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
苏清芙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她继续说道:“您现在在我眼中就是那名臣包青天!”
门外的寿安轻轻的吐了口气,吓死他了。
林如海那双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了一眼苏清芙,神色颇为自然。
苏清芙默然咬紧了牙关,做出一派崇敬的模样来。
这一套她其实很熟悉了,前世的时候是为了苟且偷生,不被人打,这一世她是为了讨得父母那欢喜的笑容和慈爱的眼神。
她如今都有些肉嘟嘟的小脸儿最适合做这些动作了,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浓密的眼睫毛就像是一柄扇子一般,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自己的纯善可爱。
果然,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询问自己的身份,转而是说道:“苏姑娘,如今我身子已然大安,也就不劳烦你日日来我这里盯着了。”
苏清芙点了点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氏早就不满了,救了他一命就算是他林家积德行善了,现如今竟是需要她小主子日日看着,简直不成体统。
“嗯嗯,林大人说的是呢。”
苏清芙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比如报酬什么的,还是现在趁热提了才是。
可这要怎么提才显得自然而然呢。
少女的确是对自己容貌的天然优势很清楚。
这座寺庙不光是香火好,就是风景也是金陵一绝。
周围的村庄被洪水冲刷,但寺庙却毫发无损不说,此刻打开窗户望去,远处就是雨过天清后的山峦,层层叠叠绿意就像是用浓密的山水笔墨挥就,日光高悬,温润的光泽铺洒而落,近处不知名的花朵大大簇大簇的绽放。
但山水之美,却都不及眼前少女的姿容之美。
寿安看的发愣,不是有亵渎之心,而是对于美的冲击,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美感。
“说起来,苏姑娘倒是真的高看林某了。”林如海神色淡然,他转头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寿安。
寿安一个激灵,面红耳赤的转身,臊眉耷眼的去煮茶了。
“林某不过是尽了自己为官的义务罢了,哪里敢和包公相提并论了呢。”
苏清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自然天真的说道:“林大人谦虚了呢,前面黛玉妹妹说道林大人为官清明,一心为民,因为如今...是以您都没有时间亲自送她去京城。”
林如海听到女儿的名字,轻轻的蹙了蹙眉,随后叹息一般的说道:“如今太子刚入住东宫,总是有新的去覆盖旧的。”
苏清芙闻言,心脏顿时悬吊了起来。
她对自己的父亲倒是很有信心,就是朝廷上下对于父亲的政。绩也是一派的夸赞。
但其实即便是每个人再好,也会有人会是“中立”或者是对立的人。
绝对不是全然地夸赞,如今想来,这也算是当初皇爷爷免去父亲太子之位的缘故之一吧。
朝廷几乎是习以为常日后的皇帝之位就是太子,甚至太子的所有决策他们都不会否认。
即便是不是那么的完美,但却无一人指出问题所在。
如今,天高皇帝远的不说,就是父亲如今已经是被废黜的前太子,如今的太子可是四皇叔。
再不济,总不会说四皇叔的坏话。
少女自以为自己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实则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被人吸引了注意力的精贵波斯猫儿一般,分明对接下来的话好奇的不行,却非要偏着头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那..林大人对此怎么看呢?”
女子问道。
寿安此刻奉上两杯热茶,将冷茶端走。
男人即便是穿着寝衣,坐在床榻上,却依旧有一种穿着整齐,姿态飘然的坐在椅子上的飒然。
“林某读书时,曾对《荀子·臣道》里有一句记忆很深: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持禄养交而已耳,谓之国贼。这句话几乎是贯穿了林口为官这些年的始终。”
苏清芙微微颔首,她这便是懂了。
林如海的意思是他不会参与两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事情。
听见他这么说,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他当真的去评价自己的父亲,若是有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苏清芙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是。
毕竟现在自己还掩藏着身份,无人察觉。
若是此刻泄露了身份,依着林如海的品性,要如何处理她还不一定呢。
说来,如今她出来江南这般久了,除了四皇叔派出来的此刻,皇爷爷竟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这件事情一开始她是觉得很庆幸,现如今想来,倒是很有几分诡异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无端的倒是觉得松快了几分。
她说道:“林大人当真是好官,有时候好官正是要有清明的君主才对呢。”
林如海微微颔首,目光看了一眼外面枝繁叶茂的大树,说道:“林某为官能遇到当今圣上,也是林某之幸。”
“嗯,皇..”
苏清芙差点被爷爷两个字咬到了嘴巴。
“我也觉得皇上很好呢。”
林如海微微颔首,似乎是不经意一般,他喝了一口茶,随意的说道:“皇上仁善,对于王朝,他定是会慎重的。”
苏清芙一愣,心中轻轻的动了动。
这话....
是说如今四皇叔的腰子之位并非稳定?
苏清芙小脸略略沉思了一瞬,倒是并未注意到寿安略微有几分吃惊的神色。
时间也差不多了,门口寿安的小儿子端着午膳走来。
苏清芙倒也不便多留,也是起身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了。
她身边的人现如今已经确定金陵和柳城没有了来寻她的刺客,反倒是林如海身边都是四皇叔身边的人。
甚至那四皇叔的心腹周幕僚竟然也来了,倒是不便多留了。
也该准备走了。
林如海如今依旧不能起床,只得坐在榻子上目送她离开。
“......”
苏清芙出门时就带上了帽围,李氏和暗处的侍卫都在门口等着。
苏清芙带着李氏便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李氏看了眼主子的神色,说道:“现如今林大人身子好了,主子也用不着天天请安似的去照顾人了。”
苏清芙知道奶妈这是在心疼自己,她想着林如海如今瞧着确实大安了,于是也点了点头,说道:“明日确实用不着去了。”
李氏知道林如海是个好官,但对于自己家的主子来说,确实是算不上好呢。
甚至现如今,竟是将主子当作了“冲喜”的丫鬟了么?
只要林如海没完全好,主子就要去床榻边守着?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呢?
更何况自家主子这几日本就要去看那些灾民的安置情况,迫是有些疲累,眼看着脸颊也消瘦了不少呢。
这几日一直吩咐着院子里的小厨给熬着补身子的药膳。
于是等着苏清芙刚进门就闻到了味道,她最是厌恶喝这个药膳了。
“我总觉得应该再去寻圣僧问一问卦,保佑爹爹和娘亲身子康泰才好呢。”
李氏:“.......”
主子自从生下来,金尊玉贵的,就一直是她在奶着,断奶了,太子妃看着她将小主子养的好,也没将她送回家,反而是留在了东宫里,给了女官的职位。
到如今,她亲手照顾着主子已经是十八年了。
这十八年来,无论主子做什么她都陪着。
于是说是她是东宫的女官,不如说她是东宫嫡女苏清芙的女官。
但只有一样,就是苏清芙本人说话了,她也是要违抗命令的。
那就是事关苏清芙的身子骨。
她退了一步,直接挡住了苏清芙的逃跑路线。
苏清芙:“.......”
“奶妈,你都不知道我今日瞧见了四皇叔身边的周幕僚,心里着急得很呢,现如今正是要去给爹爹和娘亲算一卦的时候呢。”
李氏根本不听,就这么执拗的挡着,嘴里说道:“您再是担心太子和太子妃,也当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您要是因为过于的操心太子和太子妃,反而是将自己累病了,奴婢万死难辞其咎不说,太子和太子妃知晓了,也更焦心主子您。”
苏清芙:“.....”
原本在林如海哪里就已经消耗完了自己的精力,现如今听到了奶妈的念叨,更是觉得自己头晕,于是只得老老实实的转身,进了屋子,在李氏双眸的注视下将一碗药膳喝了个干干净净。
李氏一脸的满意,高兴的伺候着主子漱口之后,看着主子疲惫,又亲手伺候着她去榻子上睡午觉。
苏清芙果真是累了,她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深夜。
等着她醒来时,屋外早已是漆黑一片。
屋子里只有床榻边的一处夜灯,半合上的窗户挡不住山里灼热微风。
烛火轻轻的摇曳跳跃,就像是一个小人儿和着微风旋转舞蹈一般。
苏清芙睡得有些发懵,睁着那双圆圆的眼睛呆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烛火,这才起身踩着软鞋伸了伸酸软的背脊。
守夜的丫鬟被惊醒,起身问主子:“您可是要用膳?小厨房里熬着小米粥,还有几碟子素菜。”
苏清芙当真是饿了,点了点头,说道:“备上来吧。”
这边小院子一派的静谧安好。
此刻,远在天边的皇宫之中却是大雨倾盆。
承乾宫内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宽大的寝殿内没有一丝的声响。
守夜的太监蜷缩在龙床下,悄无声息。
龙床上的男人此刻却辗转难眠,在一声叹息之后,男人有几分暴躁的撩开明黄色的被衾。
那太监瞬间轻身起身,那张圆润白嫩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睡意。
“掌灯。”
“是。”
几个呼吸之间,宽大的承乾宫内,两溜一排八盏的大檠将屋子里照的尤如白昼。
皇帝如今年逾六十,但他身姿高大笔直,肩背孔武有力,早年也曾御驾亲征,如今虽年岁渐老,却看着就像是四十余岁的人。
“行啦,倒是有些饿了,备点茶点来。”
男人倒是随性,擦着软鞋,伸展着手臂由着太监给他穿上便袍,挥开了那太监扣盘扣的行为,就这么敞着衣服,露出里面的明黄色的寝衣,走到窗户口,推开窗户。
一股浓重的水汽混合着雨水拍打着房檐的声音将原本寂静的屋子包裹住。
屋外雨幕犹如倾盆的雨水,白玉的栏杆上飞溅而起,龙头里吐出的水犹如溪流。
“金陵发生洪灾,听说林如海第一时间便止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