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阳倏地笑开,她抬手将身前的数十道术法挥开,从储物戒中拿出落霞针。
很是气定神闲。
落霞针一出,言老眸色一凝,他声线仍是温和的:“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得见落霞的风采。不知阁下与邬落落是何关系?”
邬阳面色不变:“我拥有落霞针,自然是她的传人。”
言老笑开,将身侧的小姑娘往邬阳方向推了推,言诗诗很是乖巧小步走到邬阳跟前。
“你师尊与我有些渊源,就算你不能救我徒儿也无妨,我依然会将你要的东西给你。”
邬阳一直紧绷着的手倏地一松,她诧异抬眸,言老已经背过身去。
“她曾不顾一切救过我,你师尊,是这天下最好的医修。”
邬阳记忆中的人陡然浮现,邬落落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她脾气怪得很,想救的人她就救,不想救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救。
世人目光浅显,公认她绝佳的医术,却很少有人称赞她的医德。
只有少数深入接触过邬落落的人才能知晓,她才是真真心怀天下的医修,她看不惯不平事,于是不救不平人,又看得见苍生可怜,于是救天下可怜人。
她的道不是医道,是天下道。
能明白这一点的人,跟她大多关系匪浅。
这位言老,是她师尊的故人。
邬阳心绪复杂,她看向眼前眼眸纯净的小姑娘,最终将手搭在小姑娘的脉搏上。
邬家满门被灭,记得他们的人却格外多,便是走了,留下的福泽仍能覆盖她这个与整个邬氏格格不入的恶人。
邬阳医术一般,搭脉许久不得结果,于是将手中的落霞针扬在空中,灵力让落霞针闪现灵光。
有一枚针停留在言诗诗跟前,她觉得这针很是很好看,便不由自主伸出指尖去触碰。
方一触碰的那一刻,针融入了她的身体,言诗诗有些迷茫,她看向邬阳:“是我吞了它吗?”
邬阳手中的术法不断流转:“是针主动进入了你的身体,此乃诊断针,以术法为辅,落霞便可自行寻找你身体里的病灶。”
她面色凝重,落霞针很厉害,她却不是很厉害,就算寻出了病因所在,她也不一定能分析出来。
她久违地想到原书剧情,原书中关于这一段的剧情只几行字匆匆带过,毕开霁公开了自己的三合宗宗主的身份,家主令便成为了两个宗门的事情。
拿到它自然变得非常轻易,随后就是男女主出现情感纠纷,涉及邬氏家主令的篇幅便已经结束,只结尾提了一句拿到了邬氏秘宝获得了修炼秘籍,停滞许久的修为得以提升。
系统曾说过剧情会自动修复……
她手中的术法倏地一闪,随后碎成一点点灵光散落在空中,诊断针从言诗诗体内飞出拉回了邬阳的思绪。
邬阳抛开杂念,指尖轻轻捏住诊断针,她眉头紧皱,脑中闪过了无数看过的医书。
体魄虽弱,身体还是康健的,魂魄也很是完好,甚至是比一般人还要强劲些,整体看着没有什么问题。
只一点……
她有些迟疑,在邬落落还在时,邬阳曾在一旁目睹过邬落落修灵根,邬落落说,每个人的灵根都是独属于个人的。
便是同一属性的灵根,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差别就在于跟主人是否调性同一,实在是玄之又玄。
言诗诗天生道体,通体纯粹,灵魂更是纯净,是她见过最纯净的人。
而她的灵根却无比斑驳,流转灵力也很是艰涩。
就像是,这副灵根与言诗诗不是一体的。
她脑中灵光一闪,诊断针倏地落地。
言老身形一晃来到了邬阳身前,他面上的笑已然不见:“如何?可是瞧见了什么?”
邬阳的眼眸漆黑冷然,她说出的话是如此的艰难:“令徒像是,被换了灵根。”
一声惊雷霎时响起,随即电闪雷鸣。
言诗诗轻轻扯了扯言老的袖子:“师尊,不要生气。”
传言修道之人道术高深到一定境界时心绪可影响一方天气四季,传言竟是不假。
言老重新带上温和的笑:“若缘由是被换了灵根,我倒是有几分线索。”
外面的惊雷泯灭,随之而来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仍是气极。
“我身负天衍宗命脉,需得待在天衍宗内,不知小道友可否带着我这徒儿,去寻她丢失的灵根?”
“不知言老所言的线索为何?”
言老像是想到了什么,外面的雨陡然变大,言诗诗又扯了扯言老的袖子。
言老摸了摸言诗诗的头,邬阳才发觉他面容如此年轻,这双手却布满皱纹。
“是无殊门。”
邬阳眸色一凝,上三宗同气连枝,无殊门一门丹修,是上三宗的经济命脉,灵石是众多修炼资源中最朴实的一项,因为无殊门,上三宗向来是不缺的。
背地里竟做着这样的勾当?
言老递出一枚卷轴:“我不能肯定,只有些线索,上三宗因为毕开霁炼虚修为庇佑,我一直算不透。因天衍宗势弱不在他们眼里,我才能察觉一二。”
邬阳心中有了成算,她轻轻抬眸:“这活我接了。”
言老诧异,他以为邬阳不会如此轻易就答应:“小道友可还有别的要求?”
邬阳接过卷轴:“没有。”
若是涉及无殊门,就不仅仅是帮言老如此简单了。上一枚家主令展现的景象中,她分明瞧见了无殊的弟子服。
若是替换灵根此事属实,于她而言可是天大的便利。
言老也不多再多问:“我这小徒儿虽然才练气修为,若是灵力够用,道法堪比金丹期。你且放心,带在身上不会是累赘。至于如何将灵根换回来……”
邬阳接过话头:“自然是原先怎么换的,到时便如何换回来。”
言老递出一枚符篆:“我不知日后小道友要做什么,小道友身负邬氏血脉,想来要做的事并不简单,这符篆是天衍宗宗主象征之一,我交予你,你可用它与我通信。
“若我徒儿得救,日后若是需要天衍宗,我们将永远站在你身后。”
竟是这么重的承诺。
邬阳将符篆接到手里:“好说。”
这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她如何接不得?
“诗诗姑娘,走了。”
言诗诗看了一眼言老,言老笑着点点头,她才亦步亦趋跟上去,轻轻扯上邬阳的衣袖。
这个姐姐省的好看,她喜欢的。
言老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余光闪过自己满头的白发,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他将视线凝滞在邬阳身上,眸中自有深意。
他师尊曾经用性命卜算出来的事情他只来得及听师尊说了一半,仅仅是这一半,便让他霎时白了头。
也是因为只知道这一半,他没有成算去判断邬阳是否相关,又相关多少。
她身负邬氏血脉,高低是,相关的吧?
————
修仙界有贫富区分,边陲分布的村庄常常担忧生计,只以为修仙者便是仙人。
为了不错过仙缘,常有仙门长老四处周游,若是找到一两名天赋极好的弟子,便也值了。
言诗诗便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因此她被言老带走踏入仙门时已经年满十四,在修仙者里算是极晚的了。
兰园村地处偏远,距离城区甚远,原本是极穷苦的,这几年突然富足了起来,只因为每三年便有仙人过来挑选孩子,若是能被带走一个,分发的钱财能让全村人三年不愁吃喝。
被带走的孩子只说去修仙了,家中有孩子被带走的家庭在村中很是得脸,修仙又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于是无有人不愿的。
邬阳将卷轴关上,她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补遗,面上也沾了些泥土灰尘,身后拉着板车。
板车上躺着一同样打扮的小姑娘,身上盖了些草木,正是言诗诗。
言诗诗软软糯糯的声音有些闷:“邬姐姐,我们这是做什么?”
她憋了一路实在是好奇得很。
邬阳的手很是满是灰尘,在言诗诗白净的面容上抹了抹:“你师尊给的线索里这里最可疑,你就当我们在查案子。”
她看着便是抹了这样多的泥土,露出来的肌肤也好看的紧。
“啧。”
言诗诗瑟缩一下:“怎么了?”
邬阳拿出一瓶药:“你生得好看,看着不像穷苦人家。”
她的赤绫只能改变她的容颜气息修为,改变不了言诗诗的,言诗诗这张脸惹眼,若是被察觉难保不会查探修为。
“这药水涂上去能变丑些。”
听到变丑,言诗诗倏地坐起身,想要退后,药水的冰凉已经撒在了脸上。
只见原本玉雪的面容上一道几乎覆盖一半面容的疤痕浮现,是烧伤疤。
看着这道烧伤疤邬阳神色才将将满意,言诗诗透过邬阳的眼眸看到自己面容的变化,眼中逐渐浮现雾气。
好丑……
此时一道男声从两人身后浮现:“那里是什么人?”语气中带着倨傲。
邬阳将手中的药水收进怀里的储物戒中,学着言老的模样摸了摸言诗诗的脑袋。
“乖,闭眼躺下。”
好吧,她长得好看,我原谅她了。言诗诗乖乖躺下闭上双眼。
邬阳将草木往言诗诗身上拢了拢,转身时,一把剑正指着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