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阳心口一跳,她倏地摔倒在地,言诗诗被摔了出去,正好落在邱婉身前。
邬阳用了术法,言诗诗落在地上没有什么冲力不是很疼,她睁着眼眸,很是迷茫。
“怎么了?”
邬阳很是慌张:“仙长实在是对不住,我伏了我妹妹许久,有些吃不住力,对不住仙长,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把她扶起来。”
说完不等回复她便很是跌跌撞撞往言诗诗那边走去。
邬阳面上是一片怯懦,连脚步都是一步一步没有章法。只有她的眼眸里不同,那里是一片看不见低的漆黑,此时正直直与邱婉震惊的眼眸相对。
下一刻她牵动了嘴角。是一句无声的话:“邱师姐,你妖丹信息的卖主,是我。”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邱婉脑子里,如同乍然炸开的火药,让她本就一片浆糊的脑子变得一片苍白。
她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停滞在咽喉,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从前一直怀疑小芙就是邬阳,她不知道邬阳亦或是小芙藏了什么秘密,但人家不愿意说,她又能如何?
方才看到小芙这张面容,她做了千万种猜想,小芙是不是就是邬阳?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邬氏秘宝吗?
她还震惊于小芙明明有金丹期修为,此时无论如何去看都只是一个怯弱的凡人。
其中种种让她不可抑制地要问些什么,至少要问一句,是雷劫出了问题吗?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便是天道泯灭她也不会想到的一句话。
小芙就是邬阳,而邬阳是卖她妖丹消息的卖主。
她不可抑制地进一步想到更多,如果邬师妹就是金丹的卖主,那她在宗门六载,瞧着人畜无害的模样,是在蛰伏吗?
那她筹谋的,又是什么呢?
她还想到了与邬阳的初见,在那满天的雪地里,那个裙摆湿润,一步步走上来,生怕打扰了别人的医修。
邱婉险些站不住脚,拉扯她的修士很是嫌恶,捏着她的力道更是加重,她的手臂几乎青紫,她却全然感受不到疼痛。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吗?那所谓师姐师妹又算什么?
见邱婉没有再有开口的意思,邬阳心下一松。她不着痕迹继续做着嘴型:“师姐要知道什么,便什么都不要说,也不必告诉谁。”
人果然不能图省事用用过的脸,太容易翻车了。
做完警告邬阳没有再理会邱婉,她低下身,摸了摸言诗诗的头以示安抚,随后将言诗诗伏在身上。
那方领路的弟子很是不耐烦:“快点的,墨迹什么?说了让你听话省事些,你墨迹什么?”
邬阳很快回应:“这就来这就来,耽误了仙长时辰是小的过错,我听话的,听话的……”
邬阳很快跟这人走远,她声音断断续续尽是恭维,直到那人更不耐烦了,邬阳才将将闭上嘴。
邱婉看着这副场景,只觉得荒谬极了,她腿像被灌了铅,几乎走不动道。
捆住她的修士将她狠狠推搡着:“你在愣什么神?不该看的别看。”
她无知无觉顺着力道走着。
这世上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是假的?
——
邬阳被带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石屋。那人说了几句千篇一律警告的话便将大门关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内是一片漆黑。
言诗诗有些害怕,她扯着邬阳的衣角:“邬姐姐,方才那个姐姐是不是认得你?”
邬阳正在查看四周,此处的墙壁是特殊材料制成,自带防护,不仅能隔绝灵力,还可抵御元婴以下的攻击。
便是三合宗的地牢都没到这个程度,实在是大手笔。
不过也便宜了她,里面出不去,听不见,外面自然也无法查探里面。
邬阳拿出一颗夜明珠,将整间屋子照亮,随后又布下隔音术法。
“她认得这张脸。”
言诗诗煞有其事点点头,这张脸是假的,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言诗诗的动作实在是可爱,便是邬阳也忍不住放松两分。
“怎么,诗诗能看出来的我这张脸不对劲?”
言诗诗笑得腼腆:“邬姐姐我天生道体,有天眼,我能看到邬姐姐原本的模样。”
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紧紧拽着邬阳的衣角:“邬姐姐放心,只有我能看出来,诗诗不会告诉别人的。”
邬姐姐不用自己的脸,便是不想让别人瞧见,她就这样说出来了,实在是不应该。
这双扑闪扑闪的眼眸太过纯净,邬阳没有多看,她摸了摸言诗诗的头。
“没关系,我相信你,等会邬姐姐要出去一趟,你且待在屋子里。”
言诗诗有些迷茫:“可是邬姐姐,你能出去吗,这里不像是能出去的样子。”
邬阳左手指尖缓慢画着一个繁复图纹:“我出不去,但是魂体可以。”
言诗诗大惊:“邬姐姐不可以!魂体离体可是大忌,魂体在外受了什么意外可就连做鬼修的可能也没有了!”
邬阳笑开,这笑与小芙的面容格格不入,带着熟悉的属于邬阳本人的意味。
“诗诗若是遇到了危险,动我的本体即可,我术法时间有限,我会很快回来,你若动弹我,魂体也可即刻召回。”
言诗诗记得面上发红:“那也不行,便是炼虚期也不敢魂魄离体,邬姐姐你——”
话还未说完,邬阳手中的图纹已成,她挺直的背倏地一松,靠在了墙上。
已经变成魂体的邬阳站立在言诗诗跟前,她摸了摸言诗诗的头,言诗诗似有所感,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轻轻抬头,吸了吸鼻子:“那邬姐姐要平安回来。”
邬阳看着言诗诗许久,最终站起身,魂魄的状态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门。
好像也从来没有人,会跟她说,要回来,要平安回来。
言老说言诗诗曾被自己父母不喜,被父母以三袋米面卖了出去,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才被他带回。
可能就是那段时间被换了灵根。
邬阳也问过:言诗诗没有怨吗?
言老是这样回答:流浪那段记忆她记得不太清了,应是被清除了记忆,若要说父母,我也曾问过,她说没有。
当时邬阳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上辈子,她被父母抛弃之后,心里只想着,总有一天这些人会后悔。
有的人生性纯良,便是经历了苦难与怨怼,也依然纯良。言诗诗是,邬家人也是。
是她这样的恶人,遥不可及的存在。
按照原书的进展,言诗诗应是死了的。她也是这书里几乎没有着墨的部分。
此前她答应帮忙,答应带上言诗诗,只是因为家主令,这是一场交易。
如今不一样了,她要救言诗诗,无关任何。
——
邬阳手中捏着术法,穿过了一道又一道墙壁,房子里住的大多是灵根优质的凡人,多是双灵根与三灵根。
这里戒备森严,有一名元婴和七名金丹,几乎是一个小宗门的配比。
就算加上邱婉和褚卫,强闯也不大可能。
邬阳想到了那个神似毕开霁的人,是个隐患。
邬阳控制着魂体飞离了此处,来到了无殊门内,无殊门嫡系均是丹修,核心是一巨大的丹炉建筑,应是门主住所。
他们所处的地方在西南处的地底,很是隐秘。
邬阳来到了那丹炉内,无殊门门主坐在最上头,下首是三两长老和谢泽。
她猜的不错,单一灵根的天灵根,便是修士中都很少见,她的出现定然会引起门主注意,这是一笔无法拒绝的大生意。
无殊门门主化神修为,她不敢托大,给自己的魂体加了数十道术法,才将将站在不远不近处。
“你可确定了?那女子是普通凡人?”
谢泽的声音带着骄傲:“父亲你且信我,那女子还带了一个妹妹,我们将她妹妹捏在手里,还怕拿捏不了她?”
无殊门门主的声音倏地一沉:“你没有查探她的身份吗?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地,父母如何?你没有打探清楚,你就将人带了回来?”
谢泽声线不变:“父亲多虑了些,那就是个普通凡人,父母双亡就带了个妹妹在身上,不必担忧。”
无殊门门主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什么?半年前给你换灵根的那个小姑娘,也是人贩子来路不明,现在人家是天衍宗宗主唯一的弟子,那满门的术士,若是算到我们头上,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你原本只是个五灵根的废物!好不容易得来的天赋,你还不知小心些!”
邬阳面色一沉,言诗诗的灵根换给了谢泽。
无殊门出名的向来是谢临,谢泽名字很少提起,想来是天赋不佳,便不出彩,后换了灵根,也不好高调声张。
谢泽这人邬阳只看一眼便能看出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气高,看不见底下人,心眼小,看不得头顶人,是个没有脑子的废物。
别的人东西倒是用得心安理得。
那些引以为傲的不过是偷来的,偷盗者,也配提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