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帝驾停至未央宫门前时,简昕还在床榻上做梦。

只是猛然间身上一凉,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提溜了起来。

她蓦然吓得睡意全无:“?”

只见芙秀一脸严肃对着她:“娘娘,皇上来了。”

他昨天不是还最近不想看见她吗?

“总之,娘娘先清醒一下,克服一下,奴婢马上替娘娘洗漱更衣。”芙秀一把将简昕拎到镜子前,指挥着一旁的宫女合力给简昕换衣,嘴里念叨:“陛下已行至宫门口,进来内室约莫五分钟的脚程,娘娘只需配合便好,奴婢很快便能搞完。”

说罢,一双手从身侧的金盆中捞出一条湿漉的毛巾,双手合力一拧,待水分挤出后将其展开,直铺在了她的脸上。

简昕的视线陡然被阻挡,她只感觉到有一只纤细而有力的手覆在了她的脸上,紧接着就是一阵胡乱的擦拭。

“嘶,轻点啊。”

她龇牙咧嘴地伸手去扯,手腕又被人一把握住:“娘娘莫要动,马上便好。”

待她重新睁开眼时,只见镜子中有两人正提着内衬披到她身上,面前迎来一个替她扣着扣子,身后站着两人替她绾发,侧旁还有两人在她脸上涂抹。

几人的飞动着的手指快得只剩下残影,几乎是一瞬,待房门被推开时,简昕已然穿戴整齐地站在了门口。

“给皇上请安!”身后众人的问安声齐天响。

简昕:“……安?”

季柕没有理会,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出去!”

众人忙作鸟兽散,留得简昕一人同季柕面面相觑。

季柕走至高位坐下,淡漠着脸问:“朕听闻皇后宫中昨日遭了刺客?”

“啊没有,就是一个跑错路的太监。”

“那皇后宫外的那棵树是怎么回事?怎得今日就只剩下一个树桩子了?”

“呃,昨夜抓那个太监的时候不小心弄倒的……”简昕说至最后,声音渐而低微。

她这时方才意识到芙秀编的说辞有多不牢靠!

季柕闻言冷笑:“你莫不是在把朕当傻子。”

“……”

这一刻,她决定摆烂:“啊对对对,你派来暗杀我的刺客已经被我抓到且绳之以法了,你就说你想怎么样吧。”

闻言,正要发作的季柕蓦然哽住:“什么刺客,朕什么时候要暗杀你了?你莫要乱讲。”

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怒斥:“皇后!注意你跟朕说话的用词和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怎么了?”简昕双手叉腰:“是你先找人偷窥的我!怎么还不许人发火了!?”

“朕说了朕没有!”

“人证物证具在!”

“哪呢!?”

“芙秀!”简昕冲门外一声高喊:“将人带过来!”

不出一会儿,一团黑影便自门外被扔了进来。那人的下半张脸已经□□涸的血迹糊满,堪能辨认的上半张脸惨白如纸,眉眼紧闭,精致的鼻口微翕,呼吸微弱,整身透露着一种要死不活的美感。

季柕:“……”

简昕忽而略有心虚:“……喏,人证。”

季柕简直要气笑了:“到底谁在刺杀谁啊?”

“这可不能怪我啊,是他昨天被抓到了还抵死不认,被芙秀轻轻一摔就这样了。”简昕赶忙撇清关系:“你自己找的这么一个身娇体弱的过来,搞成这样能怪谁啊。”

“难道还怪朕不成?”

简昕面上点头赞同,嘴里却道:“你自己说的啊,可不是我说的。”

季柕一时气得哽住,搁在扶椅上的手拳头紧握,指节泛白,他咬紧了牙关,字句从齿缝间蹦出:“朕说了,朕没有派刺客!”

“哦,你没有派刺客。”简昕点点头,指尖对准了躺在地上的袁西:“那这位是?”

季柕已到嘴边的说辞一顿,半晌,泄了气般妥协开口:“他只是朕的暗卫。”

“那你好端端的突然派一个暗卫过来,总不能是为了保护我吧?”

“……”

“皇上昨夜派了这么一个人过来,今早又来未央宫兴师问罪,这好人坏人都让您当了,不太妥吧?”

怼地季柕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理亏。

人是他派出去的没错,目的不纯也没错。

要怪就怪袁沐这几年一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正经事不做天天瞎逛,害得他这么一个好苗子白白给浪费了。

季柕已无意周旋,起身便要走:“看来是朕的人夜里不小心叨扰皇后了,既然如此,皇后便先好生歇着吧,人我带走了。”

简昕伸手将他拦住:“皇上这就想走了?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季柕脚下一顿,闭眼敛了一分脾性,点头道:“好,那皇后想要什么说法?”

“这个人留下给我。”

“不行。”季柕皱眉反对。

虽说前些年的疏于看管导致袁西在各方面的能力都缺于精进,但好在年龄尚小,只要日后加以看管,未必不能补拙。且他自小便在某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若是白白将人送出去,未免太不值。

“朕的暗卫皆是自幼培养,垂髫之年起便在冢前起誓只忠心于朕,皇后要去也无大用。”

“有没有用也不是皇上说了算,皇上只管将人给我就行。”

季柕依旧摇头:“不可。”

简昕将手猛拍在桌上:“那我就去跟我父亲告状!说皇上虐待我陷害我还妄想借机除掉我!若不是他的女儿夜半机警说不准人早就没了!”

“朕都说了朕没想除掉你!”

“我不管,你不把人给我,我便这么跟外界说。我要让全朝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一个如何心狠手辣,居然连结发之妻也不肯放过之人!我还要说当今皇帝不顾人伦,羞辱其妻,居然让大臣与妻唔唔唔——!”

季柕一把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捂住,面颊爬上一丝羞愤:“人给你!若是朕何日从哪处听来了某些风言风语,你就给朕等着吧!”

说罢,泄气般将简昕往边上一推,踩着落荒而逃的步子快速走出了前殿。

简昕计已得逞,便不计较这般粗鲁的行为,顺势往一旁的凳子上一坐,将芙秀唤了进来。

“去,快找太医来给他瞧瞧,再端一盆水来帮他擦擦脸。”

芙秀应下,转身刚走了几步,又折回问道:“娘娘,奴婢是去叫刘太医还是去叫闻太医?”

“……”

不好判断,因为她也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谁都行,看到谁把谁拉来吧。”

“是。”

芙秀出去太医院的这一会儿,宫人已经将地上的袁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昨日夜深灯暗的,她也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如今细细一瞧,竟是比昨夜瞧着还要好看几分。

“皇帝已经走了,可以醒了。”她陡然出声。

地上的人睫毛微颤,紧接着眼帘掀起,映出一双黝黑发亮的墨瞳,只不过脸色依旧难看。

“方才都听见了吧?”简昕翘起二郎腿:“既然你的老板把你给我了,昨日的那份合同就暂且不作数了。”

“你且放心,本宫只是暂时需要你,待日后自会找时机将你送回去。”

闻言,袁西紧绷的嘴角才显出一分柔和的弧度。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袁西。”

“年龄几何?”

“十又八。”

“家中几口人?”

“无父无母无亲。”

“可曾见过?”

“无,属下本是乡野孤儿,为皇上所救,方进司任职。”

……

一番盘问下来,简昕只觉得迎面扑来一股浓厚的某点男频味,美惨但不强,男主光环尚在酝酿,未来可期。

恰在此时,芙秀也领着刘丛进了殿。

简昕随口一问:“怎么来得这么晚?”

芙秀行礼回道:“奴婢本是先看到的闻太医,但一听要来未央宫闻太医便跑了,奴婢追了两圈没追上,这才去叫的刘太医。”

简昕:“……”

刘丛好奇打听:“你干啥事儿了?怎么都给他整得PTSD了?”

“知道得太多只会害了你。”简昕将他往伤患的地方一推:“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刘丛忿忿地将医药箱摆在地上,随之蹲下身查看。

“小伙子,这儿疼吗?”他轻按了按袁西的腹部。

袁西摇摇头。

“那这儿呢?”

“不疼。”

简昕在一旁道:“是昨天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磕到鼻子了,流了挺多鼻血的。”

闻言,刘丛的手覆上袁西的下颔,探着头往鼻腔里瞧,又拍拍他的下巴:“嘴巴张开我看看。”

简昕和芙秀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见面前怼着三个脑袋,袁西默默将半张着的嘴巴又紧紧闭了上去。

刘丛连忙将两人拍开:“走走走,别妨碍我诊断!”

简昕只得退至一边,还不忘数落了芙秀一番:“你瞧瞧你,这么好看的脸你都下得去手。”

芙秀眼观鼻,鼻观心:“奴婢也没想到他竟躲都不躲一下脸。”

“下次注意啊。”简昕伸着手指点了点,视线这才又回到了地上。

半晌,刘丛站起身:“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体虚,我先给他开一副药补补血。”

简昕惊讶道:“这么流个鼻血还会失血过多?”

“可能是体质特殊。”刘丛又转头问袁西:“你是不是从小到大一遇流血便很难止住?”

袁西思忖了一会儿,点点头。

简昕了然,凝血障碍。

她拍了拍芙秀的肩膀:“你先将他带下去,准备一间屋子给他。”

待芙秀扶着袁西走出门后,刘丛这才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问:“这谁啊?”

“皇上昨天晚上派来监视我的暗卫。”

“啊?那怎么还给他看病啊?”刘丛惊疑地抬了抬头,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道:“要不要我一会在药方里添几味东西进去?”

“别,我从皇帝那把人给要来了,以后是我的人了。”

刘丛难解地皱了眉:“你咋不要一个好一点的,这个看着有点弱啊。”

简昕自信摆手。

“你不懂,他连老婆都不想娶,以后什么大事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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