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听到这句话时,季折柳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百里邈从前任模式切换到奴隶主模式这么快。

她道:“我身上有伤。”

百里邈低下头狠狠地按了一下她的伤口,疼得季折柳轻嘶一声:“那不是还能动吗?”

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季折柳抬头盯着百里邈。

其实季折柳很会察言观色,毕竟从小到大,世界上从未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她苦心钻营就能得到的。

她看百里邈现在虽然满脸不耐烦,但其怒气都浮于表面,得出百里邈目前不会把她怎么样。

便直接往床边一趴,决定试探一下百里邈的底线:“不去。”

这可把百里邈惊住了,毕竟在离火魔宫里的任何人都没有不听他号令的,现在被顶一下还挺稀奇。

他挑起了眉:“为何?”

季折柳问:“我不去你会杀了我吗?”

百里邈思忖片刻,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倒不会。”

毕竟那样也太无趣了。

季折柳一摊手:“那不就得了。”

见百里邈目前没有生气的迹象,也不像昨天那么暴躁。

她决定再将底线放低一点。

季折柳自觉非常谨慎的、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放到了百里邈的床上,她搭了个边,做出想上床的假动作。

她道:“那你往那边让让,我要上床睡觉。”

百里邈:!!

季折柳:!!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季折柳都懵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准备的话是一句温和的、宛如春风般温暖的、毫无攻击性的话。

她原本想说,我好累,能让我在床上休息一小会儿吗?

季折柳有心找补,继续嘴瓢:“你走开一点,别打扰到我。”

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嘴不停使唤了。

是自己没从前任的状态脱离吗?不对,这个口气应该是现任吧。

自己的反射弧真的这么长吗?季折柳捂住自己的嘴。

百里邈却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冷静了下来,他认真思索:“原来天心兰芝的副作用是胆子会变大。”

他往前靠了靠,表情莫测地直视季折柳的眼睛:“让我想办法给你治一治。”

季折柳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百里邈的声音渐低:“我刚刚发现有个东西,别人都有,你却没有。”

季折柳下意识道:“什么?”

一声惊叫过后。

季折柳面无人色地走出了百里邈的寝殿,殿内传出百里邈的大笑声。

她捂着自己的耳垂,手心一片殷红。

可血很快就不再流了。

她松开手,耳边已经挂上了两颗云珠。

不管是修魔还是修仙,也无论男女,很多人为了追求美丽,或者为多戴一副灵器护身,都会在自己的耳垂处打个孔,戴上好看的耳坠。

季折柳记得秦堆烟很小的时候,耳朵上就已经打上了孔,长老们送给她很多很多耳坠样的护体灵器。

但是季折柳却一直没有打耳孔,一是因为她长大后真的、几乎是病态般的爱护自己的身体,就连在耳朵上打个小小的、随时可以愈合的孔都不愿意。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要送她饰品之类的东西。

爱美之心本来是人的本性,但季折柳作为正常人的本性似乎完全被人忽略了。

现在想一想,她忽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作为一个工具活着,从来没有被人好好爱护过。

第一次戴上耳坠,还是被人强迫着,一点也不温柔地生生按进去的。

而戴上的,还是一种类似于屈辱标记的耳饰。

季折柳揉掉手上的血痂。低着头,握紧了拳头,又渐渐松开了。

她拿着锄头,化悲痛为愤怒地将其锄进了地里。

这泥地也不是普通的泥,一锄头下去竟然发出了金石之声,反震得她的手麻。

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的灵气也全被地里吸走了。

同时不管向地里输入多少灵气,都如泥牛入海般毫无回应。

这地竟然是要完全依靠蛮力的。

季折柳在地里挥汗如雨,魔宫的殿门却不知何时关闭了。

看着光秃秃的、奢华无比的大门,季折柳心中更是不忿。

百里邈竟然连监工都懒得搞。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百里邈监工的话,她可能更吃不消。

昨天一直没有出现的纸蛋,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因为被百里邈扔了一下,它的半个身体目前已经瘪了。

季折柳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看着纸蛋围着自己嘤嘤叫,还一个劲地摇尾巴,也忘了昨天被咬的痛来,只觉得它又乖又可怜。

竟与纸蛋形成了某种同仇敌忾的感情。

她恨不得冲上进殿中理论:“百里邈,你趁我睡觉打我就算了,还打狗!”

“这是我的狗!”

说着她更卖力地将锄头扬起砸了下去。

这次的反震力险些将她的右手震脱,震得她脑瓜子都在嗡嗡作响。

急速消耗的灵力让她浑身宛如脱水般绵软,身体轻飘飘地仿佛踩在云朵上。

只不过她也惊奇的发现,锄头敲进地里的痕迹变深了。

而随着自己灵力一次有一次地耗光,她灵力运转的速度也逐渐变快,灵府竟有扩大的趋势。

如果要是中毒前的季折柳发现有这样修炼的好办法,那必定会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并且一天十一个时辰耗在这里,精进修为,渴望超越。

但现在,这对于季折柳来说,毫无意义。

她只觉得,杀千刀的,真费人啊。

日升日落,季黄昏时刻,季折柳终于刨完了最后一块地。

昨天送她来的侍女为她送来了一桶水,侍女也没上前帮把手,甚至也没有用小碗为她盛一碗。

那桶就跟凡间喂猪水的桶一样大咧咧地立在那里。

这样轻慢的态度并没有让季折柳感到不适,她已经被巨大的劳动量压榨得没有了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就这短短的一天,她就已经在地里晕倒了好几回,全是因为灵力和体力耗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晕倒都会很快地醒来。

她恨这样的体质,让她无法逃避劳动。

季折柳先喝了一点水,又用剩下的水洗了脸,便半爬半走地重新来到了离火主殿外,蜷着身体准备休息。

她昨天在这里睡了一夜,意外地发现,离火殿前有一块地面温度适中,远离天心兰芝,并且没有毒虫。

季折柳真的恨自己拥有这样敏锐的本能,好像天生就是来吃苦的一样。

正值她昏昏欲睡之际,只见眼前衣袂浮动,睁开眼,只见刚刚的侍女又走上前来递给她一个亮亮的树枝。

侍女说:“刚刚你的师妹给你发送了很多消息,应该是有急事找你。”

季折柳从善如流地接过玉简。

其实她昨日将这玉简扔出去,本来就是做好了和苍梧山的所有人彻底断掉联系的想法。

毕竟秦堆烟已经醒来了。

她已经将苍梧山所有人都嘲讽齐了,这个玉简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但既然被人捡回来了,那也是一种缘分。

往好处想想,不就又省下了几块灵石的购买玉简的钱么。

她随意按开玉简,调出最近的消息记录,本以为又是一波没有营养的嘴炮攻击,或者秦堆烟阴阳怪气的关心。

结果在看清秦堆烟发的字符时,她的眼神凝住了。

那是一连串的地名和坐标。

秦堆烟:“蛊风域三石角;清心山破空池;悬空域宴山……”

还有最后一个——“离火域月悬河。”

秦堆烟:“之前说话冒犯了师姐不好意思,我这两日沉迷推演,神识消耗过大,脑子不是很清楚,根据之前的阵法波动计算出这几个地点可能会有鉴心镜的碎片。”

“师妹技艺生疏,修为不济,综合来看,此次推演只有五成的把握,不知师姐是否可以解惑。”

季折柳心中一动。

其实当时设阵法时太过仓促,她也不知道鉴心镜的七个碎片会落到哪里。

甚至换而言之,季折柳在分离鉴心镜之时,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其传送,毕竟鉴心镜是上古神器,灵性极高。

她也只是依靠着之前大量的守湘水楼时,一直有机会能近距离观察鉴心镜,并总结出一些经验来进行行动的。

阵法的落点确实随机,变化无穷,但不是完全没可能被人为预测。

只是季折柳曾经判断山内掌门和长老,短于推演之术。

而自家神器被自家弟子分尸丢弃这种事实在贻笑大方,他们也断不可能这么快去求助外界大能——丢不起那个脸。

同时宗门内推演天赋最惊人的秦堆烟虽然神识极敏感极宽广,但年纪尚小,修为尚浅,也没有能力完成这么复杂的推演。

秦堆烟的修为一直是对外保密,甚至连全仙域举办的问剑大会都不曾参加。

季折柳一直认为秦堆烟的修为应该能比自己高一大境界。

即——她炼气时,秦堆烟筑基;她筑基时,秦堆烟金丹;她金丹时,她认为秦堆烟元婴。

但现在看来,季折柳还是对秦堆烟的修为估计过于保守了。

认识到了巨额差距后,季折柳也没有感到挫败,反而觉得这也算意料之中。

毕竟她从小就知道。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是和旁人不同的。

天才与普通人的鸿沟,比普通人和狗的鸿沟还要大。

季折柳坐直了身体,认真地回答秦堆烟的问题:“我觉得你说的对。”

秦堆烟是那种比较谦虚的人,从来不会把话给说满。

若她有七成把握,便只说一成;若她说有五成把握,那季折柳相信她一定胸有成竹。

季折柳再鄙视她的各种为人,也会对她的推演结果有着全面的信任和尊重。

给秦堆烟回完消息后,季折柳放下了梧桐玉简。

只是这时她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时她将梧桐玉简扔出去时,正巧是陷入了“迷阵”中。

她向着无数回廊扔出玉简,玉简看似消失得很彻底,滚得很远。

但其实依照自己那时的力气,可能也就仅仅是滚在了这个殿外不远处,只是自己当时被迷惑了看不到了而已。

可今天她清醒地在这里锄了一天的地,却半点没有看见玉简的影子。

那便说明玉简已经被人早早地、最起码在凌晨就被人捡走。

这个人可能是离火宫的某个侍女,也可能是百里邈本人。

不过就算是前者捡到了玉简,也会先将玉简交给百里邈过目。

季折柳知道一般玄音玉简上都有禁制,只能由玉简的主人打开。

但其实这个禁制在修为高的人手中,根本不算什么。

修为高的人只需要用神识轻轻一撞,玉简主人将没有任何隐私。

再看看秦堆烟给她发消息的时间,分明是三个时辰前。

百里邈,已经看过玉简上的内容了吗?

他和苍梧山有仇那是和尚头上的蚤子——明摆的事。

现在苍梧山肯定会派出所有精锐一一去指定地点寻找失落的鉴心镜,那百里邈会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并且顺手抢一下神器吗?

要知道一个宗门的精锐其实就是一个宗门的核心,如果宗门失去了最上层的战斗力,那剩下的绝大多数菜鸟弟子根本不顶事,全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主,宗门覆灭只在顷刻之间。

难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灭掉苍梧山的梦想要被他人实现了吗?

本来季折柳很疲惫,但她现在越想越兴奋,硬是连百里邈都给想顺眼了,当然她也有一丝隐隐的心虚和抱歉——对秦堆烟的。

她没忍住爬起来敲了敲门,为了不表现出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倾向,她努力放平了声音,委婉道:“百里邈,你一天没有出门了,我能进去看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