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相遇,对方身边都是意想不到的人。
从来聪明的危静颜和桓筠祯均是一愣,在心中不断推演着,眼下的境遇为何会出现,他和她该一何种态度面对这尴尬的局面。
二人这一思索,五皇子桓筠祁抢了先,掌控了话题的走向。
他是四人中笑容最真实的,爽朗地问道:“真巧,在这遇上了三皇兄,三皇兄不介绍一下身边这位携手同游的小姐吗?”
“携手同游”四个字,他咬得极重,生怕有人听不懂似的。
至于那女子是谁,桓筠祁是认得的,只是在危静颜说出她和桓筠祯很熟时,他心里就不大爽快了。
而当桓筠祯和另一女子一起出现后,他就舒服多了,故意而为的话也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他一番抢白,桓筠祯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他何尝听不出五皇子的言下之意,这人还真是防不胜防,桓筠祯很快恢复了正常,和气地顺着人的话,介绍在场的人都已然认识的阮芷萱。
“阮小姐是阮丞相的孙女,因和丫鬟走散,孤碰巧遇上,为她指路。”
话是实话,可阮芷萱是真迷路还是故意巧遇他,桓筠祯心里有数。
三人客客气气地互相见礼,分明已早知对方的身份,眼下也都只当是初次相识。
桓筠祯等着他们的表面功夫做完,故意问危静颜:“你怎么和五皇弟一道来了,身边的丫鬟呢?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早知孤该去接你的。”
熟稔自然的口气,是对桓筠祁方才的挑衅的反击,也是在变向地跟眼前这些人承认,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和她不是还算很熟,是想当熟悉。
不要以为离得远,那番对话他没有听到。
此言一出,除他以外的人,神情都很不自然。
饶是危静颜冷静自持,演技无可挑剔,这会儿也有些绷不住了。
她试图挽救道:“碰巧遇上了,没遇着什么麻烦,此次春猎是慎王殿下负责,殿下责任心重,可我等也不该事事劳烦殿下,坏了殿下的要紧事。”
国公府有关的私隐,她不愿多说,眼下还不是时候。
其他的问题,她在解释,桓筠祯这么说是因为责任,而非特殊待遇,至于另外两人信不信,就不好说了。
危静颜来是不想扩大传言的传播,而三皇子却跟她背道而驰,对传言推波助澜了。
桓筠祯不是很体贴细心吗,这时候他在闹哪一出?
莫名的,危静颜想到了那张纸条,“醋多,甚酸”那几个字她记得,该不会他又吃味了,还是对同一个人。
难不成五皇子真的对她有意,才会让三皇子如此?
危静颜在心里琢磨着,回忆自己以前在哪里还跟五皇子有过交情,才会有了如今的局面。
然而,桓筠祯不想让她糊弄过去,“你的事才是最紧要的,旁的自有别人打理,孤虽主管此次春猎,手底下的人都是尽心尽职的,毋须孤担心。”
需要他担心的就只有她。
这个意思,大家都听出来了。
危静颜更不必说,要不是有旁人在,她真的想动手捂住他的嘴。
这是干什么呢,亲事还未定下,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和她的关系传扬出去是弊大于利的,尤其对她而言。
危静颜瞋了他一眼,提醒他适可而止,“殿下真是爱说笑,我的事能有什么要紧,今日的头奖与我也无关。”
早知桓筠祯是流言传播的最大助力,她就不该来。
他刚说的那些话,要是传扬出去,她更解释不清了,她得给他说的话附上别的含义,来模糊掉亲密关系。
“孤/本殿为你赢来。”
一左一右,异口同声响起,危静颜头更疼了。
明确来说,这俩兄弟在朝堂是上对手,这些年太子做了不少荒唐事,骄奢淫逸,甚至贪赃赈灾款项,朝局上下对他多有不满,皇帝那儿也隐隐有废太子的意思,而三皇子和五皇子是那个位置的有力竞争对手。
眼下,她虽和三皇子桓筠祯是站在同一边的,却也不会在传言四起的时候应下桓筠祯的话。
她打圆场道:“两位王爷英武威猛,实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江山社稷的大义摆出来两兄弟也不好再争。
桓筠祯不由多看了危静颜两眼,他是知道她的意思的,不想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传得人尽皆知,他却有意反着来,一来是传言于他有利,二来是想表达对她和桓筠祁同行的不满。
不过,他似乎低估了她的聪慧和应对能力,安乐公主的军师,国公府的大小姐,比他了解到要更有本事,在无人注意时,他用赞赏的目光轻轻打量了她一眼。
四人在路口耽误些功夫,随后一同前往狩猎围场。
桓筠祯抢先一步,和危静颜并肩而行,桓筠祁和阮芷萱被留在了后头。
桓筠祁被挤下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是有些怔住的,作为皇子里武艺最好,还带兵打过仗的,居然被一副文人模样的桓筠祯抢了先?
这合理吗?
更为不合理的,是他此刻的心情,有种被人抢了珍爱之物的委屈感是怎么回事。
他很欣赏危静颜,想多了解她一些,成为彼此的好友。
可好友跟别的人走在一起,也不是这种不爽憋屈的感觉。
莫非他对危静颜是……
桓筠祁陷入了沉思之中。
同样落在后头的另一人,眼中的纠结比桓筠祁更甚。
四人相遇,互相交谈,就她一个成了透明的,谁也没把注意放在她身上,阮芷萱呕得慌。
她是相府庶小姐不假,在相府里却是最受宠的,府里谁不向着她依着她,在此处遇着莘国公府的危静颜,王爷们都只关心危静颜一人,连慎王殿下,眼里已经看不到她了。
别人她能忍,慎王殿下是真的不能,那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的英雄。
嫉妒凶狠的目光跟随着危静颜的背影,是她先的,不容许有人横刀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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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章在围场等候多时了,一直不见桓筠祯的身影。
正欲寻人之际,他看到了桓筠祯,还不止他一个。
程元章笑了,真是有趣的组合,几个人马车停靠的方向都不一样,居然还能聚在一起过来,太可惜了,早知如此精彩,他就跟着桓筠祯一道走。
那边四人进入围场后,各个散开,程元章好奇心满满,打趣着朝他走来的桓筠祯道:“让我猜猜,这一场好戏,赢家必定是你,输家嘛,我观几人神色,应是丞相府的小姐,对与不对?”
“无趣。”
桓筠祯漠然说道,关于五皇子,危静颜隐下了一些事,他和她之间多半不是偶遇,这两人有所接触,于他而言,便算不得什么赢家。
隐患不趁早解决,难保将来不会成大问题。
“看来我猜的不错,不过丞相府小姐那边真的没问题吗,她那失落的模样,背着人的时候兴许会难过得哭起来。”
程元章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桓筠祯不为所动,只眼神沉了沉说道:“如此更好,她和她背后的相府是什么意思,也该激一激了。”
“你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啊。”
程元章叹道,可惜无情,可惜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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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静颜找到危静姝时,她做贼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她,只轻轻地唤了声“姐姐”。
乔幽受伤,危静颜也不跟她客气,板着脸,不似平常的谦让和气,严厉地问道:“是你做的,危玉遥给你了什么好处?”
危玉遥前些天回了一趟国公府,抬头挺胸地来,气急败坏地走。
这早在危静颜的预料之中,她当初和三皇子买镇纸的诱因就是不安分的危玉遥,受宠的外嫁女再重要,也抵不了莘国公府的未来。
只是她没有料到,这府里还有一个蠢货,受了别人的蛊惑,自毁前程。
危静姝哪里敢承认,装傻充愣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无论危玉遥许了你什么,你都得不到了,不仅得不到,还会遭她记恨,还有,你最好先想一想,回府之后,你要怎么跟祖父交代。”
危静姝先怔住了好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她慌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是吓我的,还是章平武出什么事了?”
危静颜轻蔑一笑,将话还了回去,“什么章平武,我不认识这人,也听不懂妹妹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个不长眼的人冲撞了恪王殿下,下场挺惨的。”
春猎,她不是很期待吗?
这下,危静姝只会提心吊胆地度过她期待的盛会了。
危静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恪王?为什么会得罪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章家不是和……
这笔账不会真的如危静颜所说,被她姑姑记在她头上吧,还有祖父,他是相当看重危静颜和三皇子的将来的,这可怎么办,她两边不是人了。
“姐姐,我错了,你帮帮我……”
她想跟危静颜认错,让她帮忙说好话,抬头时,却见人已走远了。
这下真的完了。
此时,围场中,起鼓声,致贺语,春猎开始,猎人和猎物的追逐就此上演。
阮芷萱拉着她的闺中密友徐怡颖,指了指危静颜的方向,两人低语了几句。
鼓声隆隆,澎湃激昂,掩盖了所有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