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桔瞧见来人,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原来是荷音格格,许久未见了。”
两人同参大选,此前京中聚会也多有相见,可因舒书的关系,那拉荷音一向对她没好脸色。
“这点心,是你送来的?”
那拉荷音瞥了一眼阿桔交到景仁宫小宫女手中的食盒,嗤笑道:“原来你去了点心处当差,我说呢,东西六宫都不见你,怎么,抛下你的好姐妹不管了?”
“舒书要不是因为......”
阿桔愤然抬头,却也不敢在景仁宫和那拉荷音争执。虽说二人在宫内差事相当,尚食局也就略高一筹。可那拉荷音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在皇上面前都有几分情面。
见那拉荷音与这个送点心的小宫女相识,有意相谈,身边的宫女们纷纷退开。
“怎么,因为什么?你怎么不说了?”那拉荷音上前一步问道。
虽说一直在皇后面前瞒着此事,但宫里除了她自己和那个皇后身边的宫女,没人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
当时的秀女们包括阿桔也只是知道因为舒佳氏和她起了争执才被罚,却不知道是她暗中加了码。
她才不怕这个喀尔拉桔说点什么,何况,在景仁宫,她敢吗?
“无事。点心处还等着我回去呢,改日再叙旧吧。”阿桔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那拉荷音看不惯舒书,拿她耍什么威风?就知道仗着自己的身份,真叫人气愤。
“等等。”阿桔转身的那一秒,那拉荷音突然灵光一现,困扰她多日的难题似乎有个口子可解了。
“你还不知道,你那好姐妹现在在什么地方了吧?”
阿桔疑惑地又转回身,正色道:“你难道还想追着她不放?她能去永和宫是得了贵妃娘娘的赏识,荷音格格最好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拉荷音冷哼一声,还在这演姐妹情深,要是真的情深,喀尔拉氏能撇下舒书第二日就谋了御膳房的差?
“哟,你还以为她在永和宫和我们一样做宫女吗?人家现在飞上枝头了,爬了二贝勒的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后院格格了!”没忍住内心的嫉恨,那拉荷音的言辞毫无贵女之风。
舒佳氏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弘昀的瞩目,让她整日寝食难安。她定要找个能给舒佳氏狠狠一击的人。如果昔日姐妹反目成仇,那一日,舒佳氏的脸色应该很精彩吧。
那拉荷音的话宛若一句重锤砸在阿桔的心上。
为什么?舒书不是去的是永和宫吗?李贵妃,二贝勒。
阿桔倒吸一口气,原来当时,舒书可能已经攀上了二贝勒,这才将自己捞出了冷宫,可对她却只字未言。她还以为舒书是自己通了内务府的路子,攀上了哪位姑姑,亏她还为此担心过一阵子舒书怎么对富察答应交差。
无声的情绪在心底弥散开来、生长、发芽。
那拉荷音满意地看到阿桔的脸色渐渐沉下去,接着上前一步凑在她的耳边道:“你的好姐妹似乎没把你当姐妹呢,不如,你跟我合作。若你按照我说的办,事成之后,我现在尚食局的差事就是你的,到时候,尚食局的掌事也会碍着我的面子对你厚待几分。若愿意,三日后的酉时,到尚食局右侧的角房等我。”
说罢,她没再看阿桔,调整了脸色,重新挂上笑容,径直回景仁宫中去了。
喀尔拉桔失魂落魄地往御膳房回着。
她和舒书同出一旗,阿玛们又是同僚,作为为数不多同龄的少女,便自然而然玩在了一起。
她一直都知道舒书漂亮聪慧,自己的容貌和才华都比不过。但她是家中的掌上明珠,父母和哥哥们都对她有求必应。
可舒书除了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同胞哥哥,向来不受家人所喜,就连亲生父母都更偏爱舒书的弟弟妹妹。闺中聚会时,她没少为舒书打抱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舒书性格单纯天真,极好相处,与她也是真心相待,她也生不出多少其他的心思。
大选前阿玛也叮嘱过为了镶红旗的荣耀,要多多与舒书交好,可谁知在宫里会遭了那拉荷音的妒忌。
舒书被迫去了冷宫当差,她为求自保连夜递信给家里求了一个御膳房的差事。若是不这样做,以那拉荷音的性子,绝不会放过与舒书交好的她。
然而,好像就是从舒书进了冷宫起,见面也少了那份熟悉的纯真感,她变得更沉稳更安静,也不再与她无话不说。
她做了二贝勒的格格,也不来帮衬她一把,甚至连消息都不给她递一个。二贝勒可是成年皇子中第一个获得赐封的,又有贵妃娘娘这样的生母,可谓是极好的归宿了。
那拉荷音会要求她做什么呢?是要对舒书不利吧?
如果是从前的喀尔拉桔,定会第一时间和舒书报信,再严词拒绝那拉荷音。
现在的她,陷入了沉默和犹豫。
人性就是这样复杂。一段看似亲亲热热的关系里如果避免不了被比较或是考量得失,一旦平衡被打破,那有心思的一方将会彻底将这段本就不牢固的关系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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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三所东配殿明间里,舒书晨间醒来喝了药,又歇下一觉睡到了晌午。
让她如此疲累的罪魁祸首已经美滋滋地下朝回屋,刚遣了人来说下午邀她一道去书房练字。
舒书依旧闭着眼,由侍女们折腾她穿衣洗漱上妆。
放空的时候,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腿。
昨夜,膝盖都跪红了。
瞧着弘昀明明属于清瘦的体格,可夜间才知道,那只是宽大衣袍赋予的假象。
总在自己床笫间泪眼朦胧的时候才想起,满族八旗子弟都是打小训练骑射,除非是体弱多病的病秧子,不然这肌肉和体力绝对非同常人。
弘昀也不知是否发现了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早先还有些收敛疼惜,这两回便是越来越兴奋,吻个不停,像是得到了爱不释手的玩具。
是啊,妾室对他们这些王公贵族来说,不就是玩物吗?
舒书本还有些羞意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珊瑚不明白为什么本来瞧着好好的主子突然周身冷了下来,梳着长发的手也跟着停了。
舒书看了眼镜子中映出来的发架子,道:“下午去书房,不必梳两把头,我喜欢简单一些,盘起来佩个钗子就行。”
珊瑚诺诺称是,这段日子伺候格格,她们这些身边人也摸出了门道。
舒格格对宫人们都挺好,只要按照她的吩咐做事,没有打骂,还时不时得一些零嘴和糕点赏赐。
贝勒爷这些时日只要进后院就来自家格格这里,可见主子深得贝勒爷的心,奴才们只有更加脸面有光,更是事事都听着舒书的差遣。
想到书房练字,弘昀怕是打听到她精通诗书琴画,想来一出红袖添香。
可她不是原主。虽然舒书有信心,若是有汉语考试定能技惊四座,可不是这传统的书法习字。
得想个什么法子既能高高兴兴地陪他做完这场戏,又不会暴露自己压根不会书法?
糊里糊涂将就着用完两口午膳,下定决心等从书房回来定要自己做些现代甜品调理下胃口。
从配殿到前院书房,也就穿个长廊的工夫。
王有全已经候在了门口,毕恭毕敬地来迎舒书。舒书朝他颔首,不着痕迹地瞧了眼前院的格局。
“妾身见过贝勒爷。”盈盈一拜,弘昀立马上前搀着她起身。
“不用做这些虚礼了。快随我来瞧瞧。”弘昀今日的心情仿佛格外好,拉着舒书的手到了桌案前。
无需刻意看,入眼是一张明显的府院平面图。在她来之前,弘昀应该是在图上正做着标注。
“舒书你瞧,这是咱们贝勒府的平面图,我打算把这座后院靠东的院子都给你,给它取个专属于你的名字。而且这里离前院也近,朝向好,能晒太阳,也可以多种些花草树木。”
“妾身谢过贝勒爷。只是妾身一介格格,属实不好占这么大的院子。”
弘昀放下毛笔,定定地看着她:“这是我的贝勒府,还做主不了院子的主人是谁吗?你就是太过无欲无求,真担心日后被人欺负了去。”
“不是有贝勒爷护着我吗?妾身担心什么。”舒书面露依赖,巴掌大的小脸在弘昀肩膀上蹭着。
弘昀低头瞧着她,将人揽得更紧了些。
两人默契地都没提到正院的归属,维护着平静的亲昵。
“来,今日叫你来,和我一起练字。听闻你在闺中书画双绝,可愿叫我一观?”弘昀将平面图收起,转身重新铺了宣纸。
舒书发挥了应对脑静急转弯的实力,在他怀中探出脑袋:“妾身家中写的那些都是胡乱临摹的字样,还有女先生说闺中女儿必须学会的簪花小楷,可是妾身自己却不喜欢那样的字。今日,贝勒爷可能教妾身些其他的,让妾身瞧瞧,意气风流的字是怎样的?”
弘昀一怔,意气风流,舒书怎么知道他最爱的是草书行书?
望着舒书清澈干净的眼眸中透着崇拜,弘昀不禁唾弃自己,怎么会怀疑她呢?想必自己在她心中,是这样一位儿郎吧。
弘昀罕见地没有掩饰自己,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展现出草书的笔法。
舒书不懂书法,但观其行笔间,她也认认真真地欣赏了皇家教养下的才学。
现在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的,让弘昀在她面前卸下伪装,举手抬笔间,一派狂傲挥洒,全然没有在外寡言慎重的模样。
“来,你握着笔,我带你写。”弘昀仿佛真的要教她学会草书。
舒书心中大叹一口气,行吧,学写字总比让她展示得好。
弘昀微微偏头,娇小的女子依偎在他怀中,从未想过,自己在严谨治学的书房中也会心猿意马。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弘昀书法的故事前段在第六章中写过。男主慢慢开始沦陷咯~开府搬家也在准备中了。继续感谢喜欢的追文收藏的还有投营养液霸王票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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