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吕素娥皱着眉头,疼痛带来的晕厥只是一瞬间,等缓过这劲儿后其实就没什么大碍了。
如今她被刘瑜横抱在怀里,他走得飞快,除了细碎的人声更多的是衣服摆动带来的摩挲声。
光听这声就知道这人走的有多快。
吕素娥一边暗骂系统误她好事,一边又隐隐察觉不对。
刘瑜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点他不应该在司礼监或者东厂吗?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了多久?
这一股脑出现的问题让吕素娥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伴随着疼痛吕素娥一瞬间想了很多。
上辈子直到背叛刘瑜之前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自始至终都以为她一直是那个柔弱娇气离不开他的小鸟。
就是因为足够软弱,才能永远依附他,永远不会背叛他。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吕素娥从来不是个柔弱的人,而且很能背叛。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发现。
吕素娥越来越觉得系统就是个晦气的东西,总是措不及防的坏她事,再这么下去她的老底都要被掀翻了。
不。
这底可能已经被掀了。
如果刘瑜看得足够多。
她闭着眼,藏在袖中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虚点着,这是她思考时常做的小动作。
吕素娥心里说不上的烦躁,但事已至此再烦也没用。
周围的惊呼与熙攘也没能吸引吕素娥半分注意,她现在正想该如何掩盖。
这该死的灯泡!
小壁灯这一锤子能锤出这么多连锁反应,是连它自己也没想到的。
有一瞬间小壁灯确实心虚了,可转念一想它虚个锤子!
是吕素娥事先忽悠它的!
它被骗已经很惨了,凭什么不能锤她!
凭什么!
“宿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忽悠我!什么惩罚什么长记性,你就是想要分裂珠珠的势力和人心,好彻底坐稳你的司乐之位!你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自己!你太坏了!你连灯泡都骗!”
小壁灯痛斥让吕素娥险些一哽。
什么骗不骗的,谁会屑于骗一个灯泡!
可笑!
“你!就是你!你骗一个灯泡你不要脸!”
小壁灯当场控诉。
吕素娥:……
吕素娥强迫自己不要和一个破灯泡计较,心中默念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谁人替。
“我没骗你。”吕素娥‘心平气和’的开始向系统‘解释’,“你就说我这么做珠珠是不是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小壁灯吱哇的声音一顿,它回忆起珠珠哭的惨不忍睹的样子,要是它被吓成这样肯定不敢了。
所以珠珠应该也是。
“但是,那个,就算她不敢了你也骗了我!”
小壁灯纠结的不仅仅是珠珠的事,还有宿主骗它!
亏它还那么信任她!
她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忽悠它!
它生气了!
它不会原谅她的!
吕素娥酝酿了一下感情,夹着嗓子幽幽哀叹一声。
她的哀叹百转千回余音绕梁,只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怜我新官上任被人欺,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竟也成了天大的坏人,我好冤啊呜呜呜……”
系统被这凄凉的哭声震的回不过神,而后开始控制不住的自我怀疑,开始心虚,还有一些害怕。
小壁灯看不见吕素娥的脸,因为她的脸埋在刘瑜怀里,于是听到吕素娥的哭声就真以为她哭了。
它,它好像把宿主欺负哭了。
它,它变成了一个仗锤欺人的坏系统!
越想越害怕的小壁灯也开始抹眼泪,抹着抹着就开始哭起来了。
“宿,宿主你别哭,我,呜呜呜,你哭我也要哭了,我不是故意的嘛!人家跟你道歉还不行嘛!呜呜呜呜!!人家不要当坏系统!呜呜呜……”
吕素娥:……
小壁灯的哭声不似吕素娥那么凄婉,那就是拉着嗓子嚎啕大哭,震耳欲聋余音绕梁,硬生生打断了吕素娥虚假的哭声。
“呜呜呜,宿主,人家就是不开心嘛!不开心你骗了人家,所以人家才生气的嘛!呜呜呜,人家以后再也不随便锤你了,只要你不干坏事我就不锤你呜呜呜……”
吕素娥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耳朵有点被这哭声震的发痒,可如今又不敢随便动弹,系统要是再这么哭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扣耳朵。
“……好吧,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那我原谅你了,你别哭了。”
小壁灯哭声一戛,抽着鼻音小心翼翼询问:“真的?”
吕素娥肯定,“真的,我原谅你了,你别哭了。”
小壁灯抹了抹眼泪抽噎着点头,“那,那好吧,我不哭了,你也不许哭!”
吕素娥沉默半晌,“我不哭。”
小壁灯这才满意。
·
因为吕素娥装晕,所以她被刘瑜一路抱到太医院,途径宫道除了让无数宫女太监惶恐于刘督公阴沉如水的表情外,还有他怀里抱着看不清脸的宫女。
等一行人快步离开后所有亲眼目睹这场景的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刘督公怎么这副表情?他抱着的是谁?”
询问的是个小宫女,这问题不光是她疑惑,在场众人谁不疑惑。
一些消息灵通的内侍低声道:
“许是那位吕姑娘吧。”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愈加让人好奇起来。
有些没听说过的当即询问:
“哪位吕姑娘?”
内侍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早就看不清影子的刘瑜一行,确定人肯定听不到后才挥着手让周围好奇的人围过来听。
“你们难道不知道刘掌印有个相好吗?”
在场不知道的人当场倒吸一口气。
“什么时候的事?刘掌印不是一直很……”
后面的话那人没说,但在场众人自动补齐。
——很冷淡
没有人见过他对哪个宫女青睐,即便是长的好看的小太监也没有。
按道理来讲即便是太监,只要是个人就有自己的取向,即便不行也不妨碍找对食满足自己的内心情感需求。
可刘瑜不一样,他根本没有那种需求,不管是身体还是感情。
他就好像把所有的欲望都放在了怎么争权夺势上。
这么多年所有人几乎都默认了他冷淡,不可能会找人的。
可如今一看,竟然并非如此!
这简直震惊了好大一波消息滞后的人。
至于老早就知道消息的人自得于自己消息灵通的同时,更忍不住继续道:
“据说那吕姑娘原先是在北宫的,被刘掌印一眼相中,就这么飞上了枝头脱胎换骨了,啧啧,真让人羡慕。”
——那可不就是。
这是大部分在内宫沉浮朝不保夕的人的想法。
阉人又如何,富贵一时总比哪日悄无声息死了强。
而一些有野心的人却觉得被一个阉人看上,实在耻辱又恶心。
即便他权倾朝野又如何,一个阉人,无儿无女无后,这诺大的权利最终不还得还给萧氏皇族。
如此嚣张跋扈,早晚不得好死。
当然,这话人自然不敢乱说。
·
吕素娥被送到太医院时门口的太医显然还是懵的,只一看到刘瑜顿时卑躬屈膝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准备询问。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小松子就机灵的把人拉到一边别挡着道。
那太医左右看了看,到底还是没敢多问。
吕素娥被抱到榻上的时候依然没睁眼,而整个太医院因为刘瑜的忽然到访霎时混乱起来。
徐院首能坐到太医院院首自然有着一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他远远听到动静就连忙扶着官帽快步走了出来。
见被放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徐院首当即匆匆向刘瑜问了好便上前搭脉。
他隔着丝帕眯着眼感受脉动。
半晌——
这脉搏铿锵有力完全没有一点问题啊!
徐院首忍不住倒‘嘶’一声,弄得刘瑜表情越发不好看,声音止不住的冰然:
“她为何突然晕厥,到底怎么了!”
徐院首想说他也不知道,这姑娘脉搏有力全身康健,别说是大毛病,连常人有的小毛病她都没有。
他这大半辈子看得都是身体娇弱的贵人宫妃,乍一把到如此健康的人还有些惊奇。
别说,好些男人都没她健康。
可这话他哪里敢说,更何况人晕着你要说她一点毛病都没有,那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尤其是面前还是杀人如麻的大奸宦刘瑜。
这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说他头顶上的乌纱帽,讲不准哪天连命都没了。
越想越害怕的徐院首脸色控制不住发颤,他这一颤可好,直把刘瑜给惊着了。
难不成,难不成……
刘瑜面沉如水的表情微不可察的白了白,而后咬牙切齿的问徐院首:
“你再不说,这脖子上的东西可就要没了。”
徐院首连连擦了擦汗,慌忙道:
“督公,这姑娘,这姑娘……”
徐院首在组织语言,刘瑜却因为他这支支吾吾的行为而导致表情愈加难看,他甚至已准备好听到不好的消息了。
徐院首压力也很大,他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病症’。
“……这位姑娘只是气血不足,再加上受了些许惊吓,故才血气逆流导致昏厥,只需开些补气凝神的药,再好好养养身体,少些压力自然就好了。”
这话一出,系统想到吕素娥恶狠狠吓唬别人的样子,沉默了。
而吕素娥却心中窃喜。
好好好,气血不足,些许惊吓,血气逆流!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