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安心学习,丁乾乾决定不再夹带手机去学校,每天晚上也不玩游戏了,只打开实景模式与齐煜视频。
她写作业,齐煜批奏折,相互监督,共同进步。
“齐君,汝听此题。今有一酒楼掌柜,欲知客之好恶,遂发问卷以调查之。结果如下,男子认为该酒楼饭菜善者有四十人,认为恶者有十人。女子认为该酒楼饭菜善者有三十人,认为恶者有二十人。问,通过此问卷的调查,酒楼掌柜是否有九成五的把握可以认为男子与女子对酒楼的评价有异?”
丁乾乾磕磕巴巴地翻译完,一脸期待地看向齐煜。
齐煜:“好好说话。”
丁乾乾委屈,“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了?书上就是这样写的,什么之乎者也,呜呼哀哉。”
“写文章是写文章,说话是说话,满口之乎者也呜呼哀哉的,是掉书袋的酸书生。”齐煜淡淡开口,手中朱笔不停,“还有,某君的称呼一般与此人的字一道说,从不以姓称呼某君。”
“字?”
丁乾乾想了想,李白杜甫,好像是没有人叫他们李君杜君。太白君,子美君,听着是比较顺口。
“那,你的字是什么?”
齐煜抬手沾沾墨,“明霄。”
如此一边闲谈一边批阅奏折,或许连齐煜自己也没有发觉,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不必像面对朝臣时,费尽心思斟酌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不必像面对宫人时,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威仪。因为对方是个妖女,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所以干脆做自己,落得一身轻松。
“明霄?齐明霄?”
丁乾乾小声地念着他的名字。
她查过,“煜”是照耀的意思,明霄,便是照亮一整片天空。
他的名字,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会闪闪发光呢
齐煜不经意抬头,瞥见丁乾乾捧脸傻笑的样子,觉得自己先前的忧虑是多余了。白娘子和许仙哪有什么手段,不过是愿者上钩罢了。那白娘子是修行千年的蛇妖,若她不愿,纵许仙有再多的手段,又有何用?
齐煜忍住嘴角的笑意,故意提高了声音,“在想什么?”
丁乾乾被他喊醒,尴尬地咧了咧嘴,她捡起作业上的笔,戳戳下巴,讨好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字呢,你能不能……帮我也取一个?”
齐煜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复又恢复正常,“你可知,女子的表字,不是谁都能取的。”
云英未嫁者父母长辈取字,出嫁从夫者……丈夫取字。
丁乾乾以为他想推脱,忙找理由道:“你是皇帝,还有你不能取的字?而且你一天到晚叫我妖女妖女,那你就当我是妖怪,这总没事了吧?”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丁乾乾“切”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自己查字典自己取!哼!”
“朕若帮你取字,朕有什么好处?”
齐煜将全部批好的奏折理了理,饶有趣味地道。
一听有戏,丁乾乾立刻忘了自己刚立的flag,“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朕近日瞧着大将军孙元十分不顺眼,不如你帮把他解决了?”
“你要我帮你杀人啊?”
丁乾乾面露难色,之前不知道游戏里的世界真实存在,所以才会随随便便地把人拉出去砍了。后来丁乾乾回味过来,十分后悔自己的草率。如今都已经知道他们不仅仅是一串代码了,他们也有自己生活,有关心他们的人,再让她去害人,这与她从小受到的教育相违背,她做不到。
正欲拒绝,齐煜那边又道:“倒也不至于杀人,孙元虽狂放无礼,恃权而骄,但到底是大胤的开国功臣。只要他肯交出兵权,乖乖解甲归田,朕可保他荣归故里。”
说了等于没说,以孙元的脾气,解他的兵权,就是要他的命。
“说起来也奇怪,我上次看了孙元的面板数据,他的野心才40,不算高,为什么会这样?”
“孙元的孙女是诚王妃,他所作的一切自然是在为诚王铺路。”
齐煜的面色沉下来,他的这几个兄弟,可一个都不省心。
“那就更奇怪了,诚王的面板数据我在宗谱上也查了,他的野心比孙元还低,只有12!你说他们这样给你添堵,到底是图什么呢?”
“人心叵测,岂是那么容易便能看透的。”齐煜凝了凝眸,“孙元的性命可留,但他的兵权不可留,诚王与端王的权势更不可留。”
“所以,朕打算削藩。”
“削藩?”
提到这两个字,丁乾乾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朱允炆,因为削藩被自己叔叔篡了位,凉得透透的。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你不是说财权兵权都不在你手里?那你怎么削藩?”丁乾乾诚恳建议道。
“财权与兵权确实不在朕手里,但朕不是有你吗?”
齐煜抬起头,那眼神看得丁乾乾全身发麻。
“诚王从小养在吴太妃膝下,而吴太妃只有嘉宜这一个女儿,两个月后就是嘉宜的及笄礼,作为兄长,诚王必会递折子回京。到时候,朕会在宫中设宴,若他们肯老老实实交出兵权,朕便不会为难他。”
“你要杯酒释兵权?”
丁乾乾的几门课里,唯一能看的只有历史。她知道,赵匡胤之所以能成功推行军事改革,是因为当时他已经牢牢地把控住了中央禁军,且赵匡胤是节度使出身,一路征战,在军中本就有威信,天时地利人和,这才顺风顺水。
反观齐煜,禁军虽然在他手里,但孙元一手握着五城兵马司,一手还在京城外驻扎了近千人的队伍。大胤之内,叫的出名字的将领都是他的后辈,他们分散在各个州府,一旦诚王出了什么事,孙元一呼百应,远不是齐煜的禁军能阻挡得了的。
“杯酒释兵权?”齐煜咀嚼着这几个字,觉得甚妙,“可以这么说。”
“可是孙元手底下那么多人,你抓了他们,他们的手下反扑怎么办?”
齐煜笑笑,“是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他的笑容逐渐凝固,“沈将军在世时,即便是孙元也不得不退居其次,如今呢?还有谁记得沈家?那些趋炎附势之人,转眼就投到了孙元门下。孙元是个气量小的,多少人在他手下敢怒不敢言,一旦孙元失势,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宫宴当日,只要稳住城外的驻军和五城兵马司,此事便可成。”
丁乾乾不知道怎样去劝他,“那……你打算怎么稳住他们?”
“这便是朕今日与你说这番话的目的。”
“什么意思?”丁乾乾不解,“你不会指望我吧?我……没这个功能啊。”
“上次流民村一事,你帮朕拉拢五城兵马司的人,朕记得你后来说过,拉拢和弹压可以降低他们对孙元的忠诚。届时,威逼利诱,想来不难。”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说了,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而且即便他们的忠诚都降到30以下,那也只是增加了倒戈的概率,万一……”
万一失败了,你有危险怎么办?
后面的话丁乾乾没有说下去,但齐煜知道她的担心。
少年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弯了弯唇,朝丁乾乾道:“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都是赌个运气罢了,你,可愿帮我?”
丁乾乾不想让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但是不帮他他会更危险。
如果齐煜失败了,死了,游戏重来一次,重来的那个小皇帝还会是他吗?
丁乾乾觉得自己的思想在打架,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干脆去氪两颗毒丹,一颗给孙元,一颗给端王。
丁乾乾不想害人,可是她更不想让齐煜死。
“你一定……要杀他们吗?”
齐煜在案上铺开一张白纸,取一只毛笔沾上墨。
“前朝亡于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前车之鉴犹在,朕如何会重蹈覆辙?父皇临终前对朕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兄弟连心。朕从未想过要他们的性命,只是想让他们安分一点而已。”
“你不想要他们的命,他们也许想要你的命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康熙九子夺嫡,哪个不是把对方往死里整?
“所以啊,朕才需要你保朕的性命。”
良久,他抬手落笔,飞快且小声地说了一句,“朕相信你。”
“好了。”
“什么好了?”
“朕给你取的字。”
他把案上写好的张纸从镇尺下取出来,移到丁乾乾所在的奏折上方,丁乾乾调了调画面的角度,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两个大字:元宝。
“为什么是元宝?听起来好土。”丁乾乾有点嫌弃。
齐煜听完又把纸放了回去,补上三个字:丁钱钱。
丁乾乾:“……我真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