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来月事更尴尬的事情了。
陆闻音躺在床上休息,穆麟坐在洗浴桶里,一脸生无可恋。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云雀在旁边给他加水:“姑爷,您别气馁,也是赶巧了,等过了这阵子,自然可以同房。”
穆麟无言以对,无语凝噎。
云雀在旁边替他生气:“也是,这个赵夫人,干什么不好,偏偏下药!不知道我们姑爷身子骨弱吗,吃坏了可怎么办。”
“没吃坏。”穆麟对此还是要争辩一下的。
赵夫人送完了十全大补汤,派人支棱着耳朵,在听音别院听墙根。
听说闺房门窗关死,二小姐和二姑爷好一会儿才开门,然后烧水洗澡,似乎刚刚温存。
“这么说,能办事啊。”赵夫人端着茶杯想:“那怎么怀不上呢?”
三小姐抱着猫,她一贯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在旁边听了半天,冷不丁的开口:“谁知道能不能办事,说不定是装的呢?”
“是装的?”赵夫人如醍醐灌顶点了点头:“有道理啊,二丫头那么精,说不定,她装的。”
赵夫人思来想去,觉得棋姑娘说的有道理。
自古都是男人当家,二小姐每天抛头露面,是没办法的办法。因此再怎么说,也得成个婚,再立业。如今她婚是结了,权也掌了,只是没想到掌这么好,连个废人夫婿也没拖垮她,她若这么再干个两三年,怕是要将产业上上下下都握在手里了。
“一定得想办法让她怀上。”赵夫人仔细一思忖,急的又在屋子里盘旋。
三小姐一副冰霜的脸,看着赵夫人每天念叨陆闻音的肚子,自己也嫌烦:“娘,你劝也劝了,药也下了,二小姐不愿意,连姑爷动情都拦得住,你能怎么办?给她按在床上吗?”
“是啊……”赵夫人看见自家姑娘这么说,挑了个椅子坐下来。
正是下午,大小姐陆闻诗带着夫君卢望君前来看望,两个人这段时间没动静,是因为小两口出了点小状况。
卢家老爷年岁已高,正想盼孙子,卢望君与陆闻诗成亲快两年,两人肚子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卢老爷从老家修书一封,说是要不给卢望君纳个妾室,陆闻诗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差点没把信撕了,卢望君虽然温和,但见自己父亲的信被陆闻诗扯烂,两人几乎打了起来,闹了一夜,还是陆秉重调的停。
最后商议的结果,说简单也简单,再到年底没有动静,陆家便找一个贴心的丫鬟陪侍,若能怀上,那就算是陆闻诗的孩子。若怀不上……
卢家自己的问题,自己兜着。
虽然双方谈妥,但生不出来,在世俗上,终究是女子的骂名。陆闻诗哭哭啼啼的跑到赵夫人这儿来诉苦,既不愿承认自己不能生,更不想说是相公没本事,里外一算,断定是穆麟动了祠堂,坏了陆家的风水。
“否则好好一个探花,怎么说瞎就瞎,一看就是被什么邪祟附了身。”陆闻诗笃定道。
可赵夫人听了这桩事,满脑子只想着另一边:“是呀,可以找个丫鬟先试试嘛。”
赵夫人不见得聪明,但能从妾到妻,自有一番本事。比如说,行动力就很可以。
第二日早晨,陆闻音又早早的离了家。穆麟昨天一夜没睡好,歪在椅子上,连下棋的心思都没有了。
到了中午,原本是仆人送饭的时候,赵夫人却传来声音,说是为了体恤穆麟,往后若是陆小姐不在,都在正厅用午饭。穆麟听了消息,也没办法不去,便让人推着自己过去。
到了正厅,拜会了夫人,才发现老爷也出去忙了,只剩下赵夫人一个人与他面对面。
“麟儿,在我们家住的可好?”赵夫人问。
“好。”穆麟只挤出一个字,赵夫人来者不善,他少说少错。
“昨天睡得怎么样?”赵夫人又是试探。
“好。”还是这个字。
“你说,你到今天都半年了,闻音的肚子至今没动静,怎么回事?”问的倒是直白,一点都不委婉。
穆麟沉默了一会儿:“大概还不是时候。”
“你的身体还好吧?”赵夫人是真的很关心:“你可是我们家花了一万两银子聘进来的,又成天金尊玉贵的养着。按理说,你这姓都得改了叫陆麟,可老爷子看你们读书人脸皮薄,就给免了,你别在这儿什么事都不做。”
赵夫人嘟嘟囔囔,穆麟的确脸皮薄,低下头,只嗯了一声。
可是这怀孕生子的事情,旁人也帮不上忙,赵夫人盯着穆麟瘦弱的小身板看了半晌,想了个主意:“我房里有个丫鬟,叫玉香,今年十七岁。我看你身边也没什么人,就去伺候你吧。”
穆麟抬起了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意思。
“不必了吧。”穆麟婉拒。
“那至少伺候今晚。”赵夫人说到这个份上,穆麟也听明白了,这是要拿丫鬟来给他“试试”。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穆麟脸色发红,支支吾吾的想要拒绝,就感觉到有人的手摸到了自己肩膀上。
“姑娘请自重。”他伸手想把玉香拨开,可哪里躲得掉,只能僵硬的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穆麟着急的开口:“穆麟是入赘,不是娶妻,哪里有纳妾的道理,我与二小姐举案齐眉,还请夫人不要生事。”
他说这话,已经算重了。
可赵夫人才不管他,摆摆手让他回房。
穆麟紧张的要命,他没想到过居然还有这一招。
大户人家里,公子从小到长到大,身边多少会放个丫鬟暖床,穆麟是家里穷,才没有这个境遇。若是他为官娶妻,将陆小姐身边的几个丫鬟收了也是理所应当,可他这是入赘。
入赘是什么意思?若是跟旁的丫头搞出孩子来,那不叫庶出,叫私生子,他另一条腿也可以断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抱上陆二小姐,就跟一个丫鬟上了床,这让二小姐怎么想?都说家宅之中,妻妾不和是常有的事,倘若陆小姐不高兴,倘若陆小姐看见了,倘若发觉他每天歪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就知道睡丫头,觉得他是轻浮之人,怎么办?
二小姐若是吃醋……二小姐大概不会吃他的醋……那二小姐觉得他们污了自己的闺房又怎么办?
穆麟被推到了家里,全身都僵硬着。
玉香要服侍他上床,他死死的抓着扶手不肯动。
“姑娘……我是个残疾,您不必与我交好,您若实在想做姨娘,改日,改日穆某给您介绍一个品行端正的公子……”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玉香哪管他这么说,她是赵夫人的心腹,试一试姑爷也在情理之中。伸手直接把穆麟的扣子给解了,动作太快,穆麟根本拦不住。大有一种不上床也可,坐椅子上也行的架势。
穆麟感觉自己像是被狼叼住的肉,看也看不见,想推也不知道对方的手在哪里,伸腿要蹬,一条腿动不了,另一条腿蹬歪了,鞋子差点掉下去。
“来人——来人!”他不停的喊,声音带着哭腔。好险是陆闻音终于回来,在外头听见了穆麟的连哭带喊,冲进去,发现他衣衫半解,赵夫人的一个丫鬟趴在他身上。
“你这是……”陆闻音还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听穆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喊她:“救我——”
陆闻音夺门而入,看见的便是穆麟一大片赤白白的皮肉,这么一瞧,上头还有往前少年郎时留下的筋骨,只是到了如今,已经是皮包骨头,肋骨分明了。
既然二小姐已到,玉香就只能被灰溜溜的打发走。
救是救了下来,只是形势有些奇怪。陆闻音伸手给他穿好衣裳,可这个穆公子哭哭啼啼,像是被轻薄了一样。
“哎呀,一个男人,夫人有月事,让丫鬟泄泄火,也是正常的。”陆闻音倒是看得开。
“我不是自愿的。”穆麟带着哭腔辩解,紧紧握着陆闻音的手:“你相信我。”
陆闻音连忙点头:“好好好,知道知道,我们家穆郎啊,不会去外面勾搭人。”
听见我们家穆郎几个字,穆麟不闹了。他乖乖巧巧的坐在那儿吸鼻子,一双灰色的眼睛发红,跟个兔子似的。
陆闻音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他小心翼翼的擦了眼泪,然后趁着陆闻音不注意,将手帕叠了,揣进自己的袖子里。
他做的小心,捏在手心下面叠,还眨巴着眼睛装不知情。
可他是瞎子,陆闻音没瞎,将他的小动作看的一干二净。
“你想要条帕子?”陆闻音理解的很直白:“赶明儿给你做一条。”
“不用。”穆麟眼睛红红脸也红红:“就这条,就很好。”
“这是女人的帕子,上头还绣了梅花。”陆闻音笑。
“我也喜欢梅花。”穆麟从今日改了喜好:“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是什么?”陆闻音笑着坐在他身侧,穆麟轻轻拉上了她的手。她一顿,以为穆麟毕竟看不见,总要拉着人才安心,便允了,又续着问道:“是诗么?”
“是王安石的诗。”穆麟笑吟吟的与她说,轻轻攥着她的手。
他已经习惯在暗处了,大白天暖阳照在脸上,怎会害怕,可陆闻音一动要走,他就露出一个不安的蹙眉。
陆闻音便又坐下了。
穆麟在心底悄悄的笑了一下:“这首诗是说梅花虽处艰难,但依旧有所傲骨,如阿音一样。”
“你们文人都是这样夸人的?”陆闻音觉得自己大兔子有意思:“有没有什么更通俗些的夸法,我能听明白的。”
“这梅花是你亲自绣的吧?”穆麟依稀记得,陆闻音其实喜欢做女红,只是时间不多,做不了一些罢了。
“对。”陆闻音点头。
穆麟认真道:“绣工极好,摸起来,是好看的梅花。”
陆闻音轻轻笑了起来。
母亲死后,在这个家里,她一直如同穆麟所说的梅花,凌霜独寒,却又非要保留自己那份香气,少有能与人说说笑笑的时候。
她是喜欢女红,但心底急躁,绣的也不是很好,至少比庄子上的绣娘差不少,穆麟夸她,大概只是为了哄她开心。
不管几分真情假意,只要被哄着,人就会觉得舒心和放松,更何况。
她觉得这个穆麟,至少有七八分是真心的。
她抚着穆麟的头发,就像抚着兔子毛,他歪了歪脑袋,很是受用。
“赵夫人这么做,多半是着急了。”陆闻音说:“她盼着我这两个月就赶紧怀孕生产,好让她的弟弟们掌权,不过,这也太心急了,也不知为了什么。”
穆麟听了,抬起了头:“千秋宴的新料,什么时候要送去宫里?”
“四月初十,还有一个月。”陆闻音答。
“货品清点清楚了吗,可有少漏?”穆麟问。
“这倒没有。”陆闻音想了想:“量他们也不敢,这是皇后的用度,若是偷奸耍滑,那可是重罪。”
“你去对一下库里的存货,再看一看进出的款项。”穆麟提醒:“赵世恩赵世才两兄弟告病不出,赵姨娘又盼着你怀孕,我怕这里头,藏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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