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折柳躺倒在地上,目光看着上空。
如果在梦境中躺倒在地,她能看见整片的天空。
如果在现实,她躺倒走廊地上,她是能看见长廊顶的壁画和零碎的天空。
可现在她看不见天空,只能看见头顶圆形的纱帐支架和中间天魔怒吼的房顶彩绘。
难道是自己被好心的医修小姐姐捡走了,并且离火殿的所有建筑都是这样嚣张又华丽的风格?
季折柳倒不会如此天真。
因为除去天花板外,她还能用余光看见自己脸一侧的,玄黑色镶金边的一截丝带。
自己身上盖着的,也是一面绘有天魔图纹的毯子,只不过这个毯子有些偏小,而且形状也看着有些奇怪。
更像是某人的袍子。
自己的后脑勺还垫着一个凉凉的东西。
那个东西虽然有些硬,但还是很有弹性的,并且正有节奏的起伏。
按照这个触感和面积来看,更可能是某个人的腿。
季折柳真是越想越害怕。
她擅长应对很多具象化的困境和折磨,比如说疼痛、饥饿、疲惫。但是对这种尴尬的场景处理无能。
这个发展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还是请我重新进入迷阵之中吧。
她闭着眼睛装做没有苏醒,一直在昏迷中。
听着自己面前的呼吸声逐渐逼近。
那气流凉得让她发抖。
但她梗着脖子硬是没动。
然后她的脑袋就被打了一巴掌。
一个非常阴森、非常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能杀了她的声音说:“躺得舒服吗?”
被识破了。
但季折柳已经在这短短的几秒缓冲中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她施施然睁开了眼,十分淡定地翻了个身。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城主大人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翻的动作有点大,季折柳差点从百里邈腿上翻下去,但她很自然、反应很快地用手拽住了袍子。
手背却感觉到了十分凉的皮肤质感。
那种微凉和滑腻,让季折柳不禁能想象到——青色的筋络在这个腿上应该会很明显。
“啪唧”
百里邈手一挥,季折柳就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以猛虎落地式。
季折柳:……
输人不输阵,她爬起来端坐在地上。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浑身都痛。
她看自己,全身上下的伤口虽然不大,却十分深,数量也十分的多。
而且衣衫褴褛。
她看百里邈。
僵硬地卧在床上,绷着一张臭脸,浑身散发着躁动的魔气和刺骨的寒气。
同样也衣衫褴褛,不对,他的穿着不能称之为衣衫褴褛。
衣衫褴褛是穿了,但是穿得破。
他这是穿得很少,并且很不规整。
应该称之为放荡不羁。
虽然季折柳是一个纯洁的剑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看过小黄书的。
百里邈长眉狭目,皮肤苍白,墨发披散的样子还真有点,真有点……
看着百里邈放荡不羁的样子,无数十八禁的情节从她的脑海里飞速闪过,然后迅速被关进了小黑屋。
季折柳的脑子重新清澈了起来。
她裹了裹衣服,正色道:“就算我之前对不起城主在先,城主想要报复我这无可厚非。”
说到这里,季折柳顿了一下,恨恨道:“只是你没有必要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打我吧?这有失您的身份。”
百里邈忍不住打断:“我没打你。”
季折柳呵呵:“那你怎么解释。”
解释?
百里邈看着坐在地上,十分正经,并且微蹙眉头的季折柳。
再一次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他为两刻钟前的决定感到后悔。
当时看着季折柳昏倒在地上,陷入梦境。
他足足考虑了一刻钟,到底是就让她这样自然地死了,自己大仇得报。
还是先把她救活,再通过折磨死她,让她死前极度忏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自己大仇得报。
最后他当然选择了二。
毕竟坑过自己的人让狗给坑死,这样倒推下来岂不是说明自己还不如狗。
这天心兰芝的毒不好解,也无法假借他人之手。
他只好先拽着季折柳的衣服将她拖行到自己的寝殿内。
他拖着季折柳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抗拒,季折柳激灵了一下。
但他也没当回事。
直到他拖着季折柳踏入殿门时。
可能是殿内的寒气还未全部散去,地板还没完全解冻,季折柳忽然开始剧烈挣扎。
挣扎的力度让他都感觉到有一丝心惊——他竟然无法一只手控制,只能手脚并用。
他将这个意外归咎于自己体力还未完全恢复上,并未想那么多。
每次他□□发作时,都会遣散主殿侍女,所以他现在自然也调不来人。
百里邈就只好将季折柳打横抱起,暂时将其放在软榻上,进行安抚。
结果没想到,到了他怀里,季折柳挣扎的力度倒是小了,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猛撕他的衣服试图缠自己身上。
他自己只穿了这一件衣服,自然不可能任由季折柳夺取,便拼命抵抗。
一旁的梼杌因为体型太大也不知道如何帮忙,只能一直嚎叫。
最后两个人在床上缠巴缠巴,差点被衣服打成一个结。
后来好容易找到一个比较安稳的姿势,他施展入梦术试图唤醒季折柳。
结果也是巧,他一进梦境,正好看见季折柳裹得像一个球一样冲自己奔过来,他伸出食指一点。
季折柳就迅速醒了。
要知道陷入梦境的主人公都会陷入自己的某一段过往中而忘记自己的现在,经过人点化之后也需要靠自己的意志、造化、和漫长的时间苏醒。
百里邈本来想着两人怎么也不会就这样尴尬地,在床上碰上的。
但就是这样碰上了。
两个人都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困境。
所以干巴巴地对话了两句,两个人都尬住了。
季折柳低头缠自己的衣角,百里邈黑着脸不值一词。
一个合格的前女友\男友,应该要像死了一样。
就算因为某些迫不得已不可抗力继续联系,也不应当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毕竟两个人曾经有过同床共枕的亲密关系,如今这样以新的面目和对方重新坦然相对,真的很容易让人想起以前。
从前小桥流水,江南烟雨朦胧,悠哉游哉的渡船和肥美白鱼,斯人斯景,令人沉溺其中。
当时以为是山盟海誓,非山无棱天地合不可磨灭,可转眼间,一切犹如泡影。
看着百里邈僵硬地捂着袍子有一会儿。
季折柳也不想再呆下去,她默默地,非常非常小心地将百里邈的袍子往上堆了堆,盖住百里邈的大腿。
然后半弯着腰准备偷摸溜出去。
她倒不是触景生情——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情。
她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丢人。
毕竟和前任相见,混的不好的一方总是要被嘲笑的。
而看看她。
当时费尽心思,骗了人家,但是人家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利益损害,还是高高在上的魔君一枚,甚至这两个月离火域都向外扩张了一些。
而她却身中剧毒、被追杀、没有钱。
还被逮到做了下属,并且因为强烈的愧疚感无法逃离。
谁看都会笑掉大牙的。
屑中之屑。
趁百里邈还没来得及嘲笑她赶快跑。
季折柳偷摸走。
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双手自动合拢了。
季折柳没有念佛的爱好,所以想都不用想就是百里邈干的。
但她不管,她还是走。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腿也分不开了。
季折柳蹦着走。
旋即她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
季折柳瞬间失去平衡,倒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百里邈的床下。
百里邈脚下踩着一只大黑狗,低头看她:“今天还没干活,你怎么能走,去为我的花圃松土。”
百里邈在短暂的尴尬和恼火后,很快地找回了状态,立起了城主的气势。
此时眯着眼看季折柳。
季折柳感觉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