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思思陡然一惊,这回答属实是出乎意料了些。
她又卧回了美人榻:“你拿什么替我杀人?凭你筑基期的修为?还是你如今漏斗一样的灵力?”
邬阳微微抬眸,点了点左手,赤绫变回原身,一段红绸扬开,环绕在邬阳周围,上面零星的金色火焰不断跳动着。
就连邬阳的眼眸里都显现出暗红色。
“你有我邬氏的家主令,应该也认得这段红绸。”
谭思思捏着布偶的力道猛地加大。她虽然不认得这段红绸,但是她身上残存的邬氏家主令已经向这段红绸臣服。
不是说邬氏只剩一个外族人吗?这是哪里出现的邬氏血脉。
谭思思声音冷然:“你就不怕我将你邬氏血脉的身份说出去?”
邬阳将赤绫收回,轻轻倚靠在身后的檀木椅子上,是一个极放松的姿态。
“我想,有些事情已经失控了吧?你只能在这个结界里运用你那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之法,却不曾想这个结界你已经收不回,甚至也没有想到,结界会隔绝灵力。对吧?”
这是她的猜测,因为邬氏之物不会认外人为主,家主令不会听令于谭思思。
“更何况,外面是邺都城主,你一个魂魄,还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
谭思思声音陡然凌厉:“你威胁我?”
“怎么会?夫人,我只是来帮你杀人的。我告诉你我的身份原就是在投诚啊。”
谭思思没有回话,只垂着头,看着手中的布偶。
邬阳心中了然,谭思思在做最后的衡量。
“夫人,如今你控我不得,杀我不得,我又是对你手中邬氏家主令有影响的邬氏人,把我放在你的对立面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更何况,邺都城主来了,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谭思思坐起身,邬阳发觉那宽松裙子下的玉足是半透明状。
在早上时,这双玉足还不是如此。
谭思思察觉到自己的脚漏了出来,她很快收进裙摆里。
“你想要的是什么?”
邬阳也正了正神色:“不过是家主令。”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帮我将那些人全都杀了。”
邬阳站起身,走到谭思思身前,她伸出手,手中是一个图纹。
“以我邬氏术法起誓,我帮你杀人,你给我家主令。”
谭思思轻轻与邬阳的这只手相握:“不问缘由。”
两人手相触碰的这一刻,门外的华琚倏地抬眼看向屋内。
屋内在下一刻迸发极亮极亮的灵光,将两人对着的眼眸照得极亮,灵光局限在屋子里,没有漏出一点。
“不问缘由。”
她不问谭思思为什么要杀那些人,谭思思也不管邬阳在结界里做什么,即便邬阳要探究的是她的故事。
——
邬阳被调去了秦家老夫人的院子。
华琚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阿阳,需要我做什么吗?”
邬阳与谭思思约定之后,邬阳便不再受控制,只顶着小芙的脸方便隐藏,便也不需要华琚时时刻刻在身侧了。
“你要做的就是演好我的未婚夫,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华琚点点头:“然后呢?”
邬阳将行李放下:“没有然后了,你该去前院,做个侍卫,而不是在我这里晃悠。”
华琚有些失落:“可是刚才谭思思答应我,我可以在这个院子做护卫,不用去前院。”
邬阳有些头疼:“我们方才一起去找谭思思引起的关注已经很大了,现在应该低调一些,你是邺都城主,谭思思哪里敢不听你的。”
华琚轻轻扯住邬阳的袖带:“可是阿阳,你不需要我吗?我很有用的。”
是很有用没错,谭思思生前修为不高,唯独喜欢摆弄傀儡术,这整个秦家都被她的傀儡丝所控,便是清醒过来的,也无法摆脱被傀儡丝吸去灵力补足谭思思自身。
方一进来,脖子上的异样便是被缠上了傀儡丝。
虽然她身上的傀儡丝已经被收回,但因为家主令缔结结界的特殊性,她也没有灵力补充,靠燃烧血液不是长久之法。
华琚的鬼气不受限制,在遇到危险时他就是保障。
但利用谁她都可以心安理得,唯独华琚不行。
她欠他太多。
她将自己的袖带轻轻抽回:“华琚,你这趟是公务,探查谭思思为何如此才是你应该要做的事。
“你没发现吗,这个地方一个秦家男丁都没有,谭思思的丈夫,公公,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你在前院探查,我在后院探查。才能事半功倍。”
华琚低着头,声音逐渐降低:“这样可以帮到阿阳吗?”
邬阳松了一口气:“可以的。”
华琚递出一块玄黑色的石子:“给阿阳,阿阳收下我就去前院。”
邬阳看了看华琚手中的石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伸手接过。
华琚看着邬阳收好,才走出了门。
看着华琚离开的背影,邬阳心中始终压着的情绪才稍稍松了松。
有些人,只要在跟前,就能引起情绪的波动,她不知缘由,但是很会逃避。
她整理好情绪走出了门,走在没有人的长廊中,谭思思是当家主母,将自己的一等丫鬟调来老夫人的院子是尽孝。
她身为小芙被调来老夫人的院子也是变相的升职。
明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第一个她要杀的人不是老夫人,而是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一名金丹期修士。
也是这个结界里,为数不多自己清醒过来的人。
谭思思说,这人已经试图杀她三次。王嬷嬷修为高,再来一次,她将抵挡不住,是最大的威胁,她只有两天的时间。
长廊逐渐宽广,雨后的院子带着格外清晰的味道。
前方出现了一个老妇人被以为嬷嬷搀扶着,远远看去,这名嬷嬷面上带着极温和的笑,只是嘴唇很薄,这笑便带上了几分刻薄。
院子里有许多丫鬟正在打扫,是一片祥和的模样。
邬阳缓步走到两人跟前,面上的笑很是单纯,她俯身行礼:“见过老夫人。”
秦老夫人拍了拍身侧的王嬷嬷,王嬷嬷了然,上前将邬阳扶起。
“我听说,你唤小芙?我那儿媳可是喜欢你喜欢得紧,也舍得让你过来?”
邬阳低着头回复:“回老夫人的话,夫人近来有身孕,不便操劳宴席,老夫人年岁已大,夫人担忧老夫人身体便派奴婢前来帮衬一二。
“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奴婢仰慕已久,能来老夫人的院子,小芙心中很是欢喜。”
老夫人被这番话说得心花怒放:“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的紧,既如此你就跟着王嬷嬷吧,能学多少本事全看你自己。”
邬阳语气变得雀跃:“是。”
老夫人唤了另一个小丫头过来扶她。
邬阳亦步亦趋跟在王嬷嬷身后。
王嬷嬷的声音也很是随和:“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六。”原本是没有小芙这个人的,是她进来之后,谭思思给她安置的身份,一个十六岁的单纯小丫鬟。
想来这其中多出来的很多人,都是如此。
“你可知宴席宴请的是谁?”
邬阳稍稍愣住,她声音中带上迟疑:“奴婢是前两日新来的,不知宴请的是谁。”
王嬷嬷停住脚步,她回过身,直视邬阳的眼眸。
“你——你是这两日新来的?”
邬阳心中一跳,这话问的。
王嬷嬷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了这两日消失的人和多出来的人,多么蹊跷。
她面上的表情一派纯真:“是,奴婢是这两日新来的。”
王嬷嬷盯着邬阳看了许久,最终很是和蔼地拍了拍邬阳的肩。
“夫人有身孕,谭家欢喜,我们要宴请的是夫人的娘家,谭家。秦家与谭家向来是姻亲,夫人与我们公子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原来是联姻。
谭思思都死了,讲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是过得好,会死吗,会死后做这一番举措吗?她虽然不知缘由,但也看得出,谭思思恨秦家。
邬阳面上是一派认真:“奴婢记下了。”
两人走到了厨房,邬阳将一个摆歪的菜刀摆回原样,不小心割破了手,鲜血沾染在了王嬷嬷身上。
她很是慌乱:“嬷嬷!我我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王嬷嬷不甚在意:“无妨无妨。”甚至递出一张帕子,给邬阳止血。
邬阳接过帕子,并乘机打探:“嬷嬷,家主与夫人既然感情好,奴婢怎的好像从没看到过家主来夫人的人院子里看望一二?夫人,不是怀孕了吗?”
将另一件事抛出,是最好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同时这也是她发现的端倪。
王嬷嬷面上的笑陡然收回,没有笑的王嬷嬷显得格外阴沉。
“不该问的事你别问。”
邬阳心中有了计较,她面上装得惶恐:“奴婢谨记。”
王嬷嬷看了看身上的鲜血:“你且自己走走,我去换身衣服。”
邬阳低着的面上嘴角悄然弯起。
她的声音中仍是惶恐不安:“是。”
当灵力,医术,针法等等都不能使用的时候,邬氏族人的鲜血就是最后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