他咀嚼着香香的点心，认真的点头。
“你娘没给你吃过点心吗？”
吕素娥撑着下巴看他，自然的问出了这句话。
小孩嚼吧的嘴一顿，默默摇了摇头。
“……娘，不吃。”
吕素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的头发都是软的，这小孩也一样。
“就你和你娘住在一起吗？”
她声音轻柔，像温柔的风，让小孩忍不住卸下本就不多的心防，他摇了摇头。
“还有，秋秋。”
秋秋？
吕素娥目露好奇，“秋秋是谁？”
小孩想了想，觉得这问题好难回答，但看在这个人给他吃蟹黄酥的面子上，还是告诉她：
“秋秋就是秋秋，住在里面的秋秋。”
他的声音软软的，听上去像鸟儿一样清脆。
吕素娥不再纠结秋秋是个什么玩意，但她对面前人的身份有了隐约猜测。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此时的溶月宫应该是有宫妃居住的，只是因为过于神隐而让人想不起来住的是哪位娘娘。
如果这个孩子是宫妃的孩子，那他就是当今陛下唯二的儿子。
是个被藏在深宫里，不被大众所知道的皇子。
这个孩子一定藏了很久很久，久到吕素娥追忆起前世都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
他母亲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
因为孙贤妃吗？
当今陛下唯一的儿子是孙贤妃所出的大皇子萧晨，孙贤妃宠冠后宫，孙家觊觎储君之位，如果出现了一个威胁他们的皇子出现，那一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
可后宫并非孙家的一言堂，真正算起来应该是刘瑜的才对。
刘瑜与孙肃是政敌，只要能让孙肃不好过的事他肯定会做。
如果这个孩子曝光，刘瑜一定不会让他夭折。
所以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怕成为别人的棋子而不得善终？
吕素娥笑意盈盈，说不出来的好心情。
小壁灯隐约察觉到宿主有点不对劲，又看了看正在吃糕点的人类幼崽，心里开始渐渐警惕起来。
“宿主，你不会连小孩都骗吧？”
刚刚宿主在套话它又不是没听出来，可套了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一个住在深宫的小孩而已。
新来地球的系统并不知道封建社会对于血脉的看重，尤其是皇室血脉。
当年刘备不就是靠的那不知真假的东汉宗室血脉，以‘匡扶汉室’为名逐鹿天下，有这么一个身份连造反都名正言顺了呢。
吕素娥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真实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吃完蟹黄后已经觉得面前的人虽然比不上秋秋，但应该是个好人。
“萧启。”
软糯的声音让人提不起一丝警惕，吕素娥伸手擦去沾在他脸上的酥碎。
“我那里有很多糕点，你想不想跟我去尝尝？”
萧启眼前一亮，可随即又犹豫起来。
娘和秋秋都不允许他乱走，要是被发现和别人走了一定会说他的。
“……我。”
小孩欲言又止，想去又顾虑着什么，最后狠心摇了摇头。
“我不能去，娘会凶我的，我不能去。”
吕素娥也不为难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关系，我以后有空可以再给你带糕点，不会被你娘发现的。”
小孩眼睛一亮，“真的吗？”
吕素娥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你听到小猫的叫声就偷偷出来，那是我来了。”
说着她还学着‘喵喵’了几声给小孩听。
“听到了吗？就这个声。”
小孩认真点头。
“嗯！”
吕素娥笑着摸了下他的脸颊，和想象的一样软。
“回去吧，别被你娘发现了。”
小孩犹豫了下，他今天本来想偷偷溜出去玩的，没想到还没玩就遇到了人吃了好吃的点心，现下其实还想去玩，玩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吕素娥哪里会猜不出他犹豫的原因，她低声道：
“已经耽搁很久了，若你回去晚了被你娘发现，这门说不定会被锁上，日后我带好吃的来你都出不来了。”
萧启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连忙擦了擦嘴转身跑到门口。
那门很重，他憋着一口气推了推才推开一条缝。
吕素娥就静静的站在宫墙下看着，也没帮忙。
小壁灯小声逼逼。
“你帮帮他嘛，帮帮他嘛！他好可怜喔。”
吕素娥全当没听见。
他能自己出来当然能自己进去，要是连进都进不去还能指望什么。
萧启喘了喘气又用力去推，推的脸都红了才推开一条能挤进他的空隙，拧着身子挤了进去，关门前还悄悄对吕素娥挥了挥手。
吕素娥笑了笑，嘴上学着猫叫‘喵喵’了几声。
那小孩捂着嘴偷偷笑。
等彻底关上了门吕素娥才慢慢收敛笑意。
“今天的事我会告诉督公，懂吗？”
冬雪低声应是。
回东院前吕素娥先去了尚仪局，因为‘病假’的原因，她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来司乐坊了，今天算是突然抽查，也不知道能不能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吕素娥跨进尚仪局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自从上次她因为‘晕倒’被人一路抱到太医院，包括尚仪局在内的六局一司对她进行了重新评估。
在此之前，大多人以为她只是获得了刘瑜几分喜爱的宠婢。
喜爱浅薄，早晚会被她如此跋扈而消磨掉的。
可直到当日见到刘瑜对她如此重视，所有人推翻了先前的定义。
这份喜爱或许并不浅薄。
虽然不知道有多深，但能影响到刘瑜那就不是简单的宠婢了。
“吕司乐。”
“吕司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说话的是李司籍，她掌管内宫四部经籍，笔札几案，与吕素娥品级相同，亦都是尚仪局的女官。
这位李司籍是个妙人。
自吕素娥被迫‘修养’那段时间，她时常携礼上门探望，让吕素娥无趣的生活多了几分乐趣。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看不起攀附权宦的宫女的。
有些人满心钻研，很乐意攀权附势。
只可惜十分不巧，她来那几日刘瑜都不在，后来偶然巧遇也没说上什么话，只能干巴巴的打了个招呼。
“是许久没见了，这几天怎么不来了？督公这几日无事，常在东院呢。”
吕素娥直白的话让李司籍表情微僵，她顿了顿才重新笑道：
“近日六局都忙着来月的中秋宫宴都忙着呢，也怪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们司乐坊也是要参加的，这几日你不在全赖珠珠安排，真是累了她了，司乐可要好好奖赏她啊。”
整个尚仪局谁不知道吕素娥和珠珠的恩怨，虽然早就算不上什么恩怨了，可平日大家还是能避就避。
吕素娥看向她，轻声道：
“李司籍知道为什么河边无青草吗？”
李司籍当然不知道，但她知道吕素娥这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可又不能不接，于是只能僵着脸道：
“为什么。”
吕素娥冷笑：“因为不养多嘴驴。”
围观群众：噗
李司籍：……
吕素娥不管她什么表情转头就走了，半点面子也没别人。
李司籍表情青青白白，最终冷哼一声。
她也就敢阴阳怪气，真对上吕素娥也知道干不过对方。
吕素娥逛了一遍司乐坊没发现什么异常，大多都在老老实实谱曲练曲。
因为下个月的中秋宫宴算得上是件十分大的盛事，除了陛下皇后出席外，还有朝中重臣携家眷参宴会。
宴会设在麟德殿，除了必不可少的歌舞节目外还有游园活动，六局早在几个月前都开始协助皇后准备起来了。
而司乐坊除了配合歌舞伴奏外还有单独的表演。
就是扬州月。
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抓紧时间排练，生怕到时候出了错惹得陛下皇后不悦。
按道理讲最紧张的应该是司乐坊头头吕素娥才对。
可吕素娥空降兵，扬州月在她成为司乐之前就已经排好了，整个节目从头到脚都没什么值得多修改的地方。
对于整个司乐坊来说她不插手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吕素娥乐的清闲，也懒得去弹着那靡靡之乐。
可她这么清闲系统就看不惯了。
“你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你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摸鱼呢！宿主你也要干活的啊！”
吕素娥打了个哈欠。
“我是领导，领导需要干什么活？领导的活就是指挥别人干活，我现在就在干活，我在监督她们不许偷懒，好好干活。”
小壁灯：……
“放屁！你在摸鱼！”
吕素娥理直气壮。
“本来就是！你见哪个领导还会干基层的活？你们领导难道还像你一样做任务吗？”
小壁灯想起指挥官，他确实不需要做任务，他的任务就是指挥它们好好做任务。
这么一想，小壁灯顿时沉默了。
然而这次
吕素娥失策了。
因为在宫宴前几天夏玲忽然得了风寒，病势凶凶没几天就连床都下不了了，更谈何奏乐。
而她负责的恰是最重要的琵琶。
吕素娥盯着失去了主乐手而慌乱起来的团队，轻轻啧了一声。
这事儿要不是真的偶然，她都以为是在针对她。
就是一向主意很多的珠珠也有些拿不准，她其实会琵琶，可这次主位箜篌也是其中之一，乐女中只有她会箜篌，如果她去弹琵琶就没有人顶替箜篌了。
可明天就是宫宴了。
即便找来了顶替的人也根本来不及排练，一时之间整个司乐坊人心惶惶。
作者有话要说：哦哈哟宝们，今天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