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硕险些“石化当场”。
一个月前,宋适如老爷子突发疾病,把集团跟宋轻许都交给江寂白照看,纯是紧急状态下的无奈之举。
周沉硕当然知道,江寂白有多讨厌半大的孩子。依他的性子,任换了谁,都会一口回绝。
可那是宋老爷子,仅次于他亲爹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亲爹更需要他敬重、他维护。
因而,江寂白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为这事儿,周沉硕没少给他出馊主意:反正集团内部已经因为老爷子的病暗潮涌动,他贸贸然接手,厘清这些事,肯定要花不少功夫。孩子嘛,就以忙为名,根本不用自己带。找一栋离她学校近的房子,找几个最信任的人,好吃好喝地看着,敬而远之。等老爷子啥时候回来了,原封不动给交回去,万事大吉。
当时,江寂白未置可否。可这一个来月,他确实就是这样做的,人不是睡公司就是国外出差,基本没着家。
这会儿怎么了,亲力亲为,接孩子去了?
江寂白合上电脑,看周沉硕还没有动,又道:“司机你先用着,我开自己车去。”
“成。”宋家跟江家的关系,向来铁得没话说。人家两家的事儿,他一个老周家人也不好再多言。周沉硕痛痛快快答应下来,转头先一步出了门。
临近晚饭时间,城市迎来晚高峰,路上的车越来越多。
天苓一中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徘徊在附近的奶茶店、咖啡厅,脸上挂着笑,恋恋不舍地不愿回家。
人这么多,乘专车回家被同学看到漏了陷,她一定会受到破系统的惩罚的。
对于宋轻许的家庭条件,好朋友秦沐是唯一的知情人。宋轻许目送她上了47路公交车,便在附近找了一条人少的小路,物色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把定位发给了江寂白,坐等司机来接她。
气温居高不下,江寂白瞥了眼宋轻许发来的定位,继而将冷风开到最大。
黑色轿车速度很快,恨不得割裂蒸腾的日光。
很快,他来到她定位的地方,是一条逼仄的小巷。巷子两侧都是居民楼,路边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乍一看去,并不见人影。
他慢下速度,缓缓驶入巷子,这才发现,一个老旧废弃的衣柜后,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穿着米色的袜子,踩着一双□□相间的运动鞋。
那小人儿好像正在给自己扇着风,小手偶尔会从衣柜后面伸出一些。
江寂白关掉冷气,放下车窗,将车子停在她面前:“宋轻许,怎么躲这来了?”
“小叔叔?!”小丫头脸上红扑扑的,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你怎么——亲自来了?你不是有酒局吗?”
“推了。”江寂白探过身子,把副驾驶的门打开:“上车。”
“嗷好!”她忙不迭地卸下书包坐进车里,眯起了眼睛:“哇,好凉快!”
可话音未落,她又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瞬间脊背一僵,手忙脚乱地隐蔽无果,最后一头撞进他怀里,把脸整个埋了进去。
活脱脱像个小鸵鸟。
忽然放大的香甜让江寂白哭笑不得:“喂,小鬼,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有同学,有同学!”宋轻许把手伸到方向盘下面,指了指右前方:“那边,有我们学校的!”
江寂白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一中的学生,正在不远处,一边走一边聊天,像是一对小情侣。
“那怎么了,我很见不得人吗?”江寂白被逗笑:“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西装。”
宋轻许把声音压得很低:“哎呀不是!我在学校装穷呢,不能让大家知道我坐这么好的车!”
沉默片刻,怀里的小人儿偷偷睁开眼睛望过去:“走远了吗?要不然我们倒出去吧。”
可正在这时,那两个学生忽然停住了脚步。
男生转过身,两步把女孩逼到墙边,低头要吻。
明明是怕被人家发现,此时,宋轻许却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就在这关键时刻,江寂白伸出右手,挡住了她的目光。
“小孩,少儿不宜。”
他的手抬得快,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额头。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红扑扑的脸上,一层薄薄的汗水。
潮乎乎的,很可爱。
待那两人恋恋不舍分开,他才把车窗抬起,挂了倒挡:“行,咱倒出去。”
宋轻许虽然没看到那关键的一幕,但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加羞得说不出话来。
车子倒出小巷,来到宽阔的马路。
见宋轻许一路偏头望着窗外,只字不言,江寂白便觉得有意思,唇角挑得高高的。
遇到红灯,他刻意将刹车踩到了底,宋轻许便因为惯性,往前倒了一下,又被安全带拉回靠背上。
宋轻许这才肯回头看看驾驶座上的他。
他问:“小鬼,为什么要在学校装穷?”
宋轻许眨了眨眼睛,懒得找借口,索性如实回答:“剧情需要,人命关天,不容马虎。”
“是为了——那小子?你给他做咖喱饭那个?”江寂白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不会真的在早恋吧?”
“小叔叔。”宋轻许忽然认真起来,清了清嗓子,说:“你放心,我会努力念书,不会耽误学习的。”
原文里,沈樱一直是年级第一。宋轻许追求凌也未果,以为他又改了主意,喜欢学习好的女孩,于是便发愤图强,努力学习,一举超越沈樱,拿到了唯一的出国留学校内推荐的名额。可凌也,也因为她抢了沈樱的机会,从此更加记恨她。
宋轻许管不得后面的剧情,只笃定地说:“我会考到年级第一,然后拿到本年级唯一的期末考试名额,出国留学!所以你放心吧,小叔叔。”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滑稽。
江寂白笑着冷哼:“白日做梦。”
见这样说不通,宋轻许话锋一转,又解释道:“小叔叔。爷爷时常教导我,做人要低调,不可以随随便便透露身份,让别人知道我是宋适如的孙女儿。不然,把我绑架了怎么办?你还得拎着大箱子,开着车,独自去赎我。绑匪不让报警,你自己去,很危险的。”
“放心,超过20块钱,我就让他们撕票。”红灯转绿,江寂白不轻不重踩下油门:“早恋的孩子不值钱。”
说完,他猛地向左打方向盘,快速变道。
宋轻许坐在副驾驶,被晃得满眼金星:“小叔叔!你怎么这样!”
江寂白指了指右边:“那边有你同学。”
宋轻许哑然,从后视镜看向右后方。
果然,是一中的学生,而且,是七班的。
这个老男人——刀子嘴,豆腐心啊。
“傲娇。”宋轻许气鼓鼓地说他一句,闭上了眼睛。
像小河豚一样。
江寂白其实并不拿她的早恋当回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看得出,宋轻许是个乖孩子,懂进退、知分寸,绝不是骄纵蛮横的大小姐。
她的早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青春期的躁动,多半是无疾而终的,长大之后便会随着岁月流逝,迅速褪色,连人生沿途的风景都算不上。
他每每敲打她不要早恋,是怕一旦有居心不良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有了靠近她的机会,便来拿宋家做文章。
实际上,他更在乎的,是她会不会受到伤害。无论是身份暴露,引起一阵子骚动,还是被这个年纪的男生当成玩弄的对象,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有义务保护她远离伤害,他也有义务维护她的自尊。
既然她想要“装穷”,他便只当是陪她玩儿了。
她刚才……说他傲娇?
他笑了笑,回敬她一句,“幼稚。”
“幼稚。”
同样在说这句话的,是坐在酒吧里,正跟一群狐朋狗友吐槽的凌也。
这两天宋轻许的所作所为,着实是惹到了他。
每次那丫头出现,都能将他惹怒。可他这一肚子火气,又不知道怎么撒出去。
“她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了?”凌也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真是晦气。
又幼稚。
幼稚之极。
“我看也是。这不像是因爱生恨的样子啊……”郑磷在一旁认真地给他当参谋:“不然,她也不用天天站在那求偶遇,找足了存在感。我看她八成还是很喜欢你的。”
“老子用她?”凌也把杯子重重摔在桌上。
“干脆,”郑磷顿了顿,说:“阿也,你既然这么讨厌她,明天不如换一条路走?只要绕过那个公交站就行,还是能路过沈樱她们家的。”
“就是啊,磷哥说得对,换条路得了。”
“阿也,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跟她犯不上生这个气。”
“对,总不能让哥几个打女生啊。”
七班几个凌也的小跟班在一旁,鸡一嘴鸭一嘴的跟着出主意。
郑磷以为,凌也一定会一口答应,明天绕路走的。
可半晌,凌也却直起身子,摸出一根烟来点燃。
“呼。”
他呼出的烟气,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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