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本皇子命令你出招你听见没有,让本皇子瞧瞧你有多大能耐啊?”
花园,身着华贵锦服的年幼少年提着剑朝对面那个残败不堪的黑衣少年叫嚣道。
“我的小祖宗,咱们跟谁玩不好非得跟这个衰星玩,听奶娘的话咱先回宫,您若是想与人比试奶娘给您找更好的行不行?”身边精胖的妇人穿着一袭淡灰茱萸纹绣圆领衫,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位金贵得不得了的主。
“不!我就要他!”十四皇子双手叉腰,从小到大但凡他想要的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区区练剑的,听母妃说还是个废物,既然是废物,那他为什么不能要求宋誉陪自己玩会?
“我母妃说了,冷宫的人就算被我杀了父皇也不会动一下眉头,还会夸我剑术有进步,所以我就要跟比试!”
时宴迈着急步,挤进人群里焦急四处张望,那个立于花园中央的黑衣男子,不是宋誉是谁?
夏日炎炎,有汗从额两侧滑落。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虚弱得似乎只要再来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原本披散的墨发被一根红色丝带扎于头顶,软塌塌地垂落在身前,他的脸上银发烧还扶浮着一层淡薄的红晕。
明明生得剑眉朗目,此时却是眉冷目空。
不知是何缘故十四皇子竟死活要缠着宋誉陪他练剑,任凭奶娘怎么哄也哄不好。
他仗着年幼又备受宠爱,一把推开面前这个阻扰,提剑便朝宋誉刺去,时宴大惊,别看十四皇子年纪不大,十岁出头,可宫中素有传言,说这十四皇子年纪虽小,可阴险狡诈得很,尤其是使起见不得光的手段来,无人会信那是出自一个十岁孩童的手。
若是宋誉没有生病她倒不担心十四皇子会伤到他,可如今情况不同,十四皇子那一剑又快又狠,铁心是要宋誉难看,宋誉怕是躲不——
“哐啷!”
两剑相撞,速度之快,力道强劲,生生接下了那狠戾的一剑!
十四皇子满眼震惊,接着又是一片浓浓的不甘心,剑举过头顶又朝其砍去!宫女奴才们纷纷捂眼不去看这残忍的画面,侧过脸,果真听见那一声尖叫——
“啊!”
“啊!”奶娘吓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朝着湖中大喊:“救命啊!十四皇子掉水里了!快救人啊!”
谁掉水里了?
十四皇子?!
怎么可能?!
众人赶紧放眼一望,皆乱了手脚。
“哎呦十四皇子落水了,快救人快救人!”
“完了完了,要是十四皇子出了事咱们今天看戏的一个都跑不掉!”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奶娘破口大骂,好在救上来时人并无大碍,只是呛了几口水,头顶上还罩着两把滑溜的青草,模样又狼狈又滑稽。
这番对比下来,宋誉一袭黑衣,虽面无多少血色,嘴角残有血迹,可他身形颀长,体态极好,就算没有那些玉石宝物的烘托,人们一眼望去,矜贵优雅的竟然是这个冷宫里的废人。
看着好端端站在那的宋誉,奶娘眼里闪过一抹恶毒,上前抬手便要给他一个巴掌,谁知手还没放下,身后便传来一个清冷动人的声音,“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时宴回头一看,来者是两名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
方才说话的那位扎着公主发髻,头戴珠花,杏仁小脸挑不出一丝瑕疵,尤其是那双凤眼令人不敢直视,高傲且冷艳。
“参加安阳公主,华容郡主。”
华容郡主?
时宴心中微惊,那不正是原著女主唐梦么?这个国家依水建国,唐家便是水上霸主,皇上为拉拢唐家给唐梦封号华容郡主,原著里宋誉便是在这个时候知道唐梦的真实身份,开始慢慢接近她。
想到这,时宴偷偷偏头看向一旁的宋誉。
他并不像其他宫女奴才那般下跪,对来此的二人更是冷眼旁观,那双冷漠的眸子一丝波动都没有。
不过时宴看出来了,他表面虽不在意,可在唐梦身上却多了几分探究。
宋誉他如今势单力薄,唐梦的身份和背后的权势正是他所需要的,所以他肯定不会放过唐梦这条大鱼。
只可惜他后面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爱上唐梦,时宴这般想着,一时间忘记收回炙热大胆的目光。
宋誉眉心一皱,冷眼一瞥便径直与她探究的目光撞上。
时宴赶紧收回视线,脑袋垂得低低的,不知为何心如雷鼓。
安阳公主对这个冷宫之中的皇兄当然不熟悉,她只当是哪个皇兄身边的幕僚,见了自己不然不请安,顿时心中一恼,怒道:“你叫什么名字?见到本公主竟然如此无礼,哪位哥哥教出你这般没有礼貌的奴才?!”
时宴心中叮咚一响,坏了,这位安阳公主可不是女主那样心地善良温顺可爱的主,安阳若是生起气来,纵使宋誉有九条命也不够她玩的。
她立马提着裙子上前急切答道:“回公主,这是我家主子九皇子殿下,第一次沾了公主的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况且殿下常年居于殿中鲜少与人打交道,不太会说话,还请公主恕罪!”
身边的唐梦也扯了扯安阳公主的衣角,柔声宽慰道:“安阳,你看此人浑身是伤,我看他脸色也不太好,想来不是不给您请安,而是身体不便吧,安阳你性子好,宽宏大量的,与他计较做甚?”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打探宋誉,只可惜宋誉依旧一副冷冷的模样,看不出多大情绪。
“九皇子?”安阳公主露出了疑惑之色,“原来你就是父皇一直绝口不提的九哥?”
从这些年宋誉的生活处境来看就知道皇帝对这个儿子根本不上心,与其说是不上心,倒不如说过了这么久,他也差不多忘记了在冷宫里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安阳上下打量着他,宋誉却狠狠皱起眉,那一双冷漠的眼如同雪地的狼,将安阳吓了一大跳。
“这……这人!”
安阳指着他离开的背影气急败坏,“怪不得父皇不喜欢你让你住冷宫!活该!”
时宴见宋誉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心中划过一丝不明所以的异样感,她朝安阳微微欠身,而后连忙跟上宋誉。
雅淸殿。
病榻上的人从回来到现在便一直在咳嗽,整个人都要咳碎了一般,可人却还陷入发烧的半昏迷半清醒状态当中。
时宴熬好药,小心翼翼地将勺凑到他的嘴边。
可奈何这宋誉就是不配合,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滑下隐没在青色浓发里。
这好不容易求来的药材对二人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了,可宋誉这个样子灌不进肚子还要白白浪费,这多糟蹋她的努力。
时宴皱着眉泛起了难。
宋誉躺在床上,身上处处是伤。
被宋琸故意践踏的手指好在没有踩断骨头,宋誉便找来一条白丝带,徒手将扭曲错位的手指生生掰正回来然后粗糙地进行一番包扎。
他里面的亵衣染了血,沾在雪白的肌肤上,修长的脖颈袒露在外,青色筋脉若隐若现。
望着他紧闭的唇,时宴心一横,打定主意,举起药碗小闷一口便欺身而上,俯下身去——
“你在干嘛?”
身下那人蓦地睁眼!
虚弱地扯动嘴唇,时宴瞪圆双眸,却见宋誉他那常年不变的眸子里终于多了一抹——恐慌?
恐慌?!
时宴气结,究竟是谁该害怕啊老天。
她抿着嘴,好看的秀眉轻微蹙起,漂亮的眸子左看右看,似乎在想什么主意。
这口药,吐了又浪费,但喂他喝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了,时宴这般想着,咕噜一声就吞了下去。
“好苦!”
宋誉看着她那巴掌大的小脸此刻就像皱在一起的纸团那样拧了起来,眼底不可察觉地浮现一抹嘲意。
“殿下,你可算醒了,这药太难喝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她重重地抹一把嘴角,眉心依旧打结,没好气地将碗递给宋誉。
经过几天的相处,宋誉似乎不像最初那般抗拒时宴,虽然表面上还是冷若冰霜,可私下微妙的变化正无声渗透到二人关系之间。
他喝下药,面上的薄红渐渐消去,冰冷的四肢也逐渐开始变暖。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时宴接过碗,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只见宋誉缓缓抬起手,他的手很消瘦,小手指帮着白色丝带,手背上的瘀痕血迹如一道道锐利的剑,刺得时宴双眼生疼。
可却正是这番破碎、凋零的模样,让他始终笼罩着一股诡异的美感。
那只修长又有骨感的大手朝她逼近,时宴来不及往后退,后颈便被那只大手贴住,指尖微凉,令时宴后背一僵,大汗自额角砸落。
不会吧,她寻思着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啊,这位爷怎么就又生气要掐她脖子,看他迷离的眼神,该不会是在想该给自己一个什么姿势死得最好看吧。
时宴眼里闪过一抹慌乱,立马哇哇大叫:“殿下,您不要拧断我的脖子啊,我最怕疼了,您留着我我还可以照顾您呢,千万别现在就让我死啊!”
宋誉欣赏够了,放开她,指着一处说道:“那个柜子,第三层有一些活血化瘀的药,你拿去涂在脖子上。”
嗯?时宴无辜地眨眨眼,原来不是要拧断她的脖子,那就好,那就好。
宋誉疲惫地躺回床上,阖上眸子,吩咐道:“替我烧水,我想沐浴。”
“可是殿下,那口井的水不能用了……”
“你是真傻了还是装傻?”宋誉侧过头看着她,不料微怔片刻,眼里一阵错愕。
时宴蹲在床头边上,两手撑住脸蛋,眉头紧紧蹙起,真一副十分犯难穷山恶水的表情。
真是服了她了……
气结,宋誉无奈抿嘴闭眼,“你之前去的那口井先前早就被那些宫女奴才们弄脏不能喝了,后林里不是还有一口么?”
雅淸殿一共只有两间房,外面是小小的院子,两间房的中间是破败的正厅,没有额外浴房,时宴替他备好水,心想这个人还在发烧,不会洗着洗着就晕了吧?
宋誉见人迟迟不离开,不悦问道:“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殿下,要不我帮您吧?我有点担心你……”
宋誉毫不犹豫:“滚。”
时宴:“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老时:来,让我看看
老宋:什么?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