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浅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的画,还是被拽走了。
深名先生摇摇头,收拾起画笔。看护阿浅的年轻女人将画板也收好,追了上去。
“橘小姐再傻的一个人也会有好恶。”工藤新一拾起一只画笔,他的裤脚都让上面的红色沾染了两滴。
“橘小姐?”林黛玉问。
“她就是橘三郎的妹妹,橘浅。”
林黛玉明白过来,难怪不带在身边,毕竟家中有个傻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怜惜橘小姐,哥哥和母亲都是风光无限,她却连在外画画都要受限制。
“走吧。小绅士,小淑女,晚宴即将开始了。”深名先生对他们二人说。
二层大厅里缓缓聚集起众人,林黛玉回到镜白雪身边时,她正一袭鱼尾裙,站在几位男士女士身边,冷若冰霜地点头,偶尔露出一抹淡淡微笑。
她身边走来一个明媚的美人,镜白雪身上的冷意瞬间融化了,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其他人,走到她身边。
她一手按上林黛玉肩膀,跟她介绍着,“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女儿。”
“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儿。看,我的儿子。”女人牵出身后的男孩。
“……”
“……”
林黛玉站在工藤新一身边,面面相觑。
头顶吊灯乍然黯淡。
光线集中在大厅前方的台子上。盛装打扮的女人款款步上,她本身就是艺术世家出身的天才画家,当年结婚生子,周围人也对于她和雕塑大师的孩子极富期待。在橘先生去世后,她坚强扶养两个孩子。在座无论热爱艺术,甚至附庸风雅的人,又或者只是局外的客人,谈及画坛地位与为人上,都无法轻看橘夫人。
她也的确将橘三郎培养成了一位出色的儿子,橘三郎人在东大,成绩优异,待人温和,孝亲敬长,最重要的是继承了她与橘先生的艺术天赋,年纪轻轻举办了自己的画展,画功竟不输他的母亲。
这次艺术家岛观光航行就是专门为橘三郎一个人举办的,橘夫人向好友松田先生借用了这艘充满艺术气息的邮轮,要在上面展示、拍卖橘三郎的画作。
其中他最新,也是最惊艳的作品将在这里初次揭晓。
今夜的风很冷,大厅门外吹来的冷气,简直像夹杂着无形的沙雪。
林黛玉裹紧了衣裳,工藤新一站在她身边,看周围的人也冷冻的厉害。
橘夫人例行介绍了一些身份重要的客人,船主人松田,议员祝部,还有一位当红女星以及他们的好友银行家宝木。
接着是这艘船上的船长与重要船员,最后,则是一番关于艺术与绘画的发言,
她的演讲词也用的诗意的语言,台上,橘夫人正讲到一则关于塞壬的传说。
“噢!”
一瞬室内的灯光熄灭,大厅黯淡下来,再看舞台上空无一人。
宾客们愕然地窃窃私语,船舱里升起一股惊悚的感觉。她刚才说什么,人们会被海妖歌声迷惑,消失海上。
怎么做到的?林黛玉片刻怔愣,等她细细去看台上,就在场面还没完全乱套的时候,灯光再次暗下来,像被笼罩进一只黑色的碗。
啪嗒。
舞台灯光亮起,朦胧地打在中央一个人身上。女人鬓覆彩鳞,长裙曳地,宝蓝鳍耳闪着点点亮光,朝大家展开双手,开口唱出柔婉的歌声。
一瞬间凄美氛围到了极致,人们沉醉在歌声里。
一曲唱罢,橘夫人从台下走上去,致谢了身边装扮成海妖的歌星小姐以及从后面出现的魔术师先生。
一点小节目过后,接下来就是揭晓的时刻。
“我的儿子橘三郎,坚持要在‘神的风帆’上揭晓这一副画。的确,它的亮相该是在月与海之间,由风作第一个见证人。”
众人的掌声响起。
甲板上的位置不够,也看不清楚,他们选择的是高清摄像机实时切入屏幕播送情况。橘夫人低头瞥了眼表盘,在八点即将来到时,画面切到桅杆顶的瞭望台上。
橘三郎脸仍遮着他的紫色面具,他站在白色围栏里,遮盖画布的帘子与他的发丝,都在夜风里猎猎舞动。
橘三郎的台词也是诗歌,无非一些爱与死,坚持艺术,为美丽献出一生的煽情话语。
大厅里的真艺术家还挺受用的,林黛玉也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桅杆太高,她实在担心他一不留神脚滑摔下来。
大厅里,钟表进入了八点前十秒的倒计时,男人原本佯作去扯画布的一只手忽然停了。
“诸位,再会了。”橘三郎的眼睛定定盯着摄像机,朝着镜头里的诸多客人,露出一抹笑意。
他转身从瞭望台一跃而下。
“三郎!”橘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大厅里也惊呼一片,工藤转身往大厅外跑,可这间大厅的门在开船尾,与船头甲板不相连,要去还要绕大半个圈子,他跑得飞快。在因冷风而仅剩开启的大门前,被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道火墙,烈焰在门口燃成一道封锁,将他们所有人困在其中。大厅里乱糟糟的,但远没有工藤新一惊惶失措。
他们刚见识了魔术师的精彩魔术,又见过火舞之类的表演,橘夫人又是个爱让人出其不意的性子,是博人眼球,刻意吓大家也未可知。
外面的船员一个个连忙拿消防器扑火,但门口几乎没有易爆物,火势也不大。毕竟甲板的耐火材料都是合格的。他们也不太紧张,有条不紊灭着火。
“啊……”
男子的惨叫传来。
谁?
“船头也失火了!”船员喊道。
该死。
门口的火势扑灭用了不到一分钟,工藤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船头甲板离机器远,底下是一些不易爆的货物和空间,对揭幕毫不知情的船员最先救的是大厅门口,取钥匙的人也打开了侧门,结果发现虚惊一场,会场里根本没有失火。
船头,神的风帆。
在夜风里,第一根桅杆下,火势盛大,在桅杆四周围出一道无懈可击的圆形火墙。一股焦糊的,燥热的,甲板与火的气味。
工藤新一站在火海外,扭曲的空气看不清楚里面情形。不大的面积,如果有活人,早就冲出来了。
“橘三郎?”他不死心。
无人应声,甚至没有一丝□□。
接着赶来的是橘夫人。她挣开身边人的手,一心只往火里扑。
“儿子,我的儿子……”她面上血色尽失。身边的橘浅咿咿呀呀叫了起来,去拽她母亲的手,被橘夫人一把挥开。
火灭得很轻松,露出了底下烧焦的东西,都是礼物,还有桅杆后的……橘三郎。
“不要靠近!”船员在一旁喊道。
火焰的温度融化船身材料,木板乃至钢筋,都会发生变形,地面很容易裂开。
橘夫人跪在烧出的黑色线条外,眼泪汩汩地流。是真正的悲伤,周遭也没有一个宾客不生同情的,她那么优秀的孩子,足像一颗星星陨落。
他死那一刻的样子,还被刻在了摄像机里,凄美得像一幅画作。
等到确认安全,方才抬出橘三郎。
八点四十分时,直升机派了警官来调查,为首的就是目暮。
“在橘三郎房间里找到了遗书和录音带。”高木遗憾地说。
“从此……世间多了一种,
“他与海、月光调和成的色彩。”
录音带里的声音响起。
“这是他的诀别诗吧。”橘夫人说起,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跟着溜进屋子的林黛玉瞧见桌上的日记本,心说抱歉了,想要拿来瞧一瞧。
工藤已经先翻开了。
根本不是日记,而是笔记,从如何透视,到光影的分布,细节的突出,构图的方案。
从笔迹稚拙,一直到很新的时候。他从很小就开始记,一直到他长大,居然把这些东西背在身上这么久。
扉页上写着“为了爸爸和妈妈,想成为最好的画家。”
“黄昏至黎明的钟响,筑起阶梯,通往迷恋与死亡。”录音带还在重复播放。
“果然是艺术家的死法,追求美丽。哎,听说就是会因为敏感与脆弱,患上那什么抑郁症吧。”高木警官小小声凑在目暮警官身边,也一脸惋惜。
橘夫人没有怀疑任何人,她说橘三郎根本不可能有仇敌。
“嫉妒他的人?怎么会,杀掉他也比不过他。”橘夫人十分认真。
听说她曾经与另一位知名画家竹之内先生是师兄妹,针锋相对许多年。竹之内的孩子也曾被报纸鼓吹成了天才画家,不过后来竹之内本人去世,家族也渐渐消声了。
在世艺术家中,橘夫人的位置一直牢固。
问话过后,橘夫人看起来很累了。
“我们会尽快找出凶手。”目暮警官想安抚一下这位母亲。
“你们要做什么?”橘夫人问,“三郎他,一定是自杀的,你们不用这么卖力了。让他安心地去吧。”橘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她补了一些艳红的口红,看起来状况体面了一些。
中年失去了丈夫,又失去儿子。再风光的大师也没有办法,她之前就已经宣布封笔,会不会因此再恢复创作也未可知。不是都说经历打击更容易激起艺术创作的兴致吗?高木心想。
橘夫人木讷地收好他爱的颜色与画笔,喃喃道:“总该回到那里去。”
她情绪不佳,照顾橘浅的看护小姐扶着她往外走。
其他警员也需要换一个地方搜证。
然而橘夫人执意继续流程,接下来依旧是画展与拍卖,大厅他们是不能征用的。只找到一间空闲的影音室,余下的人手坐下来正在了解船员们的不在场证明。
船员都和往常一样,单人岗位几乎没有不在场证明,多人的地方也不见有缺。
那棵桅杆对于船来说,太低了,又距离船舱过近,完全是装饰作用,从控制室也没有注意看见。
调查陷入了僵局,如此一来只能从动机入手。
高木警官凑到目暮警官身边。
“是有个别可疑。和橘夫人比较亲近的几位朋友里,议员祝部先生的长孙在同年考试,但是没能考上东大,选择了另一所高校。不知道是否有其他缘故。
“银行家宝木先生,据说年初已经预付款项购买了橘三郎的画作。最近在金融市场冲击下,出现了财务危机。橘三郎一死,他的遗作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价格,他转手卖掉,就不只是能补上缺漏的程度了。
“松田先生是最熟悉这艘船的人,他明面上和橘夫人合作,实则在美术馆的品位上多次和橘夫人发生争执。
据说是松田先生认为橘浅的画作更胜一筹,但是没有人回去营销一个傻子。更何况那是橘夫人的孩子,她不愿意让橘浅为这种事露面。
“那先让宝木先生过来问话吧。”
“好。不过现在算是例行盘问起火原因。如果检测报告没有特别的,那也只能先确定为自杀了。”
“你觉得呢?”工藤新一像是在问自己。
“我觉着?他看起来不开心,但是也没有那么不开心。”林黛玉如实说。
“但是他又确确实实主动掉下去了。根本没有生还可能。”
“小孩子怎么能到处乱跑,你们大人在哪儿。”高木在高靠背的椅子里揪住了两个孩子,将他们撵出了房间。
方才等待灭火时,众人聚在一起,橘浅则乖乖站在一旁。
林黛玉听见工藤新一小声问橘三郎的这个妹妹,“是谁杀了橘三郎。”
“是他,是他……”橘浅当时指着灰烬里的橘三郎,十分肯定。
如果真的是自杀,那火是谁放的?真的需要这么费力吗?
美是美,但是没有道理。橘三郎他看起来的确不开心,但他分明没有到丧失希望的地步,他拥有一个同龄人难以企及的名声,并且真正为人良善的样子。
如果是真的,居然有这样爱美之人,爱与死的美定格一瞬。
林黛玉本该为之动容,却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回到甲板上,船员与警员还在清理。
桅杆下灰烬成堆,黑色与白色衬起来刺眼的鲜明。遍地都是衣物碎片、一些领结带子、装饰用的救生圈,还有少量的三两只面具。被装进分隔袋小心地收起来,一一送去化验了。
焦黑的甲板上落着仅仅。曾经都堆在这里,林黛玉在其中看到了扣子,两颗,间隔有半米远。这是衣袖上的扣子,她思索着,她为何从未见过这两只纽扣。
“刚才的惨叫声,是谁发出的。谁不在大厅呢。”
“除了橘浅偷跑出来,其他乘客一个不落,全都在大厅。毕竟他们为此而来。”工藤新一回答。
究竟为什么?这个问题也在他心里盘旋。
她盯着地上的扣子。他们都在标记位置的白线旁边。
可他当时所在的瞭望台开口在桅杆前,人怎么可能掉到桅杆后面。
林黛玉拿不准,想看看摄像机架设的位置。
忽然一声骇人的尖叫,自后方甲板传来。
听清声音的林黛玉心中一慌,是镜白雪?
作者有话要说:怕大家误会,我说一下,这个它没有推理成分啊。
物理方案解决的,就是个故事。
不管了,if线反正,让高木提前试用入职。主要他不在案发现场,我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