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月色朦胧,洒下一地银霜,笼罩着清葭院,树影摇曳,错落地倒映在院子里,留下一道道斑驳的暗影。

沉沉夜色如水,嘈杂的说话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的气氛。

甘棠以身挡在危静颜闺房门前,细声细气地跟来人说话,“大夫人、二小姐,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小姐她日间着了凉,身子不适,这会也已经是亥时,小姐她睡下了,还请二位主子体谅。”

大夫人李氏不予理会,给危静姝使了个眼色,自己并不出头。

李氏执掌中馈,府里各处都安插了自己人,晚膳时,她得了消息,说是有一辆青色帷幔的马车一早出了府,不见回来。

她四下查了一番,只危静颜一整日地见不着人,便撺掇着危静姝来查看。

李氏以往都是私底下处理的,不管是指使管事克扣清葭院的东西,还是挑起老夫人对危静颜的不满,她都不愿意把自己推到明面上,落个苛待的名声。

今日着实是被气着了,因危静颜和三皇子关系开始明朗,李氏是想拉近和危静颜的关系,也好为她两个尚且年幼的儿子铺路。

于是她忍痛割爱,将那半匹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金银线绣的绸缎送给危静颜后,她却将东西赏给了下人。

这不仅令李氏颜面扫地,还让她被二夫人狠狠地嘲笑了。

李氏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又恰好拿住危静颜的把柄,又怎么会舍得错过借题发挥的机会。

私自出府,深夜不归,可不是小事,国公爷也不可能惯着她的。

李氏眼中的意思,危静姝立马接收到了,公主生辰宴上的事,她可记得很清楚。

危静姝直接上手推了甘棠一把,她颐指气使地说:“躲开,你一个丫鬟也敢拦着本小姐?”

甘棠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她还是用后背抵着门,不让她们进去。

“奴婢不敢,若是小姐吹了风,病情加重,国公爷老夫人那儿,奴婢也交不了差,请二位主子见谅。”

危静姝怒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敢拿祖父祖母来压我。”

说着,她就想硬闯。

大夫人李氏担心闹过了头,她得担责,便阻止危静姝。

大夫人板着脸,严肃地对甘棠说:“大小姐身子不适,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看望她,有何不可,你一个下人非要拦着,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这……”

甘棠要顶不住了,大夫人名义上是小姐的母亲,她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反驳,挑拨主子这等事,她是万不能认的。

正当甘棠纠结不已时,门后有了动静。

“咳咳,甘棠,请大夫人和妹妹进来。”

危静颜的声音一出,甘棠松了好大一口气,还好小姐赶上了,她让开了路,将人请了进去。

屋内,危静颜只穿着中衣,一脸刚睡醒的模样,略显虚弱地说:“睡中不知有客来访,怠慢了二位,还望原谅。”

危静姝心直口快,想也没想就问她:“你今天一天都在府里吗?”

危静颜唇角上扬,意味不明地笑着问道:“听妹妹这语气,我在府里,你们好像不太高兴啊。”

“你误会了,没有这样的事。”大夫人赶紧替口无遮拦的危静姝找补,她忽而觉得自己带了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拖累来。

大夫人李氏摆着笑脸,语气很柔和地说:“听说你病了,我们是来看看你的。”

她是来揪危静颜的错处,不是让别人来挑她们的不是。

危静颜拢了拢乔幽为她披上的外裳,淡淡地说:“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便没事了,只恐夜晚浅眠,被扰了清梦。”

就差明说她们打扰她休息了,一点面子都不留,李氏脸色不好看了,匆匆说了句告辞,就领着还想要闹事的危静姝走了。

再不赶紧走,等人真病了,过错推都推不掉了。

她二人气势汹汹而来,弃甲曳兵而走。

甘棠这会才意识到,小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她之前为什么处处退让呢。

“乔幽,去拿最好的金创药来,甘棠手受伤了。”

甘棠想不明白之际,听到了小姐的话,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心被蹭破了皮,她想应该是被二小姐推了一把的时候伤到的。

她自己都没注意,小姐比她还上心,“没事的,只是小伤,小姐不用担心。”

危静颜关切地说:“怎会不担心,你是因我而受伤,我自然要负责,今日辛苦你了,擦了药,早些休息吧。”

甘棠感激地接过那名贵的金创药,一步一回首地下去了。

清葭院恢复了安静,危静颜褪去了笑容。

“将密令传下去,查清楚济善药铺背后的主人,以及三皇子和掩画楼的关系。”

有些事需要尽快查清楚。

**

幕色愈浓,已至深夜。

华灯璀璨的掩画楼的最高层,此处是楼主人亲自邀才能进入的六楼,楼梯口处多人把守,里面除非特定的人,其他人均不得入内。

六楼有一处会客的正厅,里头奢华精致,古董字画随意一件价格均是不菲。

正厅主位是一张象牙雕刻的山水图为后背的紫檀木椅,桓筠祯正端坐其上。

左边下首位上坐着程元章,右侧下首的椅子空着,桌边却有一杯喝过的茶。

“我说了那么多话,竟比不上你一句话有用,这人也是个不简单的。”

程元章翘着二郎腿,坐没个坐相。

他本是看上了那人的能力,想以利益诱之,拿出了他的引以为豪的口才,结果那人硬是不为所动。

而桓筠祯只说“孤有把握掌握一半的南衙十六卫”,那人就倒向了他们。

程元章喝着小酒,叹着气。

桓筠祯浅尝着杯中烈酒,早已预料了结果。

大胤朝军队主要分为北衙和南衙,北衙禁军归属皇帝本人,南衙禁军由臣子管理,无战事时护卫京城,有战事便合集各地府兵打仗。

北衙禁军无论如何是不能插手的,南衙十六卫可操作之处就有很多了。

方才走的那人隶属南衙十六卫,对他有情的危静颜的父亲也隶属南衙十六卫。

杯中酒饮尽,桓筠祯才慢悠悠地开口说话:“去查一查那辆马车和它停靠的商铺。”

程元章放下手中杯,漫不经心地说:“有必要吗,不过一辆普通马车,兴许就是碰巧逛了那两间铺子,影响不了我们。”

桓筠祯指节轻敲着桌面,半阖着的双眸如深渊般一望不见底,冰冷的神情让人无法将他与君子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兴许?兴许对方见到了你我,兴许对方联想到了什么,兴许对方早已知晓是故意来打探,你还想兴许什么?”

桓筠祯抬眼,平淡无波地说着话,好似只是再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深知他秉性的程元章明白,他是在命令,不容质疑不容推诿的命令。

“下官知道了,立马去办。”

程元章正经了起来,语言都恭敬了。

**

清葭院中,琴音清扬,先为轻缓,后转急躁。

一缕轻烟袅袅,随风而动,未几,琴音止,愁入眉间。

已过三日,迟迟没有回信,危静颜心有不安。

不知是查不出消息还是有人刻意阻挠,无论哪种,均是隐患。

窗外鸟鸣啭啭,更添一分焦躁。

等至午膳时刻,乔幽终于回来了。

“如何了?”

她不由有些急了,若真有什么势力在暗中聚集,对她和公主是不利的,对她们选中的三皇子也是有碍的。

乔幽环顾四周,确认隔墙无耳后说:“只查到了一部分,济善药铺背后真正的主人是程元章,掩画楼查探不出来,慎王殿下只偶尔去过掩画楼,而程元章则是那儿的常客。”

听完,危静颜支着下巴沉思。

据闻,程元章和三皇子关系甚好,他们又一同出现在了济善药铺,那么即使三皇子不是药铺的主人,他很大可能也会从中获利。

那生意要不要让,还有待商榷。

至于掩画楼,是真正该头疼的。

危静颜思索再三,有了主意,“人撤回来,不用查了,以免打草惊蛇,另外派系些机灵的人到我们的钱庄去。”

乔幽瞬间明白了,“小姐是想利用钱庄作掩护,监视掩画楼。”

危静颜点头,她甚至有些懊恼着说:“早该如此了,我们的钱庄都那么挣钱,掩画楼的收入可想而知有多丰厚,那么挣钱又背景不明的,就不可能是小角色。”

别的也还能忍受,这掩画楼要是跟皇子们相干,就不得不防。

她和安乐公主做下的豪赌可不能因为这些而失败。

事情有了处理的方向,乔幽想起另一件事来,她将请帖拿出来说道:“公主府送来了请帖,请小姐明日前往。”

危静颜接过请帖,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公主若是自己找她,会亲派公主府下人来请,而如果送来的是请帖,那就意味着三皇子想见她。

时机真是相当巧妙了,她正好也要见他,要和他商量一下药铺的事情。

这么看来,她和三皇子是有些缘分的。

她对乔幽嘱咐道:“东西备好,明日你同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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