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深秋，场馆门口的枫叶已然红透。几片残叶稀稀落落，随着晩风在灯光下飘舞，青砖石的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红叶。
穆晩走到这里时，才得以重重喘息。
小布奇怪她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开口问：“嘿，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被狗追了还是见鬼了？哎，怎么还满头大汗的，里面这么热吗……”
见她面色不佳，满头细汗，小布才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
穆晩坐上车，搂起裤腿，才发现脚踝已经红肿得不行。刚才神经紧绷着没察觉，此刻痛意才蔓延全身，一点一点传至心脏，疯狂撕扯着她。还好车上常备急救包，小布给她拿过来，穆晩自己抹了点跌打损伤的药膏，才总算好了点。
而季凉予那边。
刚入座的时候，身后的粉丝区域就传来一阵激动的喧哗。
当然，在此之前都是别人的粉丝。
季凉予抬眸扫了她们一眼，眼中笑意很浅，但还是有一大批人沦陷了，当场表示要爬墙转粉。
季凉予也听见了，只当耳旁风吹过，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现场来凑数的明星不止他一个。晚会长达三四个小时，周围不少艺人都开始偷偷瞟手机，但季凉予依旧正襟危坐，哪怕是发呆也始终保持着仪态。
更扎眼的是，每次别人上台领奖，他都是鼓掌鼓得最热烈最欢快的那个，仿佛飞奔上领奖台的是自己。
于是当晚，某站姐的镜头对准了他。
干这行的人八卦是免不了的。回去的车上，小布就一脸兴奋地说：“程郁的站姐爬墙我们小季了！”
穆晩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看了眼，是那个叫“心动克制”的。
作为程郁的前经纪人，她当然记得这个站姐。最开始也是其它明星的粉丝爬墙了喜欢程郁的，还闹上过热搜。因为拍摄设备比剧组的还好，而且审美在线修图厉害，没多久就在程郁粉圈混出名了，积累了几十万粉丝。
穆晩看了一段她拍的高清视频，跟季凉予说，“仪态保持得不错。”
看完站姐发的爬墙微博，她的心情有点复杂。
她确实没想到程郁的站姐也在现场，毕竟今晚程郁根本没来。几十万粉丝的大粉爬墙，程郁粉圈动荡必然小不了，这事估计又要闹一晚上了。
果不其然，还在回去的路上，“心动克制”就已经上热搜了。
对季凉予来说是好事，只是对不住程郁了。
穆晩自我宽慰，昨晚程郁不在那个站姐都去了，肯定也是爬墙预备役。
回到家，洗完澡躺到床上，穆晚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名片。
她又拿起来瞧了眼，上面的号码、姓名、包括字迹，她都早已烂熟于心。
手上的卡纸越攥越紧，生硬的卡纸边缘陷入她的掌心软肉。
想起刚才遇到他的场景，穆晩就有点后怕。
她怕秦渡认出自己。
怕她好不容易过好的生活，被他打断。
她厌恶被掌控的人生。
而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她的选择。虽然这三年来她的抉择也非自愿，很多时候也会有利益权衡的考量，但也终究取决于她自己愿意与否。
现在的她可以踩着高跟出现在群星璀璨的晚宴，也可以一双平底走过崎岖坎坷的深山泥泞。
对她而言，比起上辈子做被人精心养成只为攀附高门的凌霄花有滋味多了。
不过穆晩转念一想，秦渡结婚的时候都懒得见她，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现在他应该是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吧，怎么可能把一张完全不同的脸当做是他死了三年的老婆？
想到这一层，穆晩紧绷的心神才舒缓了点。
她从不相信“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的深情，毕竟天底下的男人更多是像沐强一样，妻子尸骨未寒就喜迎新婚的。
果然，她嫁的这位秦二少更甚。
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是男人三大喜，对于秦渡这样的天之骄子来说，前两样没什么意义了，也就只有“死老婆”能让他开心点了吧？
毕竟秦二公子结婚以后都没给她一个笑脸，死后怕是得在她坟前开怀大笑。
穆晩思绪越飞越远，突然想到秦渡会不会穿着西装在她坟上蹦迪啊……
脑子里蹦出来的画面太过诡异。
穆晩一抖擞，把这迸发的思绪掐断，往后靠向椅背。继而哑然失笑，她在瞎想些什么呢。
少年的秦渡轻而易举便被她拿捏住，虽然待她疏离冷淡，但也能看出还是对她有几分情意的，哪知婚后的秦渡居然令她如此琢磨不透。
自从结婚以后，沐晩就没看懂过他。
何况现在？
好在她已经不是沐晚，不需要像以前一样研读秦二公子的行为举止了。哪怕他真求仙问道去了，也跟她没有任何干系。
穆晚打开手机，发现微博又多了个热搜。
#季凉予程郁#
热门是个营销号，在拿程郁跟季凉予对比：
[cp]网传程郁的经纪人穆晩离职去当了季凉予的经纪人。程郁站姐也爬墙季凉予了，昨晚网友们也都在说季凉予红毯很帅。看样子季凉予要取代程郁了？大家觉得这个颜值可吗？[期待][/cp]
配图就算了，还敢开投票。
评论被程郁粉丝冲了之后，博主还拱火，给骂程郁的评论点了黑赞，自己又评论一条：[新人未来可期啊！]
得，这下直接炸了。
昨晚的大粉爬墙是自愿的，程郁粉丝不喜欢的取关了，纵然心里有气，也不好骂季凉予。
可这个捆绑的热搜就过分了，粉丝直接开炮：
“顶流的烦恼就是，阿猫阿狗拐地球一圈都要来跟你攀关系”
“哪里来的糊咖，别碰瓷我哥，该糊哪糊哪去！”
“穆晩你死不死啊，我哥哥待你不薄，你离开了还要拉着亲儿子来吸他血，良心喂了狗啊你”
“买热搜还把我哥名字放后面给湖笔抬咖，穆晩你真绝”
……
穆晩两眼一黑，巴掌拍得额头一声脆响。
这是谁帮他搞的热搜？
我谢谢您全家！
一看手机，刘盛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穆晩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回他电话的时候还在想措辞。
“小季的热搜你看见没？都挂了两三小时了！”
穆晩：“抱歉刘总，小季这个事儿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处理。”
结果刘盛一开口，她发现不对。
刘盛：“处理啥？现在已经没事了啊！我是跟你说别担心，我已经让人给他刷上去了！”
“……？”穆晩眼皮子狂跳，“热搜是您让人买的？”
“没，没买。我就让公司手下的营销号发了两个通稿，热度全是粉丝给撕上去的！哎，话说顶流粉丝真是好多啊，给咱们省了一大笔水军费嘿嘿。”
穆晩血压飙升。只能不断自我强调对方是老板，是她老板，压着火说：“刘总您怎么不先跟我事先商量一下？”
“我打你电话了啊，你一直不接。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怕错失良机我就先联系了人趁热打铁嘛。嘿嘿，话说他们速度可真快，这下小季的热度不用愁了……”
“喂，喂喂，小穆你怎么不说话了？信号不好吗还是……”
穆晩直接给他挂断了。
苍天啊。
大地啊。
捆绑营销虽然有效，但也要看时机和对象啊。
季凉予如今根基不深，粉丝都还没几个，但他资质不错，穆晩从来没想过让他走黑红的路线。可刘盛这一番骚操作下来，虽然替他提高了知名度，但也有一大波黑粉来临。
没有顶流的粉丝量，却有了顶流的黑粉量，随便扒出一点负面消息都会闹大。
相当于直接给她启动地狱模式。
人生悲剧也不过如此。
事已至此，穆晩扶额叹惋，叮嘱季凉予：“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把谨言慎行刻在心里。”
季凉予倒是想得开，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还微笑着宽慰，“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不了就是被人知道小学尿裤子咯。”
穆晩抬眼看他，“真有这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