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白绒花吗?”明窈问,待狄宇点头,她又说,“象征着真挚无暇之爱?”
这回,狄宇却是不同意了。
“你在胡说什么。”他不满地嘀咕,原本他就涩于送花赔礼,绒花在手里举了这么久却不被接受,难免有些自尊心受挫。
“你到底要不要啊。”他外厉内荏地问了句,许是接受不了被拒的可能,脸色一变,强硬地把花枝塞到明窈怀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虽然这花在草原上遍地都是,可好不容易碰见开花的,我也是守了好几个晚上。”
狄宇臭着一张脸:“你接受了花,就当接受我的道歉了。”
“我不该还没见过你就对你抱有恶意,甚至因此跟阿哈吵架,糟蹋了大家攒了许久的白狼皮。”
被狠抽了一顿,狄宇一开始是怨的,可等他想明白,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离谱。
他晓得冬日的煤炭对族人们有多重要,也清楚狩猎有多危险,攒了一年的狼皮都没了,之后几个月的压力肯定会很大。
狄霄帮他瞒了祸患,这份压力就少不得由他一人承担。
狄宇甚至溯及源头,想到都是因为他不识大体,听说大哥要与大越公主和亲,大闹一场,乃至任性妄为闯了祸。
如今大哥同大越公主婚毕,木已成舟。
他挨了狄霄的打,也算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代价,只思来想去,还欠公主一个道歉。
距拔都儿部几公里的原野上有一大片白绒花,狄宇每天晚上都会去看一看,终于叫他等到花期。
这才摘了最漂亮的一朵送给明窈。
明窈恍然大悟,耳边一热:“这、这样啊……”
她忍不住埋怨那写了《草原异物志》的人,不懂便不懂,干嘛乱写误导人。
她眼神飘忽,胡口一言:“我能去看看白绒花田吗?听说白绒花是草原独有,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想亲自去看看。”
狄宇狐疑:“看了你就接受我的道歉了?”
“哪有什么不接受的。”明窈莞尔,“你是首领的弟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弟弟。”
狄宇受不了这诱惑,一咬牙:“行!”
狄宇是个胆大的,明窈更是无知者无畏,两人定好了时间,等傍晚就出去,听说白绒花到了夜里会有白色荧光。
狄宇要回去拿弓箭,明窈正巧也要回去看看棉被的拆卸情况。
两个女官于针线上很是娴熟,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已经有九床棉被被拆开了,白花花的棉花露出,只是将手放进去,都能感受到那股由内而外的暖意。
“念桃青杏快来!”明窈招呼了一声。
等两人过来,她当即交待:“晚膳后你们将拆出来的棉花给莫拉阿嬷送去,看阿嬷打算如何分配,先紧着老人孩子们来,看看缺多少差多少,我再想办法。”
活了二十年,明窈还是头一次对某件事这般上心,稍微有一点点进展,都能打心眼里得高兴。
不似先生夸赞她时的受之有愧,也不似被众多士子关注拥护时的彷徨,她甚至不需要族人们的感激,只要一想到——
待冬日大雪飘扬,孩子们不比再躲在暗无天日的毡帐里,而是穿着厚厚的棉衣,肆意跑在原野上。
明窈心头一热。
晚上送来一碗鸭蛋羹,大概是狄霄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这几天的膳食多以青菜为主。
大概也称不上什么青菜,不过是一些没那么老韧的草梗,用牛油炒一炒,撒把盐,一碟佳肴就做好了。
听人说这草叫马蕨菜,长在阴暗处,土腥气弱,正好能缓解草原上蔬菜稀少的窘状。
不算好吃,但对于啃干饼有些日子的明窈来说,足以算得上改善伙食了。
到了今天更是有了蛋羹,鸡蛋鸭蛋在草原上可是个稀罕玩意儿,往往只有生育后的妇人才能吃一两个,明窈却有了。
她没有过多谦让,将蛋羹吃了一半,剩下的给了帐外路过的女娃:“去吧,和你的小伙伴一起吃。”
萨里希怯生生的,抱着碗半天不走,还是明窈劝了又劝,才让她甩着辫子跑开。
明窈回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裙裤,跟青杏她们说了一声,就到部族外找狄宇赴约了。
狄宇是个很酷的小孩。
当然也不排除他故意跟狄霄学的。
一路走来,明窈说十几句话才能得他应一声,瞧着爱答不理的,可在明窈不小心踩进土坑的时候,多亏他拽了一把,然后把自己摔进去,跌了一身的湿泥。
从土坑里爬出来,狄宇的脸色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用力甩了甩脑袋,粗声训了一句:“小心点!”
“哦哦哦!”明窈略有些受惊,被训了也没不高兴,指尖颤了颤,细声问了句,“要不,咱们回去吧?”
“必喀西!”不可以!
狄宇根本不同意,偏要去白绒花田,明窈见劝不住,只好静静跟在后面,只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不安。
走了近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天色渐晚,坡下的草原上也多了星星点点的光,一团团墨色中蓦然多了异色,不觉引人神往。
“看那些光点。”狄宇突然开口,“都是白绒花。”
物以稀为贵,生长期漫长而花期短暂的白绒花在某些地方很受欢迎,甚至成为一些小部族的图腾。
狄宇一贯桀骜,但在满地星芒前,还是忍不住放低声音。
明窈想走近看看,她垫着脚尖,又轻又慢地走下去,背后出现脚步声,正是狄宇跟上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窈的呼吸都是轻的,她满目惊奇,望着那一团带着绒毛,又泛有微光的花久久不能回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未曾注意之处,一道高壮身影出现。
狄霄在野外待了数天,逮足了野鸭子和灰毛鸡,马不停蹄地赶回部族,谁知才会毡帐就听陪嫁的侍女说——
“公主同狄宇公子去白绒花田了。”
话音才落,狄霄浑身汗毛乍起。
就在拔都儿部与白绒花田之间,有一窝数量众多的猎豹,多年来与拔都儿部井水不犯河水,可狄宇莽撞,谁知他会不会闯进猎豹的领地,惹恼猛兽。
狄霄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在白绒花田找到两人。
后怕过去,便是勃然而起的怒意。
狄霄晃了晃来时随手捡的树枝,稍微比划了一下,直直朝前面掷去,只听一声哎呦,树枝砸在狄宇头上。
“哪个混账东——阿哈?”狄宇懵了。
狄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无视明窈又惊有喜的目光,不带感情地问了一句:“你又皮痒了?”
作者有话要说:狄霄:有没有一种可能,绒花曾为求爱之花:)
马鞭又要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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